杨柒柒心里的某个角落,忍不住地猜想,他是听说了什么才过去的,还是……
可想到这,眼前又现出慕容昭陌生又疏离的神情,她一下就不敢往下多想了。
进了疏影楼,竹心苦着脸坐在廊下,看着心情就不大好的样子。杨柒柒进门,她都没看见。竹意唤了一声,她才发觉是杨柒柒回来了。
看见杨柒柒,竹心便委委屈屈的说道:“姑娘,十一殿下,果然什么都没送来。”
竹意忍不住小声斥她道:“都是你个没正经的!整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非得对什么礼单,你今儿个要是同姑娘出门,咱们也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竹意说着,便将杨柒柒是怎么半路被昭平郡主的人拦下,又是怎么被昭平郡主威胁吓唬的事儿都与竹心说了。
竹心听完,不免有些懊恼,“我,我也没想到呀。”她说着,又去看杨柒柒道:“那姑娘没伤着吧?”
杨柒柒心里狐疑,吩咐他们道:“去同褚叔说一声,让他好好查一查昭平郡主,事无巨细,但凡是同昭平郡主有关的,一丁点儿都不要放过。”
竹意忙点头应了,决定亲自去一趟外院。
等竹意走了,竹心跟着杨柒柒进了门,见杨柒柒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闷样子,便拿出手里的东西,递给杨柒柒,想让她高兴高兴,“姑娘,奴婢在登册的时候,瞧见个有心人。”
杨柒柒应声望过去,见竹心手里拿着一册书,这书封面是青白色宫廷洒金腊笺纸,极端正的小楷写着浅评《容与集》。翻开书的内页,是手抄的《容与集》正文。书册的空白处,是用章草写的小注。上面或是疑问,或是感叹,或是有感而发的抒情句子,或是前人写下的风景诗句。
《容与集》杨柒柒写了一年多,篇幅不短。得了这本书的人,只怕要从很早开始阅读抄写品评。书页微微有些泛黄,并不是崭新的,可见是用了很多功夫。正文与评注特意用了两种书法,评注很有些自己的想法,可见读书的时候,是逐字逐句咀嚼过的。竟是这样认真,这样用心。
杨柒柒的心里很是感动,她哪儿奢望过会有人这样逐字逐句的看她写的东西,还这样的用心抄写下来。
她一路翻下去,到最后,看到书册的末页写着:永徽十六年七月初七,翔宇书。
翔宇?
杨柒柒顿觉这个称呼很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是谁送来的,可登册了?”
竹心道:“登册了,是信阳候府送来的礼物。”
“信阳候府,陆逸轩?”杨柒柒很是惊讶,在她的印象里,这位预备姐夫可不是什么风雅的人。他一直是野心十足,对于没有用处的人,绝不肯多用半分心。
可眼下,他却亲自写了一本浅评集,还用了两种书法,这是发的什么疯?
手里的书,瞬间变得格外的沉甸甸。杨柒柒将书放在小桌上,蹙眉与竹心道:“仔细收起来吧。”
竹心见杨柒柒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情,生怕自己又说错话,应了一声,很仔细的将那本书小心的收了起来。
尽管陆逸轩送来的浅评《容与集》让杨柒柒很有些不安,可她实在没有空余的功夫去理会这些。
事实上,自第二日开始,昭平郡主隔个两三日就来豫国公府找茬闹杨柒柒一通。最后,总是袁岘上门,亲自把人领走,才算完。
杨柒柒觉得这样的昭平郡主十分可疑,眼巴巴的等着褚续文调查的结果。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下来。
这日一早,褚续文便进了内院向杨柒柒回话。
“我特意让人快马加鞭的去了一趟武陵,还找机会去了信王府打听口风。尽管这位昭平郡主娇生惯养,也颇有些刁蛮,却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性子。为人很是善心,逢年过节,都会在武陵施粥。”褚续文徐徐的回了这些,又道:“咱们打听的同姑娘您见到的,简直是判若两人。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又让大公子手底下派过来的人去仔细的跟了昭平郡主两日。发觉昭平郡主暗地里跟信王府的幕僚,关系匪浅。昭平郡主住在西郊别苑,也是信王世子下的令,在郡主出嫁以前,都必须留在西郊别苑。”
杨柒柒是大吃一惊,“昭平郡主和那位幕僚有什么关系?”
褚续文摇了摇头,“只知道这位幕僚很得信王看重,我也是猜测的,到底有什么关系,实在查不出来。”
杨柒柒颔首,又叮嘱褚续文道:“让人继续盯着吧。”
褚续文道:“咱们要不要同五公子说一声?”
