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容真的生气了,此刻她正披着银狐大氅坐在雪地里,鸦发如瀑迤逦而下,一双清透漆黑的眉眼隐含水色,噘起小嘴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陈元沣就那么双手环胸站在她的不远处,绚丽宫灯将他的身影在雪地上拖长:“若你气不过,朕就下令,将妙思和阿庆送往暴室,如何?”
“皇上恕罪!”一旁阿庆急急跪地求饶,不忘拉拉妙思的衣裙下摆。
妙思却不屑一顾:“奴婢是贵妃娘娘最好的姐妹,皇上才不会发落奴婢。”
陈元沣登时郁卒不已,恨的牙根痒痒。
这边陆初容却指着她道:“你也知自己是本宫最好的姐妹,竟帮着阿庆不帮本宫!”
“您用雪球把阿庆打的都不敢还手了!奴婢当然得帮着她!”
阿庆忙道:“奴婢甘之如饴!”
“你看!她喜欢被我打!你倒好!反过来打我?我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阿庆答道:“奴婢愿帮娘娘复仇!”
妙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我帮了你!被娘娘责怪!你竟然当场反水!”
阿庆依旧垂眸说道:“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啊!看来奴婢也是交友不慎!亏我还帮你谋前程!谋出路!”
妙思气急,直接把脚边的雪球踢在阿庆身上!
阿庆闷哼一声,捂着被雪球打过的地方,义正言辞道:“只有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才能给奴婢出路!”
“你再说一遍!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说着又抓起栏杆的积雪,劈头盖脸的向阿庆打了过去。
陆初容急了,不无担心道:“你们,你们别,别动手啊,我,我说笑呢,我没怪你,你别打她啦!”
“她向着娘娘,娘娘护着她!奴婢反倒是里外不是人了!”
说着,又狠狠给阿庆丢了两个雪球。
阿庆殷殷切切的抱着脑袋,可怜巴巴的辩解道:“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当然要向着娘娘!”
“我说你们差不多行了啊!”陆初容抓了陈元沣的手急急起身:“你们都是本宫极看重的人,别打啦,妙思!住手!阿庆!你就任她打你啊!”
“是!”阿庆应了一声,也抓起雪球向妙思打去。
陆初容傻了,着急的抓住陈元沣道:“不是,我,我是让她躲开的!怎么也打起来了!皇上!你看她们!”
“没事,别怕,来来来,躲着点。”
说着拉了大氅护下陆初容躲在一株合欢树下,那二人还在打的不亦乐乎。
陆初容起先是有点担心的,但看二人身形灵活,要想挨打也着实有点困难,尤其是阿庆,武功高强,还会飞檐走壁,躲妙思更是不在话下。
“妙思不太行啊?”她越看越担心,啧啧摇头:“得亏是打雪仗,要真打起来,妙思肯定吃亏!”
“也该让叫她吃点亏了!她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颐指气使的惯了,哪吃过什么亏!”
话音刚落,不知是妙思听到了,还是故意的,一个雪球打在二人头顶的树梢上,但听呼啦一声,枝头白雪,侵泻而下,落了他们满头满身。
有些雪花还滑进衣领深处,陆初容缩缩脖子跺跺脚,将身上的雪花抖落又去拍陈元沣的:“咱们快回屋去吧!别管他们!”
男人失笑,就着宫灯端详她那张在雪地里异常明艳的小脸,薄皮嫩肤,恍如冰雕雪铸,长睫之上,坠着晶莹剔透的雪花碎冰。
她是他的小仙女,有着世间少有的绝色之姿。
小仙女踮起脚来,去拂他发顶的雪花,却被他捉住小手。
“今朝与卿同淋雪,愿卜他年共白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目含笑,白雪覆顶,真就好像瞬间白头一般。
陆初容打量着他,想象着总有一天他们满头银发,苍苍老态会是什么模样。
忍不住噗嗤笑道:“将来……你会是我大辰最好看的老爷爷!”
“贵妃就厉害了,贵妃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老奶奶!”
妙思和阿庆打斗之余冷不丁看到树下相拥的两个‘雪人’,不由一个哆嗦,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阿庆一个雪球劈头砸来,她便也顾不上去想哪里不对了,转身就去找阿庆复仇。
所以,当陆初容和陈元沣坐在榻上,吃着热乎乎的锅子,你一口我一口,烫的直吸溜,她还是有些不解:“妙思和阿庆都不冷吗?”
“这不是冷不冷的问题,武者相斗,必要分出个胜负。”
“那总不能不吃饭吧,我去劝劝她们。”
陈元沣赶忙拉住她道:“回来,你去劝反会更遭,你忘了,她们本就是因你打起来的。”
“那你去劝。”
“朕去?”男人一声冷哼,在锅子里捞出一片烫熟的羊肉放在陆初容的碗中:“朕只会把她们打入暴室!竟敢在贵妃宫中大打出手,成何体统!简直欠收拾!”
“皇上息怒,她俩切磋呢,无伤大雅,无伤大雅,来!吃肉吃肉!”
忙不迭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肉,那升腾而起的雾气背后,映照着男人一脸得逞的笑容。
内室之中,小太子睡醒了一觉,奶娘将孩子抱出来道:“殿下刚喝饱了奶,大眼睛滴溜溜转,奴婢想,八成在找娘娘和陛下呢。”
“来!沛儿!”男人放下筷箸,接了襁褓在怀:“朕抱抱咱们沛儿,你瞧瞧,今天下了这样一场大雪!外头还有两个人在打雪仗呢,就是可惜你不能玩!”
陆初容道:“明年就能玩了,明年我带他堆雪人。”
奶娘笑道:“可不是,等明年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就会走路了,还真能跟娘娘堆雪人呢!”
似乎也在对堆雪人充满期待,小太子冲陈元沣挥舞着小手,男人低下头去,一把被他抓住了鼻子,不忘在上头挠两下。
“父皇的鼻子好玩吗?啊?还挠?跟你娘一样,都喜欢玩朕的鼻子!”
“噗——”陆初容一口羊肉直接喷了出来,惊的宫人赶紧端着桂圆茶让她润喉。
陈元沣道:“怎么了这是。”
“咳咳!皇上,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有什么不能说的?是鼻子不能说,还是玩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