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轩顿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了。我也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道:“晚辈倒是觉得,刘兄完全可以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说白了吧,就是做一出戏!”
刘政道抬头看着我:“小兄弟的意思是…”
我端着茶杯轻抿一口:“他既然是假的,那自然不知道谁是真的。轩辕前辈久居七侠镇附近的李家沟,多年不问世事,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她的所在,便是连其家人都知之甚少。不过既然这许世昌敢扯这么大的谎,想必对一些基本信息还是比较清楚的。若是换做别人想让他相信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可晚辈有这个自信,能让所有信息都对得上,自然不怕被他看出破绽!”
刘政道听得两眼放光,打从赌坊开始我就瞧出来了,此人对赌徒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恨,有嫌,有同情…种种情绪交织,看样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但凡扯到赌场方面的案子他都表现得十分积极,此次竟然有机会把当朝最大的赌徒给拉下马,怎能叫他不兴奋?
我随即向他们保证,会立即修书一封寄到七侠镇,让姑姑他们了解情况,顺便将关于断指轩辕和大嘴叔的详细信息都告诉我们。
不过话说回来了,大嘴叔本人也是声名显赫的一代名厨,由爱好出发,毅然辞去捕头一职,选择留在刚开张的同福客栈做一名厨师,又在阴差阳错之下得了京城厨神诸葛孔方先生的青眼,成了先生的唯一传人,还得到了天下唯一一把玄铁菜刀,也算是正式扬名了。
虽然后来被卷入了一起严重的传销案件,可到底也让他的大名为天下人所知,再加上自从他梦中的白莲花嫁为人妇之后他便暂时放下了爱情,潜心研究厨艺,又在与如今的朱砂痣柳探长重逢之后获得新生,思想突然解放,厨艺突飞猛进,成了当今炙手可热的超级名厨。
所以按照我的想法,最好的切入点就是这位京城厨神的唯一传人。毕竟玩儿赌博,我们谁都不会是许世昌的对手,可论做菜,总还是有办法对付过去的。
众人对我的提议都十分赞同,今天的事情明显已经引起了许世昌的注意,若马上着手进行下一步行动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先缓上一阵,等做足了准备再采取下一步行动,哪怕能增加一分胜算也是好的呀。
一壶茶喝完,四人各自告辞。我与朱正轩约好了回头再寻时间喝酒,便带着韩老头朝尚书府走去。一路上这老头子也不言语,自顾自地摸着怀里的银两,突然抬头问我:“小友啊,你说赌博这玩意儿,真的就那么害人吗?”
“嗯…”这个问题说实话我还真从来没有考虑过。作为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商二代,我从来不会凭单纯的情感去考虑一件事物的对错和存在异议。哪怕全天下人都认为赌博是一种害人害己的活动,我还是会站在另一个角度去考虑。
说白了吧,最早时赌博的出现只是一种单纯的游戏,目的是为了活跃气氛,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虽然也会涉及到金钱,却也不是为了输赢,无非就是图一乐罢了。
只是随着漫长的岁月发展,赌博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圈子,其性质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说白了吧,就是将原来亲友之间的玩乐游戏发展成了包
容三教九流的大型娱乐项目。就像许世昌说的,赌坊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世人拥有一个可以肆意宣泄的场所。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在束河有一种新兴的发泄项目,叫咔嚓乐,就是花钱买一些瓷器、陶器之类的东西,在特定的场所随意摔砸,顾客则从这一瞬间的快感中得到宣泄。
可毕竟是花钱买乐子,事后很多顾客都觉得这事儿似乎有些划不来。说白了吧,有这钱我出去喝顿大酒,再多了就去青楼找个花魁陪着,不比在这儿摔锅砸碗的痛快多了?
