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镇子上转了两圈,也没有看以二娘或是柱子的人影儿。太阳已升到头顶,张四娘与梁子又累又饿,寻了一处树荫下歇脚。
“四娘,下晌我去找,你不是说还有事要办吗?别耽搁了,到时咱们在姑夫的医馆里汇合好了。”
张四娘笑笑,“没什么大不了事情,不急,还是先找人吧。”
梁子看了她一眼,心里隐约明白,她昨天说有事是假,要与他一起来镇上寻人是真。不过是怕他觉得欠了她的人情,说的托辞而已。
梁子从心底感激她。
别看她年纪小,却乖巧懂事,而且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从不委屈自己……越是对这样的人,越要坦诚相待才好。
两人缓过乏在路边一个包子铺里吃了晌饭,又往镇东去寻。
路过得月楼时,被桂子叫住了:“……我瞧着就像你。打我们得月楼门前过两趟了吧?”
他慢步踱了过来,看到梁子,略一点头,“这是折腾什么呢?”
“不忙了?”张四娘朝他身后看了眼,才发觉已是过了饭点,得月楼的人相对少了一些。
桂子嘿嘿一笑,“怎么不忙,就是看你三过酒楼门前而不入,觉得奇怪。掌柜的不在,前天送老夫人送回去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你。”张四娘笑道,“我这儿还有点急事儿,先不与你说了。”
梁子见四娘脸上露出疲态,却仍坚持着找人,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让她去得月楼歇息,一会儿再过来接她。
“……别多说了,我想着酒楼里人多,或许有人能看到也说不上呢。你和桂子他们正好说说,让他们也帮忙留意一下。”
张四娘知他担心自己的身子,情况也确实如此,梁子这么大的小伙子都有些挺不住了,更何况是她。
进了得月楼,瞧准了机会找了桂子等人说了寻二娘的事情。酒楼里的人不识得柱子,二娘倒是见过一面。听说要寻二娘,有人便问出了什么事。这本就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她如何说得出口,支吾了两声,最后道:“……你们只管留意找人就行。旁的事情也莫再打听了……不白找啊,有赏钱。”
圆子嗔道:“提钱就莫要叫我们找了,姑娘也太小看我们了。”
张四娘笑着道歉,说往后有了新菜色,先做了给他们吃。
秀儿笑着拉她进了后院,“小姐放心,只要张家二娘到了酒楼里,保准能把人给你留住。”
院子里满庭繁花,看来老夫走后,这些花都留了下来。
“老夫人的病好了?”张四娘从城里回镇上那天,得知老夫人病了,想去看望却被拦在了门外。
秀儿道:“大好了。身上多年的固疾,镇上到底不如府城方便。毛家姑娘陪着一道回去的。”
张四娘哦了一声,她对那毛家姑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依周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是想与毛家结亲了……
“你说……你家公子,就是掌柜的,为何到了这个年纪还不成亲呢?”张四娘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些感兴趣了。
秀儿摇头,猜测道:“奴婢不知,许是生意太忙?”
秀儿其实到酒楼这边服侍也没几年,主人家的事情并不知道得太多。
不过,她说一个忙字,确实也没说谎。
这时,有后厨的婆子唤她帮忙。
周正这个人是极少需要人服侍的,留下秀儿,也不过是为了安周老夫人的心。日子一久,众人见秀儿不过是一个平白拿银子不怎么做事的,只要主人家不在,总会有人让她帮着做些事。好在秀儿也是个勤快的,好相与的人,也没有抱怨什么。
张四娘便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竹制摇椅上歇息,闻着花香,看着天上飘浮的云彩……
周正自马上跃下,陈掌事已迎上前去,略说了酒楼这两日的生意。这炸鸡一上市,除却在酒楼里卖的,得月楼又额外雇了两个专门跑腿送货上门的小厮。
“……订单也多,怕是还得再招两个。”陈掌事满脸喜色,试问有哪个酒楼能做送货上门的服务?四娘的点子总是这么新奇,而又聚财。
想到她,忙对周正道:“……说是来找家人。现在院子里歇息。”
周正点头,先把酒楼里的事情处理后,进了后院。本打算去洗个脸换身衣服,再去见张四娘。
结果刚进了后院的月亮门,便是一怔。
花间摇椅上,张四娘微侧着头,已经睡着了。
周正悄声停在她身边,俯身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睡颜,她嘴唇微微抿着,不似清醒那般时常含笑而翘,少了几分温润柔和。她在梦中梦见了什么让她辛苦的事情?
