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至天心客栈门口时,正巧碰见了欲要第二次出来找人的卫姬。
虽然隔着些距离,可温青园还是借着屋内的光瞧见了卫姬身上的大片血迹。
眉头皱了皱,她赶忙挣开了傅容澈,踉跄着上前,抓住了卫姬的两只胳膊:“金小公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受伤了?”
“谁啊!烦不……咦!小嫂嫂?!”卫姬本不耐烦的拧眉准备甩手骂人,可待她瞧清了那人的面貌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小嫂嫂,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突然出门,真是吓死我们了!”
“我没事我没事!倒是你,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你哪里受伤了?”温青园的眼泪好不容易收进去些,可等看到卫姬身上的血迹时,便又憋不住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跟她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受伤,难道她是灾星不成。
卫姬顺着温青园的视线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抬头皱眉道:“小嫂嫂你安心,这血不是我的,是一位老太太的。”
“老太太?”这三个字犹如空中一声惊雷,震得温青园心里五味陈杂:“什……什么老太太?”
“嘶!”卫姬感觉到温青园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不自觉的拧眉痛哼出声来:“就是我们先前出门去寻你的时候,东方泽在街上发现了一个老太太躺在血泊里,而且,那人香卉好像还认识……”
卫姬的话瞬间就印证了温青园心中的猜想。
她发了疯似得双瞳赤红着绕过卫姬冲进了客栈里,眼泪混合着额角溢出的冷汗,糊满了她整张小脸。
“园儿!”傅容澈心下一惊,抬脚就要追上去。
卫姬一脸茫然的看着温青园冲进客栈的身影。
待她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时,她立马又回过头来,一脸惊喜的抓住了准备从她身边过的男人。
“澈哥!你怎的来了!难不成你想起来了?”
傅容澈拧眉狠狠的扫了眼卫姬抓着他胳膊的手,下一秒,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金小公主可否先松开我,旁的事,我们待会再说!”
“哦哦哦!”
卫姬被傅容澈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瞬间就松了手。
望着满身戾气的男人,她也不敢多问,只得一脸茫然的看着傅容澈追进去,而后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待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才记起跟着二人一起进客栈。
温青园是循着客栈地板上的血迹,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二楼的。
此时的客栈二楼,其中一间房内,正围满了人。
不过,倒是安静的很,除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香卉的哭声,穿过众人,直直落到了她的耳朵里,听着,带着几分伤感更多的却是惊吓。
“祖母……”
温青园颤抖的启唇,氤氲的眸子里,倒映出来的,全是地面上留下的大滩血迹。
隐约间,她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东方泽定定的睁眼看着楼梯口处,身形不稳的温青园,慌忙抬脚上前抓住她的双肩,眼中思绪万千:“你跑去哪里了?你晓不晓得小爷要被你吓死了!下回你要出去能不能先给我们打声招呼再走?好歹你也带着香卉啊!……”
“东……东方泽!”
温青园急得额角青筋暴起,双目绯红,却又不敢上前去查看情况,思来想去,她只得打断东方泽的话:“我……我祖母她情况如何?……可……可还乐观?”
“你祖母?”突然被打断了卡在喉咙口的话,东方泽眼中划过迷茫:“难不成,你说的是屋子里躺着的那个满身是血的老妇人?”
温青园在东方泽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下,含泪点头。
东方泽霎时瞪眼大惊。
任谁都想象不到,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恶臭,穿着堪比乞丐,而且还是被他意外从街边捡回来的老妇人,竟然会是温青园的祖母,那个将军府的当家主母?
不过,知道那老妇人是温青园的祖母后,东方泽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知她老妇人的情况了。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知道了那老妪的情况,她可能会崩溃吧……
“你为何不说话?可是她情况不妙了?”温青园潮红着一张小脸,盖在小腹上的五指紧紧的收成了一团,隐约间,有些泛白。
面对温青园的质问,东方泽张嘴支支吾吾的,眼睛也不敢与她直视。
“园儿!十三娘方说过你胎气不稳,怎的还这般急躁!”傅容澈死拧着剑眉,声音里满是紧张。
踩上温青园站的那层阶梯,他冷冷的扫了眼东方泽紧抓在温青园双肩上的手,周身隐隐约约有些戾气在浮动。
温青园不理会身后的傅容澈,透着希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东方泽:“东方小侯爷!我是她的嫡亲孙女儿!有什么是不能同我说的吗?”
