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着了,但,太医说……不中用了。”
‘嗡’的一声,陈元沣又跌坐在椅上。
小饺子也被惊了一跳,连忙轻抚少年天子的后背:“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
“不中用了?”他还在兀自咀嚼这几个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
万没想到昨天还在桃花树下见到的娇俏女子,今日就突然没了。
虽是一国之君,但也到底年少,唯一经历过的死别便是五岁时的父皇。
本就担心有女人会因他担上无妄之灾,却不想这一天来的这样早。
“陛下?”小饺子低声问道:“此事如何定夺,还请陛下示下。”
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也在等着他给批示,这会儿擦一把额上冷汗,有些手足无措。
“朕去瞧瞧。”
他快步出了御书房,远远的,还看到丽嫔的父亲跪在请命的人中,不免心中有愧。
“让他们都回去!”
小饺子得令,快步过去劝阻带头的几位大人,无非也是说陛下如今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做什么,别人不明白,几位大人还不明白吗?
这样逼宫,不是更加让陛下为难吗?
当先几位大人仗着自己对皇帝的了解,本就不信他会沉迷美色,又被小饺子三言两语的说动,再看陈元沣行色匆匆的离去,便也都动摇了许多。
最终也是三三两两的起身离去,御书房前终于清静了。
小饺子赶到后宫的时候,少年天子已看过丽嫔回了康宁宫。
后宫其他妃嫔也已悉数到位,太后受了惊吓正在佛堂念经,前殿之中便只有他板着脸坐于主位之上,底下跪着几位伺候丽嫔的宫女太监。
小饺子快步入内,行至陈元沣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陛下,已处置妥当了,那几位大人也回去了。”
“嗯。”
随口应了一声,一国之君冷冷开口道:“都不必哭了。”
几位和丽嫔交好的妃嫔便止住哭声,只用帕子轻轻擦拭眼角。
德妃的眼眶也红的厉害:“臣妾的意思是,丽嫔妹妹走的蹊跷,只怕不是失足落水这么简单。”
“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采薇跪在地上哭的涕泪横流:“在来康宁宫的路上,娘娘说冷,让奴婢去拿大氅,等奴婢回来便看不到娘娘了,奴婢以为娘娘先一步来了太后宫中,可等奴婢赶来的时候也没看到人。”
“你那时为何不报与本宫?”德妃说着又忍不住落泪:“那时若要找人,说不定,说不定……”
哪有那么多如果和说不定,要是知道今天会丢了小命,丽嫔肯定连宫门都不出一步。
“奴婢以为娘娘去了别处,便去娘娘常去的地方找了找,结果也没看到人,这才想着要来告诉德妃娘娘……”
接下来德妃便安排宫人四处寻找丽嫔,等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浮在太液池上了。
“定是有人要害丽嫔娘娘!有人要害她!还请陛下为我家娘娘做主!”采薇说着,又伏地痛哭起来。
“住口!”陈元沣被她哭的心烦意乱:“你身为丽嫔的贴身婢女,伺候主子不力,反倒空口白牙在这里污蔑旁人!当朕的后宫都是什么人!”
“皇上!奴婢没有胡说,就在昨日,陆妃娘娘还让我家娘娘投胎去!今日我家娘娘,就……就……”
陆初容本因丽嫔的死心下戚戚,联想到自己日后说不定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更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眼下听到采薇咬住了她,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慌。
当日在锦兰轩也是如此,受害的,出局的,虽是旁人,但却将她拉下水来,迫害她才是最终的目的。
“我,我没有……”她一时有些百口莫辩:“我昨天说了吗?”
采薇怒道:“陆妃娘娘敢说却不敢认了吗?您言之凿凿,让我家娘娘投胎进江北王府,说不定会比您更受陛下的喜爱!诸位娘娘也都听见了,都能做个见证!”
在座众人听了,都纷纷低下头去,显然不想碰陆妃这根钉子。
“可就算我说过,也不能证明就是我要害丽嫔,况且丽嫔走丢的时候我人在康宁宫,怎么害她……”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陆妃娘娘和江北王一样手眼通天!要想害……”
“够了!”一国之君怒斥她道:“朕看你这奴才巧舌如簧才嫌疑最大!”
“皇上!”采薇嚎哭不已,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间争辩也不是, 不辩也不是!
“既然陛下这么说,就当是奴婢侍奉不周,让奴婢随丽嫔娘娘去了吧!”
言罢便一扭头撞上了殿中的柱子,惊的众妃嫔纷纷呼喊起来。
整个康宁宫登时乱成一团,好在采薇最后只是受了重伤,于性命无碍,此事才算作罢。
众人吓的不轻,陈元沣挥手打发她们离去,召了内务府总管和禁卫军统领魏爽来康宁宫议事。
这一天的变故让陆初容第一次见识到后宫的争斗,以前在王府,后宅虽有污秽,但因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女,所幸无所波及。
但也让她过早的见识到了深宅大院生存不易,所以她才暗下决心,将来无论嫁给谁,哪怕所嫁之人与她心意相通百般恩爱,只要这后院有两个以上的女人,她都要做好孑身自保的打算。
毕竟,相较于情爱,她更惜命。
她没能如预料中的一般嫁入后宅为妾,而是入了后宫。
入宫不过两个月,便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香消玉殒。
而她也被牵涉其中……
在离开康宁宫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主位之上坐着的陈元沣。
少年天子身着白绫金线团龙袍,玉带勒出一段窄劲挺拔的腰身。
似是觉得有人在看他,他抬起眼来,长睫之下,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无悲无喜,静水无波的也看着她。
陆初容心底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他也在怀疑我?
采薇以死明志,指认她最有可能害丽嫔,而她自入宫后就常和丽嫔产生嫌隙,要害她也是有理有据。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陈元沣会怀疑她。
原本以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应该明白自己和江北王陆康是不一样的。
心事重重的出了康宁宫,外头德妃正在宽慰其他啼哭的妃嫔,轻声软语,带有上位者稳定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