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意原本还没什么好怕的,可见马车越走越远,心中不免些打鼓,掀了车帷钻进来,小声与杨柒柒道:“姑娘,他们越走越偏,不知道要去哪儿呢。咱们今儿个带出来的人虽然不多,可若是同他们硬拼一拼,也逃的出去。”竹意想起昨日里慕容绵的凶恶,更加忧心,“奴婢可从没见过昭平郡主那么凶悍的女子,瞧着就像个疯子,咱们可别主动去招惹她。”
杨柒柒一笑,安慰她道:“她若想动我,不该在闹市里拦我,更不该让他们信王府的府兵穿着府上的官服就出来。那嬷嬷更不该自报家门,说昭平郡主要见我。你安心吧,咱们且看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竹意犹犹豫豫的问道:“咱们要不要派个人去知会袁公子一声。”
杨柒柒想了想,慢悠悠道:“你看看吧,若是能派人出去就去,若是派不出去,就算了。”
这时间,车外响起信王府嬷嬷的声音,“到地方了,请杨七姑娘下车。”
竹意替杨柒柒掀起车帷,有扶着她下了马车,转头小声去吩咐随行的小厮,去一趟西郊军营,想法子请袁岘来一趟。
小厮的了吩咐,迟疑了一番,才仗着胆子往外走。原本他是生怕信王府的人拦他,谁知不仅没人拦,竟是连问也没问。
杨柒柒瞧见这情景,心中难免泛起一层狐疑,竹意却是大大的放了心。
“我们郡主没在信王府,如今一个人住在别苑里。七姑娘您请吧。”妇人说着,引着杨柒柒进了别苑。
竹意不免小声嘀咕道:“姑娘,郡主怎么独自住在别苑里?”
杨柒柒向着她轻轻摇了头,没有做声。
走了一会儿,几人便进了正院待客的厅堂里。慕容绵穿着家常的樱色衣裙,啜饮香茶。她睫毛低垂,神情都被拢在了茶盏之下。比起昨天的疾言厉色与张扬跋扈,此时的慕容绵,竟有些静若流水的淡然从容。
妇人道:“郡主,杨七姑娘到了。”
慕容绵轻轻嗯了一声,再抬起头,与杨柒柒眼神相撞的一瞬间,又变的尖锐而凌厉了。
她朝着杨柒柒笑了笑,神情冷冷地,“杨姑娘,你可知道我找你是来做什么的?”
杨柒柒回以同样的微笑,摇了摇头,“我同郡主您并不相熟,还请您不必同我寒暄什么,有话直说吧。”
慕容绵嗤的一笑,神情霎时变的异常凶狠,“当然是报昨天的仇了,我看出来了,在他袁子翱的心里,你的位置可比我重。我可不能留你这个祸患在!你得死!”慕容绵这话说的轻飘飘的,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
“来人!送杨七姑娘去地牢。”
竹意吓得是大惊失色,忙上前挡在杨柒柒的身前同慕容绵道:“昭平郡主,您虽然身份贵重,可我们姑娘也不是那种任您宰割的小角色!整条街的人都看见我们豫国公府的车是被你们信王府的人带走的,您就不怕我们豫国公府和太后找您算账吗?”
慕容绵不以为意,慢悠悠的笑起来,“怕?本郡主自出生起,就从不知道什么叫怕!再者,就算你们豫国公府的马车是被我们信王府的人带走的又如何?我见过你们姑娘,自然就放你们姑娘走了。我哪儿知道,你们姑娘自己跑去了哪儿?谁又知道,你们姑娘是不是和情郎背地里私奔了呢?”
“你……”竹意被气的语结。
慕容绵扬了扬艳丽而霸道的小脸,挑衅的睨了竹意一眼,眼角的余光,落在杨柒柒的身上。
杨柒柒却是岿然不动,从从容容的安坐在那里。
慕容绵看她总是清清淡淡的稳重模样,就很生气,扬声问道:“杨柒柒,你就不怕吗?”
杨柒柒一笑,“怕啊,我这个人,自出生起什么都怕,特别怕像郡主这样的人。就好像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样。”
慕容绵不悦的问道:“什么意思?”
杨柒柒笑道:“我同郡主打了两个照面,现在也没瞧清楚,您到底是想要嫁给我五师哥,还是根本就不想。”
慕容绵似乎被杨柒柒这话说的勃然变色,可旋即,又忽然笑了出来,狠厉地说道:“杨柒柒,你既然这样能说,本郡主就先拔了你的舌头,看你往后还怎么舌颤莲花!”
这时间,外面守门的小丫鬟匆匆进了门向慕容绵通报道:“郡主,十一殿下来拜访。”
慕容绵当即皱了眉,怒道:“十一殿下来做什么?不见!”
“我又是哪里得罪了堂妹你?”慕容昭清越的声音自院外传进来。
杨柒柒身子顿时发了僵,竟有些手足无措。
自白马寺后,整整七个月没见过了。杨柒柒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和神情去见慕容昭。是若无其事的像个不熟的朋友,还是像陌生人一样不必多说呢?
