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袁菊马上明白我找她的用意是要给她介绍什么男人,虽然有点扭蹑,但显然是很想知道我会给她介绍个什么人。我大致说了,我的同学,刚从深圳回来,想在北京发展了,我和周久安也商量过了,决定算做公司的一个投资项目。
我的同学目前是个单身,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在这中间牵线搭桥。袁菊不等我说完,就问我,和你是同学,那比我小好几岁呢,我愿意,人家不一定愿意吧。我解释说,他那方面我去沟通,现在只要你的答案。
袁菊肯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一个单身男的,现在多抢手呀,会找她这么大年龄的女人?我不能说,只有她和蔡小北结婚,他们才能拥有我们公司的股份。
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像个荒唐的游戏呢?
就把它当游戏讲给蔡小北听。我决定了。
晚上,我和蔡小北通了电话。我说我先给他讲个故事听听。其实我哪有心情讲什么故事,我连编造的心思都没有,但我还是要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
我跟他说,有个女的,从前很单纯,有个非常相爱的男朋友,但没有结成婚。因为没能够和他结婚,她就耿耿于怀好几十年。因为那个时候,她以为不能结婚就等于爱情都落空了,爱情落了空,就等于幸福都没有了。
但过了很多年以后,她发现她自己关于爱情和幸福的概念的理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认识到她从前对爱情和幸福的理解都是抽象的,现在她开始具象地理解爱情和幸福这两个词语里包涵着的意义了。
小北的声音很生硬,他说,我听不懂呀,你文化太高了。
我说,她的意思就是说,爱情是神圣的,幸福是具体的,你可以把爱情谈得上天,但幸福却是来自于脚踏实地的生活。
我等着小北在电话那边说点什么,但他不出声。我知道他在听,于是我狠心说下去,爱情就是给予,给予空间,给予自由,幸福就是得到和实现了愿望的感觉。小北,你明白吗?
你想跟我说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小北,我们俩别结婚了,因为咱们俩结婚不是最好的结局。最好的结局应该是,我们仍然在一起,或者我或者你也许会和另外的人结婚,但不影响我们彼此的生活。
什么意思?地下夫妻?
也不是,我们俩到了这个年龄了,应该说是很成熟了,我们应该很理智地安排我们的生活。我发现我的话就是兜圈子,绕来绕去的,连我自己都烦了。最后我干脆跟小北直说了,就是周久安的设计安排,袁菊我也提到了,然后,我就等着他的宣判。
小北给我的宣判就一个字,行。然后就挂了电话。我自己的心情我自己明了,但小北的痛快而轻松的回答还是给了我当头一击的感觉。
我稳了半天才转过神来,我真希望他是故意的气我,看我怎么着,才这么说的,但后来我发现,他就是表示同意,没说气话。
袁菊去了北京,把买奔驰的款付清了,算在公司帐上。周久安履行承诺,小北和袁菊都获得了公司的股份。
我在那以后,和周久安结了婚,然后在澳洲呆了些日子。等我回来时,我发现我最想知道的是小北和袁菊的消息。我无法预料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投资选项怎么样了,饭店开没开?
人生的任何选择,也许是你几经考虑做出的,或者是在不经意间决定的,其实都是命运的安排。只是看无法把握的命运是不是会眷顾到你。我不知道是为了眷顾我还是在眷顾蔡小北,叫我们选择了袁菊。
大概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袁菊和蔡小北在北京已经开了两家很有规模的特色餐馆,三家中型以上的超市和分布在四个社区里的较有档次的专业洗衣店。并且他们相处的很好,互相尊重信任,关系很融洽。所有从北京方面传过来的消息都是那么叫我心情宽慰,叫我心灵减负,叫我神清气爽。
我自从两年前和小北在北京分手,没有再见过面,我几次从他们经营的店铺经过,匆忙回首间我仿佛已经看到小北忙碌的身影,但我总是掉转我寻觅的目光,朝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地方而去。
我因为袁菊为自己和他庆幸,庆幸我的心终于不再为他飘泊,庆幸他遇见好女人,一个他生命里最需要的人,给予他生命里新的启程起着推动力作用的女人,和给予他品尝成功欢宴机会的女人,更重要的,是给予他光辉未来的女人。
我自己,不是那个女人,以前,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但我不是。
我不知道是谁的旨意,使我们并不能够和爱过和想念了二十年的恋人在一起,而却能够使因某种机缘碰面原本是陌生的人共度一生。我已经释然了,我们的缘分不是没有,而是就这么长的时间,爱和思念的滋味已经够我享用很久。
我曾经忐忑于我的良苦用心小北可否明了?我一直惴惴不安他当初那么简短果断的一个行字,就像一把重重的铁锤悬挂在我的心上。但现在,我已经不期望他什么都能够理解了,那不是他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和他有关的事情就是只要他很快乐,别的都不在此范畴。
到了这个世纪钟声敲响的那天晚上,我给蔡小北的手机发过去一条短信,是借用并改变了的葛优同志的那句台词,上个世纪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