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初容却懒的再搭理她,扶了妙思的手径直回房。
眼下不光陆初茉,整个惠春苑的人都在忐忑不安,但看她依旧如往常一样气定神闲,皇上也只是派禁军围了惠春苑,并未作出什么处理,又都不自觉的放下心来。
可陆初容自己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无措,内心更是倍受煎熬。
她相信陈元沣会站在她这边,但此事关系人命,已经不是她和陈元沣就能说了算的。
且不说上头有个太后,就是前朝官员联合起来要皇上将她严惩,皇上也不能有所包庇。
前头已经有个丽嫔不了了之,这是第二次了,势必要严查到底!
可如果所有罪证都指向了她,也许最后会像陆初茉说的那样,生下孩子,禁足冷宫。
以前是她孑然一身,是生是死她都无所畏惧,但如今不一样了。
抬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如今已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煎熬一直伴她入眠,在梦中也不肯放过她。
朦胧恍惚间,她好像身处一所暗室之内,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依稀传来孩童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其中夹杂着孩童口齿不亲的呼唤。
“娘——!娘——你在哪里啊娘——娘,你为什么不管我?娘——!”
“娘娘!”
她骤然从梦中惊醒,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直到摸到那小小的一团,才惊觉浑身湿透。
“娘娘?”妙思举着烛台在床边看她:“您做噩梦了?”
她仓惶间看向妙思,妙思被烛台映照的脸状如鬼魅,又将她吓的尖叫出声。
“娘娘,是奴婢!您不要怕!”
她这才缓缓清醒,定睛看是妙思,才颤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妙思侧耳听了听:“像是下雨了,沙沙的,别的,奴婢什么也没听到。”
陆初容眨眨眼,额上的汗顺着长睫滴落。
妙思赶紧用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汗水:“娘娘是不是害怕?奴婢留下陪娘娘一起睡吧?”
她流过汗后又觉得浑身冰凉,扯了被褥将自己裹紧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坐坐吧……”
“好!”
妙思将烛台放下,乖巧的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室内明明无风,那烛芯却在微微摇曳,摇的人心神不宁。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梦中所听,手指放在小腹之上始终没有松开。
“在大户人家,庶出的子女都要归主母养育,在宫里,是不是也要让皇后抚养?”
“奴婢不知,但戏本子里,宠妃是可以自己养育孩子的,娘娘放心就是。”
陆初容又道:“我从小就没有酿,有时候不懂事,学着别人叫娘,还要被李妈妈狠狠责罚,说我不能叫娘,只能叫王妃母亲。”
她觉得梦里那个声音更像是自己发出来的一样,她没有酿,便也怕自己的孩子将来没有娘。
“妙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妙思更加不解:“王昭仪的事与娘娘无关。”
她却摇头说道:“不是,我是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该断绝了对皇上的念想,就不该有这个孩子,万一……万一哪天他不要我了,我怎样都行,可孩子怎么办……”
说着,她又不由鼻头发酸,略有些哽咽:“皇后可会将他视如己出?会不会打他骂他,将来若威胁到了别人的地位,会不会也被人陷害?”
妙思道:“娘娘,你想的太多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是啊,她想的太多了。
可谁又会知晓明日如何?
就在她怅然无措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一阵嘈杂。
妙思又竖起了耳朵,一脸警惕道:“好像是禁军撤离的声音。”
陆初容不由坐直了身子,很快,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饺子提着灯笼已先一步将寝室的房门推开。
陈元沣便带着一身凉夜的水汽从外头急匆匆进来,陆初容坐在床上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看他拂开内室的珠帘,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皇上?”她要起身下床,却被男人阻止:“外头下了细雨,朕一身的水汽,你先在床上老老实实的,别动。”
她便真就老老实实的,猫儿一样窝在床上,看着小饺子伺候他更衣洗脸。
直到他周身干爽了,又灌了杯热茶才撩了衣衫在她床边坐下。
“下,下雨了?”陆初容不知自己想说什么,一张口竟说了这三个字。
男人失笑,抬手在她鼻尖摸了一把:“下雨了,爱妃怎么还没睡?”
“我睡了,又醒了。”
“是不是知道朕要来,所以醒了?”
她眼眶发热,心下发酸,却不知这样的酸楚来自哪里。
她咽了口唾沫,一开口却有些哽咽:“好,好像和皇上有好几年未见一样……”
“好几年?好几年你还没生?”男人失笑,将她拢入怀中,宽厚的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男人出声宽慰她道:“朕知道,此番吓着你了。”
“还好,我也不是很害怕。”
“你就不怕朕叫禁军将你在惠春苑困一辈子?”
陆初容摇头:“不怕,我知道皇上会来,但我却不知道皇上会来的这么快。”
男人不无心疼的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朕也是万不得已,太后和朝臣都要问罪于你,你本也没做错什么,朕不想让你去跟他们分辩,也不想让你在这上头费心。”
陆初容想了想道:“那,皇上眼下撤了禁军,是不是代表杀害王昭仪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男人点头:“找到了,朕方才便是去抓人的,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丽嫔和太后的猫,以及鸣鸾宫的大火,也都跟他有关。”
陆初容愕然睁大眼睛,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道:“是谁?皇上!是谁?!”
“福喜。”
这两个字却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福喜?竟然是福喜?!
“太后身边的福喜公公?”
男人点头:“其实朕,本来就有所怀疑。”
说着,他看向小饺子,小饺子却一脸惭愧的同时又深深垂下脑袋:“是奴才疏忽了!”
陈元沣道:“能在皇宫大内,肆无忌惮的调遣心腹,暗通曲款,还能不动声色的拉拢宫人,设计陷害,此人若非大内总管朱公公,便只能是前大内总管福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