就是因为你是她的嫡亲孙女儿,所以本小爷才不敢同你说的啊!
东方泽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同时还别了眼她身边立着的,随时都可能冲上前来剁掉他爪子的男人,一时间,心情复杂的好似大杂烩:“要不……你自己进去瞧吧。”
说罢,东方泽果断的撒手、移步,给温青园挪出了一条路来。
身后跟上来的卫姬,看着几人的尴尬站位,一脸茫然的站在傅容澈身后,抿了抿唇角,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在每个人脸上停了片刻,却也没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望着前头空出来的路,温青园的呼吸骤然一滞,只觉得心里一跳一跳的。
不好的预感顺着脚底直奔她的心头。
即便心中百般焦急万般迫切,可她却始终不敢踏出这一步。
说实话,现在,她有些不敢面对了。
她怕那个重男轻女的祖母就这样去了,她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老妇人整日骂她嫌她的模样了,她怕……她怕她来不及对那位老人说一句谢谢……
她还怕,她不知道该怎样将这件事情告诉将军府的人。
即便现在祖父休了她,可是祖父对她的情谊,温青园素来看的清楚,温青园心里明白的很,朱青汁在祖父心里究竟有多重要。
若不然,年轻有为,样貌不凡的祖父也不会在功成名就后,不纳一妾,不逛窑子,不多看旁的女人半眼,就一心一意的守着朱青汁,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的……
这一次,若不是她真的将祖父气急,祖父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祖父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朱青汁了……
不知是从何时,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如丝细雨。
清脆的雨滴声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屋檐上,发出不绝如缕的“滴答滴答”声响。xdw8
此时,旁人听来煞是悦耳的声音,落在温青园耳朵里,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那一声重过一声的雨滴声,仿若砸在了温青园的心头,催促着她挪步上前。
心里如火般的煎熬烤的她难受,烤的她心慌,可却怎么也烤不干她眼角淌着不止的金水。
终于,她深吸了口气,拉起身后傅容澈的大手,鼓起勇气踏出了第一步。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踏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就会变得容易的多。
感受着从傅容澈的大掌上源源不断的传出来的热量,温青园鼓起勇气又踏出了一步。
离房间越近,屋内,香卉的哭喊声就越清晰。
一直负手拧眉立在香卉身后的卫良,听着香卉一声声接近嘶哑的哭声,心里也跟着急。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时,他余光里蓦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登时他心中大喜,边甩开手里的折扇边回头就要说话。
傅容澈见势,眯眼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卫良会意,收回了喉间的话,拿着折扇扇了扇,顺道收脚给温青园让出了一条路。
满屋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温青园抽着鼻子吸了几口,下意识的就要弯身呕吐。
傅容澈眼明手快的扶住温青园,体贴的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帮她顺着气。
温青园含着眼泪吐了半晌,什么都没吐出来。
倒是那呕吐的声音却是将床边哭的眼泪汪汪的香卉给吸引了过来。
“夫人!你回来了夫人!”
香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要往温青园身上蹭。
傅容澈不悦的拧眉,手下刚要有动作,卫良却快他一步将人给拎了回去。
傅容澈挑了挑眉,眼带狐疑的看着卫良,眸中神色复杂。
察觉到傅容澈的炽热视线,卫良赔着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容澈是何许人也,只一眼便瞧出了卫良的心思。
放在往日,他或许会好心情的调侃他几句,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他的小媳妇儿。
“若是身子不适了,就不看了?”
温青园捂着肚子倔强地摇头,回了傅容澈一个安心的表情。
无奈,傅容澈只得任由她去。
香卉泪眼汪汪的瞧着不远处,面色苍白的温青园,心里自责万分。
她想跑过去查看温青园的身体是否无恙,她想问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儿,可奈何卫良死拽着她的胳膊,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脾气上来了,她也管不得什么身份尊卑,转眼恶狠狠的瞪着卫良,眼泪不要钱似得,直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