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敏离世到今天,刚好一年。这一年里,东方铭眼见耳闻了太多死亡的情节,对于“死亡”这个词语,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听到阿华的这个消息,他只觉得又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把他从燥热的空气中一下子推进了冰窟。他把学生抛在教室里,一个人坐在广场边的樟树下面,头脑里迷迷糊糊不断浮现出和阿石他们在一起的画面。沉闷的空气中传来一阵阵夜来香的味道,平时喜欢的香味现在却让他头痛欲裂。他站了起来,用手掌使劲地拍打着树干,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了。
回到家里,他把这个噩耗告诉了张丽娟,再一次讲述了在凉山的经历。张丽娟把阿石他们当做东方铭的救命恩人,突然听到他们遇难的消息,也禁不住流下泪来。东方铭想起阿静的哥哥也是那片矿山的股东之一,于是给阿静打了个电话。
阿静本来发誓不理东方铭了,但是今年高考前夕,她有很多问题要向东方铭请教,于是打破了自己的誓言,给东方铭打电话请教起来。她一再跟东方铭强调这仅仅是因为工作需要才给他打电话的,她还是很鄙视他。一次东方铭在冲澡时,张丽娟接到阿静的电话,她听出了这个女孩直率言语中的醋意,就仔细地询问东方铭与阿静交往的经过。
阿静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东方铭背着她逃跑的过程,还说本来打算和东方铭一起去泸沽湖游玩的,因为他偷偷离开才没去成。张丽娟的醋缸被阿静掀翻了,她把东方铭赶到另一间寝室独自睡了一周,在东方铭屈打成招表示痛改前非后,她才原谅了他。东方铭觉得这个阿静真的是个克星,只要她一出现,他就一定会陷于尴尬之中。
今天给阿静打电话,东方铭让她督促她哥哥安排好遇难工人的后事,二是凭着良心给遇难家属抚恤金和赔偿。阿静说她刚听哥哥说起过这事,他们几个股东正在商量善后的事,她会帮助家属们争取到一个满意的结果。她还告诉东方铭,阿薇老师生前教书的地方很快就会有路可通了,那里有一个发电量世界第三中国第二的水电站扩建,要修一条水泥路到凉山深处,刚好要从阿薇老师的学校门口经过。彼此心情都很沉痛,阿静今天没有为难东方铭,只是叫他有时间再回凉山去看看。
凉山之行,东方铭被很多见闻所震撼:艰难的环境、艰苦的生活、失依的儿童、残留的奴隶、脆弱的生命……但最让他揪心的还是大山里的教育。“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在那里体现得特别明显和简单,他们只要学会简单的汉语和算术,就可以走出大山,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创出新的天地,他们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张丽娟每次听东方铭说起阿薇老师和她的学生都会流泪,夫妻俩觉得应该为凉山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但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在为阿石他们悲痛的同时,这件心事又重新提了出来。张丽娟建议和阿静一起建立一个网站,发起爱心活动,专门帮助山里的孩子上学。东方铭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既不会耽搁自己的工作,又能随时关注孩子们的情况,及时给予帮助。他问张丽娟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张丽娟说在听说了张洁网上募捐的事后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她说这个网站要凉山当地人办最好,但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所以没有说出来。
东方铭奇怪地问她怎么没想到阿静,张丽娟哼了一声说她就是想要绕开阿静才没跟他说的,现在看来只有和阿静合作才能把计划付诸实施了。东方铭点着她的脑袋说她胡思乱想耽误正事,他只是把阿静看作一个调皮的小妹妹。张丽娟望着他酸溜溜地说道:“你最后悔的不是当初只把刘敏当作妹妹吗?”
阿静很快就请学校的老师帮她把网站建立起来了,根据东方铭的意思网站命名为“凉山深处的青鸟”。网站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介绍凉山里孩子上学的现状,二是倡议大家一起为孩子们尽自己的心意和力量。东方铭夫妻俩负责把阿静发过来的孩子们的照片编撰成文,或转载一些当地现状调查的文章。阿静负责把各地的捐赠财物通过各种方法送到孩子们的手中。
网站刚刚建立,阿静就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对于她的行为,网上一片质疑声,认为这又是一个打着爱心幌子的骗子行径。阿静非常伤心,东方铭就让张丽娟好好安慰她,为她打气。为了表明自己没有私心贪念,阿静把自己的身份和联系方式全部公布在网上,同时建立了一个明细账目表,把接收的捐赠财物及分配结果公布在账目中接受大家的监督,还请法院为她们的活动进行公证。质疑声音慢慢消失,捐赠的财物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很快,阿静就忙不过来了,每天要收取大量的包裹,还要把物品进行分类整理,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进行分发。最初,阿静把物品和捐款主要用在她们本校贫困的学生身上,让他们每天能够吃上米饭和肉食,不再是用泡菜就着土豆解决一日三餐;让每一个学生都有鞋穿,不再打赤脚或一年四季都只穿解放鞋。后来,捐款和物品越来越多,主要是衣物和图书,光靠阿静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收发的任务。东方铭叫她发动身边的力量,阿静很快就把学校的同事和她的亲戚朋友都拉进来帮忙,还在网站上招募了一批本地志愿者。
东方铭夫妻俩也忙了起来,学生一天天接近高考,他俩的工作和升学压力越来越重,同时还要挤出时间编辑网页。东方铭把陈一凡和一些年青教师拉了进来,他们编辑的内容比东方铭夫妻做得更精彩。宋主席听说这件事后,就在全校教职工会议上发出倡议,号召大家为凉山里的孩子们献一份爱心。于是很多教师和芦莲镇上居民把他们不要的衣物和书本送到东方铭那里,宋主席让后勤专门腾了个小房间作为仓库堆放这些物资,由东方铭打包寄给阿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