慕容昭连及笄礼都没有让人应景,那应该是想要当做陌生人,不必多说的吧?
慕容昭穿着一袭天青色绣暗云纹的锦衣进了门,仍旧是往日那般丰神朗朗,潇洒不凡的样子。只是比起三月,更消瘦挺拔了一些。
杨柒柒赶紧向着慕容昭行了一礼,不自在的问安,“见过十一殿下。”
慕容昭步子轻快,自她身边经过,带起一阵清风拂面。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杜若香,是谦谦君子的味道。他随手扬了扬,面容中的笑很客气疏离,连一声免礼都没有说。
杨柒柒心里有些不舒服,闷声站起来。
慕容绵气哼哼的坐下去,瞥了慕容昭一眼,十足的不悦,“十一堂哥贵人事忙,上我这荒郊野岭的来做什么?”
慕容昭笑了笑,慢悠悠道:“也没什么,就是今儿个出来遛马,转到了这边儿,所以过来看看。”
慕容绵没好气地说:“之前我没事儿,是请你你也不来的。今儿个来了客,你怎么就来了?莫不成,也是追着杨七姑娘的香味儿来的。”慕容绵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慕容昭不以为忤,只笑眯眯问她道:“你之前很空闲吗?难道你不是一直在忙着同袁子翱相处,我听说洛阳城让你搅得鸡飞狗跳,昨天还砸了归锦楼?”
慕容绵的脸上浮上几分笑意,“这样的小事儿,竟不想连十一殿下也惊动了。其实也没什么,我昨儿个就是心情不好,出去随便走了一走。”
两人一人一句的说着,杨柒柒就好像空气一样的坐在一边。她觉得有些坐不住,想站起来告辞,可又插不进去话。
“好好的,你怎么搬来了别苑?在信王府住着,难道不好吗?”
“好,在王府住着有什么不好?这不是离着袁子翱的军营很近便吗,我若是想去,随时都能去看看他。”
杨柒柒一听慕容绵说起袁岘,就想起昨天他被拧耳朵的场景。
但听慕容昭又道:“杨七姑娘还有事儿吗?”
杨柒柒听见慕容昭开口,忙借着这个机会告辞,“我同郡主的话说完了,府里还有些事儿,这就告辞了。”
慕容绵哪儿能这样轻易的放杨柒柒走,刚想开口阻拦,却听慕容昭道:“今儿个我做东,带你去个好地方。”
慕容绵冷冷道:“我今天胳膊疼,哪儿也不想去。”话罢,就要去拦杨柒柒。
慕容昭不容她说话的截了她的话头,“你难得来一趟,这个地方,不能不去。”慕容昭去信王府宣旨,在信阳也耽了好些时日,如今同慕容绵是贯熟得了。
杨柒柒趁着这个功夫,赶紧起身离去。迈出门槛儿的功夫,但听慕容绵不耐烦的说道:“平日找你说话你也爱答不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做什么今天突然肯赏脸跟我说这么多话!”
她一愣,脚步有些放缓。竹意忙催促她道:“姑娘,还不快走!”
院外的小丫鬟自不知道慕容绵根本没想过放杨柒柒离开,见人出来,便有礼的引着她们出去。
刚出了门,就见袁岘打马扬鞭的一路跑过来,颠簸的帽盔都有些歪斜。
袁岘瞧她安然无恙的出来,松了一口气,连马都不下,催促着杨柒柒上马车,“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害怕晚一点儿,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她没难为你吧?”
杨柒柒看着他胆战心惊的模样,心头就有些发笑。
都说袁岘在战场上有万夫莫当之勇,敌军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白煞神。可慕容绵却把这白煞神吓的是谈之色变,可见是比煞神还煞神的人。
那是什么?天煞孤星?
袁岘生怕慕容绵再追过来,亲自送了杨柒柒回豫国公府,又叮嘱她道:“往后她再约你,你可别傻乎乎的就去了。出门的时候也记得多带点儿人。大师哥不是给你送了好些会功夫的吗?以后走哪儿都带上!”
杨柒柒一笑,道:“何至于这样夸张?再说,咱们是师兄妹,又不是有什么苟且私情,小郡主犯不上把我怎么样的!五师哥,你这样紧张心虚,反倒显得咱们两好像有什么似的!”
袁岘还要回去当差,只道:“你是不知道她那睚眦必报的脾气,一言不合,就能砸店打人。你昨天说的话,可算是把她得罪死了。你等她来找你拼个你死她活,横竖就都是你死了!”袁岘说着已经上了马。
杨柒柒心里却很是疑惑,这位昭平郡主,怎么看都像是在没事找事儿。难怪师父让袁岘等,她现在看来,也觉得昭平郡主根本就不想嫁给袁岘。
想到这,杨柒柒又忍不住琢磨,慕容昭今天为什么忽然去找昭平郡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