所以这一项目在大众口中一直是褒贬不一,有人觉得这是一种良性的宣泄方式,值得推广,有人则觉得这种项目不光费钱,还容易助长人的暴力倾向,应该封禁。所以这么多年来咔嚓乐的业务都没有推广到青州以外,在本地的生意也逐渐不如从前了。
以此为基础,能够在发泄的同时享受博弈的刺激,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的赌坊比起这些单纯花钱找乐子的项目确实更容易吸引大众的目光。说白了吧,这玩意儿向来不分客户群体,即便是受了气的小娘子也可以来这儿感受一把速度与激情,单这一点来说就不是其他项目可比的。
哪怕是这样,我认为赌博也应该算是比较不错的一种活动。可另一方面,人类的本性终究是贪婪的,有的人不满足于赢个三五十文钱,非得把赌注不断地往上加,加到最后要么飞黄腾达,要么家破人亡,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考虑后者,满心满眼只能看到前者所带来的好处和欢愉,这也导致整个赌博行业越来越黑,在外界的口碑也越来越差了。
所以在我看来,真正有错的不是赌博本身,而是发明并将它改造得面目全非的人类。就说平日里在镖局,大家伙儿也经常组个小局,打打麻将、玩玩儿骰子什么的。反正陆叔出了明文规定,单笔金额绝对不许超过五十文,违者将直接被逐出镖局。对这些只能靠拳脚讨饭吃的镖师们来说,出路本就不多,要么投军,赚着不多的军饷,却被无数条条框框锁死,除非有朝一日建功立业,否则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要么就是做私人保镖或开个武馆什么的,像那些家养的打手大多是先签了身契才在主人家里学的武,寻常习武之人都心气儿很高,别说给人看家护院儿了,就是私人保镖他们还得挑挑东家,轻易是绝不会屈就的。
所以综上所述,对他们来做镖师绝对是最好的出路,风险低、回报丰厚,陆叔为人豁达开明,十分照顾下属,在龙门镖局当镖师绝对是您的上上之选,到束河,找龙门,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送不到!详细事宜请来人来函或亲自上门面谈,我们的地址在…哎哎哎!编辑读者你们别急着删、别急着翻啊!我这不是一时激动,捡起了老本行儿了吗,见谅,见谅哈!
反正总而言之吧,不想去走歪路又渴望能有施展的空间,顺便获得丰厚回报的武师们是绝对不想离开镖局的,所以陆叔的禁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陆叔也是看到了赌博其本质,利用这种手段让大家学会相互包容,团结一致,共荣共损,极大地提升了镖局的战斗力和团结精神,堪称创举。
可这样的老板毕竟是少数,姑姑就是典型的赌博反对派,当初白姑父和大嘴叔他们就赌
了点儿地瓜干之类的吃食就被她和轩辕前辈强行送到衙门各挨了五十大板,打得姑父这辈子都不敢再上赌桌。余下的有些老板连自己都管不住,一晚上输个几十上百两都是小事儿,更不用提让他们御下了。
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能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这个…各有利弊吧,关键就看做上了赌桌的人能不能坚守本心了。”
“那我…”韩老头带着些期许地看着我,我转头看向他险些被人剁掉的右腿,默默地摇了摇头。他自知自己方才颇为失态,默默地把脑袋低了下去。
二人继续沉默地朝前走去,背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陆…陆公子,是陆公子吗?”
我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却见后头一个家丁打扮的年轻人正带着些期许看着我们,待看清我的脸之后立刻兴奋地走上来拉着我的手道:“陆公子!真的是您啊!您…您回来啦?”
我也认出了此人,可不正是邱大人家的门子邱安吗!这小子原本是个孤儿,当初饿过了头竟跑到尚书府偷鸡吃,被正巧来府上找莫掌门汇报工作的衡山派总教习陆一鸣前辈逮了个正着。
当时的邱安几乎被吓破了胆,这可是尚书府,寻常人连大门儿都不一定敢进,他却跑到府上来偷东西,自知十有八九要掉脑袋了,所以一到邱家夫妇面前他就被直接吓晕了过去。
不过随即一壶凉水就将他浇醒了,莫女侠冷眼瞧着他,叫下人按住了就在大堂上赏了他四十藤条。当时的邱安身形瘦弱,这几十藤条打下去直叫他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可就在他绝望之际,一股暖流被人送入了他的身体,极大地缓解了背上的疼痛。
抬眼一瞧,竟是刚才面无表情看着他挨打的冷面夫人,一面帮他疗伤,一面激动得差点儿落下泪来。坐在一旁的邱大人柔声道:“打你,是因为你不知廉耻,做下如此伤风败俗、有损品格之事。救你,是瞧着你可怜,又本性纯良,不应该就这么丢了性命。行了,如今你已受到了该有的惩罚,眼前有两条路给你选:继续在外流浪,还是留下来做个小厮,虽然薪水不高,但多少也能让你有口饱饭吃,如何?”
邱安的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泪光,呆愣了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莫女侠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把他的伤口:“傻小子,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答应?”
邱安立刻跪直了身子,朝着夫妻二人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毅然决然地决定留下来为邱家效命。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邱大人只想让他签个活契,等赚够了银两就帮他寻一处合适的铺子让他自个儿寻个营生过活,可这小子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签死契。按他的说法就是,自己是在邱家获得的新生,所以情愿将这辈子都拿来向邱家报恩,这死契,他是签定了!
万般无奈之下,邱大人只得点头答应了,既然签了死契,那以后就是邱家的人了。小伙子本齐安,邱大人觉得这个“安”字很不错,索性就不让他改了,直接赐名邱安,成了邱府的门房小厮,也是如今府里最为忠心的下人之一。
见到是我,邱安激动得热泪盈眶,把手里的东西往身边同伴的怀里一塞,拉着我就火急火燎地往府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