杨柒柒不假思索的否了,道:“先别惊动五师哥,咱们静观其变吧。”
昭平郡主若真心有所属,自然就会不满意御赐的这桩婚事。她在京中做的那些事儿,极尽张扬。除了逼迫袁岘退婚之外,还顺带着把自己的恶名都传了出去。如今京中勋贵女眷,一提到昭平郡主,都当做笑话来看。
世家贵女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闺名,闺名不好的,很难嫁出去。退婚这样的事儿,原本就是有损闺誉的事。昭平郡主还变着花样的出幺蛾子,这么糟践自己,那还真有可能是为了与王府中身份低微的幕僚在一块儿!
杨柒柒这样想着,才感觉这些时日里的事儿总算都对的上了。难怪慕容绵对上了她,还非要次次都让袁岘来收拾残局,原来是因为那日在归锦楼,慕容绵觉得她就是袁岘的底线,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她。
她就是不知道,慕容绵到底想要闹到什么地步?
褚续文刚离开不久,宫里就来了旨意请杨柒柒入宫。自平阳太主过世后,杨柒柒就没再被太后传召。如今在这个关头得着传召,她猜测,多半同慕容绵脱不开干系。
进了化成院,信王同鄂国公两家果然都在殿上。慕容绵和袁岘跪在太后与皇帝面前,慕容绵哭的梨花带雨,袁岘气的面红耳赤。
杨柒柒礼仪周全的进了门,向着坐上的皇帝、太后、皇后等人行了礼。
太后一见杨柒柒来了,笑容又添了几分和蔼,慈眉善目的笑着免了她的礼,道:“叫你进宫也没有什么旁的事儿,就是阿绵这孩子死心眼儿,不晓得你同子翱的关系,咱们今儿个都在,你再好好的给她解释解释。”
慕容绵哭道:“叔皇祖母,还解释什么,我看得听得是清清楚楚的!这位杨七姑娘分明撺掇袁子翱多和我退婚,还说什么你死我活的话。之后我找她说话,话还没说几句,袁子翱就生怕我把她怎么样了似的。您问问豫国公府的家仆,哪回我去豫国公府,袁子翱不急三火四,火烧屁股的赶过去,生怕我给杨七姑娘委屈受!”
杨柒柒不禁暗笑,昭平郡主倒打一耙的本事真好。
她现在是恍然大悟了,这位昭平郡主闹得鸡飞狗跳的,原来是想让别人都认为袁岘和杨家七姑娘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她就能反咬袁岘一口。说他藐视御赐的婚姻,羞辱怠慢她。
“你胡说八道!小七什么时候撺掇我退婚了,就是要退婚,那也是我自己想退的!”袁岘气的直跳脚。
九江长公主听的这话,忙斥道:“住嘴,是非曲直,自有皇上和太后分辨!你别乱说话!”九江长公主是何等精明的人,御赐的婚约,是轻易就能退得的吗?她虽然很不满意慕容绵,但说到退婚这件事儿,鄂国公府绝对不能是主动退婚的那一方。
“母后,”九江长公主委屈的向着太后一笑,道:“子翱是您和皇兄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最是个有一说一的实诚孩子。他若是不愿意,自然会同我说,同您和皇兄说。今天闹了这么一出,那是实在被昭平郡主给逼急了。”
信王听了这话,就有些不大乐意,谁都不想做主动退婚的那个。可如今已经闹到太后的面前了,当然得极力的把错处推到对方的头上,“九江,别怪皇叔责备你。你自己的儿子心里喜欢谁,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如今闹了一出儿乱点鸳鸯谱,让皇上的好意都错付了。”
慕容绵道:“她们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她说着,转头向袁岘质问道:“你说,杨七姑娘的出身,配不配得上你?”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巧妙了,袁岘怎么会说配不上,可若是说配得上,那就是个圈套了。
袁岘是个武痴,又是个不大动脑的急性子。裴信曾说他勇猛有余而计谋不足,一旦遇见慕容绵这种精于算计的,被鼓动两句,怕是就要钻了慕容绵的套,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可杨柒柒很无辜呀!她可是被慕容绵平白扯进来,趟了这趟浑水。如今说什么,信王一家都要咬定,是她和袁岘有什么不纯洁的关系,才导致御赐的美满姻缘破碎的。
就算杨柒柒不想嫁出去,可她也不想被平白无故的泼了一身脏水,累了袁岘的名声。
今天一旦两人因为她的干系退了婚,依照大燕勋贵世家这些女眷的碎嘴和想象力,只怕她前脚出了皇宫,后脚就能有人把她和袁岘之间的关系,说的污秽不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