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将这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记入自己的随笔之中。
温清霄是越越觉得这一段话说的极有道理, 每读一遍,便能有新的发现与体会。
温清霄这样的动作落在顾砚书眼中,也不觉得其失礼。
顾砚书大概能够明白温清霄的心情。
类似于后世的科学家们, 在遇到一件以前从未发现过的物质, 或者是在研究上有了新的突破之后,也会像这般专注, 乃至于废寝忘食。
对于想让温清霄日后推行孔孟之道的顾砚书来说,温清霄此时能有如此的专注, 甚至还是一件好事。
为了不打扰温清霄,顾砚书干脆提出了告辞。
这个时候,温清霄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直接将客人晾在一旁的举动着实有些不妥。
好在顾砚书对此完全不在意。
甚至还告诉温清霄, 孟老先生生前也曾经留过不少文章,只是大为散乱的随记, 若是温清霄喜欢, 他回府之后可以将其整理一番,然后送来。
都说窥一斑而见全豹, 仅仅是从这一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温清霄便能知这位孟老先生的文学造诣以及思想高度非常人能及。
原本温清霄心中对孟老先生已经仙逝, 无法与之交流深感遗憾。
现在得知顾砚书手中还有这位孟老先生其他的文章, 自然是十分心动。
不能亲自与孟老先生交流,能够通过其文章与之神交, 也是一件幸事。
大感惊喜之,自然不会拒绝顾砚书的提议。
温清霄这样的反应,顾砚书丝毫不意外:
“只是孟老先生留的手记略微有些杂乱, 时间也有些久远了,想要整理,恐怕需要一些时日。”
顾砚书从启蒙之时便是学习孔孟之道, 虽然大内容已经镌刻进骨血,但到底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用过,回去回忆默写,倒也需要一些功夫。
除此之外,还需要剔除一些信息。
比如今日给温清霄说这一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便是出自《孟子·告子章》,原文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在这一段话之前,其实还有一段话,为“舜发于畎亩之中,傅悦举于版筑之间……”
其中出现的舜、傅悦、胶鬲、管夷吾等人,皆是华夏历史上的人物,并不存于天齐历史之中。
若是直接这样拿出来,难免会让天齐之人看的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甚至恐怕会还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
对于这些东西,顾砚书也需要稍作修改或者是删减。
这样一来二去,自然需要用到不少时间。
温清霄也不是什么不懂为人处世之人,虽然心中迫不及待想要到孟老先生留的其他文章,但也对此颇为理解。
直言说不急,让顾砚书得空了再送来也是一样。
最后在顾砚书离去之时,还不忘再三相送,直到将顾砚书送至小院门口之时,才因为自己行动不便罢了休。
待到顾砚书离去之后,温清霄也顾不上自己心心念念的《一代名相》后续,又重新开始琢磨顾砚书留的那一句孟子之言。
顾砚书原本想着先将《三字经》以及《弟子规》这样简单的启蒙读物默写出来。
恰巧日报的特刊,连环画系列的第一期内容还没有确定来。
到时候便将《三字经》或者是《弟子规》印上去,不仅能够提起普通百姓的兴趣,同时也能用作孩童启蒙。
然而他刚回到王府,兴仁便来禀报说礼部将礼服送了过来,让顾砚书先去看是否合身。
听闻此言,顾砚书也只能将心中的计划暂且放下,让兴仁先将礼服送至卧房。
这次礼部给顾砚书送来的,是亲王妃的礼服。
顾砚书与秦戮成婚已有数月,按理来说,礼部应当在两人大婚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便将这礼服送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日便是春节宫宴了,今日才将这礼服送来。
出现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礼部故意怠慢顾砚书。
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礼部尚书才从厉王府中得到了老花镜等物,就冲着这一点,也不可能故意给厉王府使绊子。
全然是因为在天齐历史上,从未有过位高权重的男子娶男妻的存在,以给顾砚书制作亲王妃礼服,便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考证,全凭礼部自己做主。
这种自己做主的事,往往也是最难的。
做好了,这是本分工作,应当的。
但若是做的不好,那便是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的大事。
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轻易提出任何建议。
再加上以前秦戮凶名在外,礼部还隐隐约约从太医院那边听到了厉王夫夫不和的传闻,更是不敢拿这件事去叨扰秦戮。
礼部的人没有来问,厉王府上上又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礼服这种旁枝末节的事,一时间竟然还真没人注意。
还是上次温居宴之时,礼部尚书趁机提及此事,两人才发现亲王妃的礼服迟迟没有送来。
最后还是秦戮做主,让礼部按照亲王的礼服标准制作,才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温居宴到现在才过去多久?
礼部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礼服赶制出来,已经算是极为重视了。
在看到礼部送来的礼服之时,顾砚书微微有些愣神:
“怎么是朱色?”
在顾砚书的记忆中,秦戮的那一套亲王礼服,似乎是玄色?
