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皇上不心疼几位大人,恰恰相反,皇上看几位大人跪在殿前,别提多心疼了,但皇上实在劝不动,这才索性不管不问!”
小饺子一边小心搀扶着陆初容,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眼下这人是越来越多了,不吃不喝的跪在那,还有几位都快行将就木了,您别说,瞧着还挺吓人的……”
陆初容绕过御阶行至朝闻殿前,以苏珅为首的几位言官正跪在殿前,在他们身后,更多则是没有官职在身的皇亲国戚。
陈氏一族,竟然难得有着空前绝后的团结,只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江北王陆康。
妙思使了个眼色,挽着食盒的宫人各自上前,为几位大人送上茶水糕饼。
苏珅颤巍巍抬头去看,一眼看到了陆初容。
他是见过陆初容的,知她姿容绝色,眉不画而媚,面不敷而娇,一如那盛夏所绽的合欢,带着扑面而来的妖娆。
这本是一位美的过分,以至于所有人看她一眼,就认定她是祸国妖妃的女子。
但今日再见,却因她隆起是肚腹,和孕期的辛苦,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疲惫。
她轻盈纤细的体态也因此变的笨重,连带扶着小饺子的手掌都有些浮肿。
人群中忽然有人怒斥:“拿走!谁要吃你这妖妃送的食物!”
“老臣就算饿死!渴死!也绝对不吃!”
“别以为你施舍些小恩小惠就能抵消陆康的十恶不赦!”
“呸!陆康的女儿,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住口!”小饺子大声斥责:“你们好大的胆子!都不想活了吗!”
陆初容却是好脾气,谁骂她一句,她便看谁一眼,那些原本义正言辞的咒骂却在和她对视过后又都偃旗息鼓起来,甚至有人还红了面颊,最后只得懊恼的垂下头去。
为首的苏珅却不急不缓,他先是给陆初容行了一礼,继而又端起茶盏道:“谢贵妃娘娘赐茶,老臣恭敬不如从命。”
有几个实在熬不住了,见苏珅都喝了,自然也都打蛇随棍上,跟着喝了起来。
他们是来搞陆康的,没有陆康没搞掉就把自己搞掉的说法。
但却依旧有几个自诩一身正气,傲骨铮铮,死活不肯喝。
“谁知这妖妃安的什么心!谁知这茶里有没有毒!”
陆初容缓缓说道:“本宫虽是闺阁女子,但也听过言官死谏一说,你们若真想弹劾陆康,弹劾本宫,不如喝来看看,若是毒死了,以你之命换我一命,看似吃亏的买卖,却能救百姓于水火,那也是赚了!”
还真有人信了她的话,纷纷端起水去喝。
待都喝了清茶,见毫无问题,才不免有些脸红,知道陆初容这是激将他们。
如此,连茶都喝了,饿的人再次将手伸向糕饼。
很快,其余众人也都接二连三的吃了起来。
“唔……好难吃……”
“王大人,你是吃过御赐之物的,怎么,皇宫里的糕饼都这么难吃?”
“我上次吃的时候还没这么难吃……”
“莫不是药膳?药膳通常不怎么好吃。”
“有可能!”
“想是大补之物?”
“宫中御厨果然手艺精妙!”
陆初容赶紧暗中催促小饺子带她走,原本准备的‘怎么样,本宫亲手做的糕点味道不错吧!’这种台词也完全说不出口了!
因举国上下掀起了一波弹劾江北王的浪潮,陈元沣每天上朝总要听他们念叨,索性干脆罢朝。
而一众臣工却不轻言放弃,接二连三的跪到殿前,求皇上给个痛快话!到底怎么处置陆康!
在接连跪倒了几位老臣之后,陈元沣终于坐不住了,悄悄派人请陆康进宫,先是怒斥这群老家伙不知好歹,又问他自己该如何收场。
而陆康此人倒是十分坦荡,让皇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于是,禁军包围了江北王府,并将府中门客,连带和江北王利益相关的众人也都抓送大理寺严查。
“不要忘了江北王封地各级官员,还有为他修建陵寝的督军、监工,并封地王府的众人,悉数押送京中。”
草拟的圣旨被送出宫外,大理寺并禁军连夜往江北王封地抓人。
来回不到半个月,男女老少,浩浩荡荡一群人悉数进京,入了大理寺。
眼下,这整个大理寺反倒成了京中最热闹的所在,无数百姓翘首以待,就等着大理寺出个结果,好将奸佞绳之以法!
“就算他一开始不急,现在也该急了。”陈元沣坐在凤栖宫的软榻上,盯着陆初容走来走去的身影道:“一开始他只当朕是想息事宁人,这才将他禁足,抓了他身边的人。但现在连带封地的人也都被朕请来了,他兴许会有点着急。”
“有点?”陆初容没好气道:“他都成了瓮中之鳖了,还只是有点?”
“你也太不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他才不是我的父亲!”
一个逼死她娘,还将自己视为筹码随时可以斩尽杀绝的父亲?那她宁愿生来就是个孤儿!
男人失笑:“是朕失言,你只知他为人可怕,却不知他为何可怕,这么跟你说吧,朕前脚将人抓进大理寺,只要他愿意,他后脚就能将人放出去,朕叫禁军围困江北王府不过也只是做做样子,他想出来更是易如反掌。甚至连那日跪在朝闻殿前的人,其中有大半都在唯他马首是瞻,你说可怕不可怕?”
陆初容心头微颤,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妙思。
他和陆康的碰撞,略逊一筹,她甚至早就做好了和陈元沣共进退的打算,如今只盼着,将来孩子出生,能不落到陆康的手上。
若真到了那万不得已的一步,她又该将这孩子怎么办?
“怎么了?小脸煞白。”男人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捏了她尖削的下巴,以拇指轻轻揉过她的面颊:“母后前两日还说呢, 是不是御厨不得力,怎么你明明要生了,反而愈发削瘦,还没去年肉多。”
“太医说正常,孩子大了,顶着脾胃,有些吃不下饭。”
“那便少吃多餐,否则将来生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她心头不安,抓住男人的手道:“元沣,我说句大不敬的话。”
男人挑眉:“你说。”
“你有没有给自己想过后路?”
后者失笑,仔细端详着她的万种风情,依依不舍的抚过她的眉梢眼角:“怎么,你不愿和朕共赴黄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