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妃妹妹?”德妃见她出来了,拭去眼角的泪痕,轻声说道:“陛下将你封妃太过匆忙,本宫还没来得及给你安排宫室,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委屈妹妹暂时先住在惠春苑了。”
“没事的德妃娘娘,此事无关紧要,况且臣妾在惠春苑都住习惯了。”
“若在平时,耽误几天确实是不打紧的,只是,今日丽嫔妹妹才溺死在太液池中,只怕有什么不干净的,再冲撞了你。”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初容只觉得遍体生寒。
“要不然这样吧,妹妹若是害怕,便先搬到本宫的朝华宫中?一应都是齐全的,待给妹妹收拾了新的宫殿,再搬过去,如何?”
“倒不必这么麻烦,况且又不是我害的丽嫔,也没什么好怕的……”
虽是这么说,不过心下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德妃见她不愿意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又嘱咐她在惠春苑千万小心,如今丽嫔死因不明,若真有人心存不轨,说不定还要害其他人的。
陆初容应了,回惠春苑的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
“娘娘在害怕吗?”妙思问她。
陆九点头:“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真像德妃说的一样,我们之中有个杀人凶手,你想想,多可怕。”
妙思却不以为然:“有奴婢在,没人能动的了你。”
说起来,妙思之前在王府是做祖宗,呸!做暗卫的,武功应该不低。
“你武功很高?”
“保护你不成问题。”
陆九点头,走了没一会又问她:“那你能教我武功吗?”
“不能,习武要从小学起,将来娘娘要是有了孩子,奴婢可以教娘娘的孩子。”
陆初容没说,她觉得自己将来肯定不会有孩子的。
丽嫔之死闹的后宫人心惶惶,陈元沣让禁军和内务府彻查此事,不过双方都表示查出真相的可能微乎其微。
禁军虽担任着保护皇宫的职责,但因是男子,平日也只在后宫外围守卫。
内务府更是以侍奉为主,平日顶多查个偷鸡摸狗的小事,这会儿出了人命实在不好说。
太后的意思是德妃毕竟统率六宫,让德妃从中查办比较好。
但陈元沣只一句话便回绝了太后:若德妃有嫌呢?
“听说……内务府把丽嫔娘娘的消息送回娘家的时候,府上的夫人直接晕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惠春苑的总管太监小双子跟陆初容汇报:“对外只说是失足落水,还没查出真相来,谁也不敢乱说。”
言罢,看到琉璃罩内烛光微黯,便手脚麻利的上前来,轻轻挑了烛芯。
陆初容才沐浴洗了头发,这会儿正坐在榻上让宫人给她拧干。
听到小双子的话,她又静默无语的看向窗外。
凭此窗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太液池,入夜后,那太液池便成了黑黢黢的一片,像这后宫突兀张开的一只大口,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小双子道:“娘娘不必等了,朱公公没说今晚陛下要过来。”
“我哪有等他。”陆初容没好气道:“我在等头发干了好睡觉。”
言罢看一眼左右众人,包括妙思在内,都在用一种:‘我们知道你在等’的眼神看着她。
罢了,跟他们也说不明白。
今天丽嫔出了这样的事,但凡有点情分在里头,陈元沣都不适合来后宫。
但不知为何,一到晚上,人就容易变的多愁善感起来。
回到阔别多日的床上,躺在陈元沣平日会躺的地方,陆九姑娘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她先是想到了丽嫔,想到她每日从康宁宫里出来都要奚落自己两句,不过是逞个口舌之快。
至于昨天的赏花会,她确实抢白了两句,但她也相信丽嫔和自己一样,都不是那种会斤斤计较耿耿于怀的人,话说出去也就说出去了,并不会记在心里。
相反的,丽嫔有时比她还要单纯无知,言行举止更是全凭自己高兴。
可就是这样一个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姑娘,谁人会害她?
不,谁人会害她陆初容?
是那日和她撞衫,在康宁宫被嘲笑的王贵人?
还是每天都和丽嫔姐妹相称的的德妃?
亦或者,被丽嫔责罚过的宫人?
再或许,是她自己失足溺水的呢?
翻了个身,她微微叹了口气,裹紧了被子。
今天从康宁宫出来的时候,陈元沣那双凉意溶溶的眸子亦让她难以忘怀。
到现在她都有些想不通,自己长得像妖妃也就罢了,难道还像杀人凶手吗?
别说杀人了,杀鸡她都不敢。
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她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春日暖阳薰照,她一掀帐子,便被日光刺的眯紧了眸子。
“妙思?小双子?”
妙思从外推门入内:“娘娘睡醒了?”
她还有些犯困,不过依旧强打着精神道:“什么时辰了?”
“已近巳时。”
“什么?!”她大惊失色,忙不迭要爬起来更衣:“你怎么不叫我?这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
然而刚坐起来,她又噗通一声倒了回了床上:“算了,反正已经误了,干脆说我病了吧……”
妙思道:“早上太后传话过来,说身体抱恙,让各宫这几日不必去请安了。”
“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怎么……”
想到昨天的事,陆初容不说话了。
太后莫不是被吓的?
丽嫔是在给她请安的路上出的事,想来她多少有些不安和自责的。
“奴婢瞧娘娘整天睡不醒,索性也不叫了,让你多睡会。”
妙思说着又要放下床帐:“还睡吗?”
“不睡了,都这个时辰了,我也睡不着了啊。”
言罢打了个呵欠,她慢吞吞爬起来更衣。
丽嫔这事说大不大,毕竟之于后宫,只是少个女人,当日为她落泪的‘姐妹’转天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但说小也不小,内务府和禁卫军两厢合作,最终也没给出个合理的说法,只能以失足溺水做判定,这事终归不了了之了。
但太后许是真的年纪大了,因为这事惆怅了大半个月才慢慢恢复元气,也恢复了晨昏定省。
待春夏交替之际,宫中御花园里百花齐绽,终于一扫阴霾。
德妃贤惠,亲自安排了一场赏花会,会上宴席齐备,钟鼓馔玉,众人说说笑笑也是好不热闹。
太后抱着她那只白色的琉球猫香香,沐浴着春光,笑眯眯的看着一众妃嫔穿着春衫薄衣,在她面前扑蝴蝶,忽的忆起自己年轻时似也有过这样一般烂漫的时节。
如今再以上位者的目光来看,真有种含饴弄孙之趣。
不过说到孙子……
她忍不住将目光落回陆初容的身上,众人都在百花丛中尽态极妍的玩耍嬉笑,唯恐不能展示出自己最瑰丽的一面,只这个陆妃坐在桌边大快朵颐。
甚至还偷偷给自己的丫鬟递块肉,夹块糕,权当没人看见一般。
“咳咳!”太后干咳一声唤道:“陆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