“回殿下的话,礼部那边的人说,按照规矩,天齐亲王妃的礼服便是用朱红色,但请殿放心,这款式以及绣花,都是按照亲王礼服的标准制作的。”
兴仁似乎早就知道顾砚书会问这个问题,不急不缓地回答着。
说话的同时,不忘示意站在一旁的白术上前,将这礼服在顾砚书面前缓缓展开。
当整套礼服展开后,顾砚书微微观察了一,发现事实的确如同白术所言,除了颜色之外,这件衣服与亲王礼服没有任何区别。
天齐历经数位帝王,礼法方面自然极为完善。
例如亲王的礼服,除了在用料方面的讲究,还有便是这布料的暗纹。
秦戮以武封王,用服饰上便会织上麒麟暗纹,一眼看去不显,但于偏光处,便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天齐亲王服饰的过肩之处,还会用金线绣上一只四爪巨蟒。
四爪巨蟒与五爪金龙只在龙爪上有些微区别,将其绣在服饰之上,是皇子也没有的殊荣。
现在却因为秦戮的一句话,礼部便将其绣在了顾砚书的服饰上。
或许是顾砚书的视线停留在那金蟒上的时间有些许长,兴仁有些回错了意:
“还请殿放心,礼部在之前问过皇上的意思,皇上应允了。”
礼部的人做事想来滴水不漏,自然不会在这些地方有疏漏。
顾砚书闻言,也放下了心:
“嗯。”
兴仁又低声询问:
“殿下先试试?”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兴仁也没有耽误,便直接将礼服放下,退出了房间。
毕竟府中的两位主子都不喜旁人伺候着更衣,兴仁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点。
就在兴仁刚退出房间后不久,王府中的另外一个主子,厉王殿下便回来了。
到站在卧房门口的兴仁,秦戮原本向书房去的脚步瞬间拐了一个弯:
“王妃在屋内?可是有什么事?”
说着便准备伸手去推房门。
还不等秦戮的指尖触及房门,兴仁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礼部那边将明日宫宴需要的礼服送了过来,王妃正在试穿。”
“如此。”
秦戮想也不想,便直接将手给收了回来。
同时不忘在心中庆幸,还好他刚刚的动作不快。
否则自家王妃在里面换衣服,他贸贸然就门推开了,那叫什么事儿?
虽然这王府上都是男人,王妃也是男人,但秦戮也不想让旁人看到自家王妃换衣服的场景。
就在秦戮这般想的同时,门口便传来了一阵动静。
“吱——”
随后,便是顾砚书略微有些清亮的嗓音:
“还不错,挺合身的。”
秦戮下意识抬头望去,顿时便被自家王妃现在的模样给惊艳了一番。
秦戮早就知道顾砚书好,曾经顾砚书以纨绔之名,男子之身,却能够冠盖京华,足以能说明其颜色无双。
但他却从来没有如同这一刻一般,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家王妃的好看。
以往顾砚书如同天齐的大多男儿一般,穿素色与深色服饰。
特别是在府中捣鼓那些小玩意儿的时候,更是怎么方便怎么穿。
有一段时间顾砚书甚至找府中的绣房要了两套暗卫所穿着的练功服,说是更加舒适。
鲜少有穿的像如今这般正式的模样。
顾砚书原本皮肤就比较白皙,如今冬日少见阳光,比之以往更是白上了两分。
如今在这朱色的礼服的衬托之,这一份白皙,便显得尤为的明显。
顾砚书的生母为南城人,原本便比京城人士更加纤细,顾砚书似乎也继承了这一点,骨骼尤为纤细瘦弱。
再加上他年龄稍小,还未到完全长成之时。
这礼服内里的那一件,腰带又略微偏紧,此时穿上这套礼服,更是显得这腰身尤为纤弱。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王妃的腰不盈自己一握,但秦戮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看到。
除此之外,秦戮这也是除了大婚那日外,第一次见到自家王妃穿得如此艳丽。
在秦戮眼里,就连大婚那日,顾砚书一袭红色婚衣的模样,也不及现在好。
这或许有彼时顾砚书大病初愈,身体与气色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在。
但更多的,恐怕还是感情升温之后,那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致。
着顾砚书这件礼服之上那一只熟悉的金蟒,秦戮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
这是自己的王妃。
许是秦戮的眼神过于直白,饶是顾砚书,也感觉有些许羞赧,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
“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还是不好看?”
“没有,很好看。”
秦戮喉头微微动了动,想也不想便给了答案。
这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饶是站在一旁的兴仁,也被自家王爷此时嗓音中蕴含的那一丝情绪给震地有些面红耳赤。
抬眼一自家王妃,果然是已经意识到了王爷在想什么。
兴仁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当安静退场,动作越快越好,走的越远越好。
但在目光触及到自家王妃身上那件礼服后,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既然合身,那属这便去给礼部回话,明日宫宴上,王妃如此穿着便可。”
言之意就非常明显了:
两位殿下感情好属是知道的,但是你们一会儿可悠着点,这衣服明儿个还要用呢!
说完兴仁也没有自家两位主子的反应,动作极快地便从这主院中退了出去。
当然,走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带走一旁正处于状况外的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