此时他才发现,印象中总感觉她长相普通多有稚气,可这般看来,她脸庞线条恰到好处,依稀可以看出少女的风采。极黑的眉微微皱起,唇却柔软轻薄,阳光下静美如樱。
这丫头,还是个小姑娘。都说女大十八变,加之特有的风姿,或可勉强称为美人了……
周正怔怔凝视着张四娘的脸,忽然无意识地,向她缓缓递出指尖……
他忽然很想抚平她眉间的愁绪……少年不识愁滋味……她总是担负得太多……
然而指尖在触及她肌肤的前一刻,忽然停住,缩回。
此刻花香正好,而她睡容宁谧……寻人?唉,总是有她操不完的心。
难得她有安宁的时候,还是……不要惊扰了吧。
他的手指转到了自己领口边,解下披风,轻轻盖在张四娘身上。
他的动作绝对很轻,可张四娘却立即睁开了眼睛!
周正皱眉俯视她。
很少见人刚转醒便目光清醒又警惕。
“周大哥?”张四娘一睁眼,便抽下披风,看也不看往他手里一塞,“我睡好了!”
周正挑了下眉,这是真的睡好了?还是方才自己的举动唐突了她?
他想了想,又笑了。
张四娘从来都是个做事不拘小节,且又十分爽利的人。必是自己多想了。
他将披风搭在手臂上,“往后莫要在风口处睡觉,会着凉。”
“嗯,好。”张四娘对他笑笑,又变成了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
“那……”
“那……”
两人同时开口,继而相视一笑。
张四娘想在梁子来找她之前, 听听关于这段时间炸鸡的销售情况。周正一听,正中下怀。为了节省时间,两人索性站在院子商谈起来,不大一会儿,梁子便来寻她一道回去了。
“怎么样?”刘成在医馆里也等着心焦,见两人失望而归,又安抚道,“别急。让你小姑在镇上多寻几日,实在不行去县城看看。”
寻人找人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人家打定主意不让你找到的情况下,一年两年也找不到人也是常见的。
张四娘待想到要去看看大郎时,忽想到驴车上的那位,便问刘成:“姑夫,可见到与我们同来的那位齐公子?”
刘成笑道:“听闻你让梁子把驴车驾得飞快,使得他吐了一路……说是饿了,出去买吃食了,想必马上就能回。”
正说着,就见齐昊天拎着一小坛酒加一只油纸包好的烧鸡,乐呵呵地进了医馆。
张四娘横眉道:“你不是没有银子嘛?”
“我是没银子啊,可他有啊。”齐昊天一指刘成。
张四娘一滞,“他有是他的,你拿什么来还?”
“还?笑话,我可没说要还,对吧?”齐昊天向刘成求证。
刘成笑道:“四娘,这银子是我赠与他的,不用还。难得与齐公子投缘,这点银子原本也不算什么。”
“姑夫,你可千万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这种人……”
“我哪种人?”齐昊天把酒坛子放柜台上一放,撇嘴问道。
“花言巧语厚脸皮,插诨打科公子哥儿!”张四娘皱眉道,“我真不知道石头哥为什么会看重你,还把你当兄弟。”
齐昊天常被四娘骂,没往心里去。只在肚子里刮词想去堵她的嘴。
可刘成却是闻言色变,“四娘,你言重了。”
这还是刘成第一次对四娘冷脸说话,四娘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刘成也这般出头为这个齐公子说话。难道,是因为他长得俊?招人喜欢的缘故?
齐昊天对刘成使了眼色,示意无妨。
“天色不早了。看过大郎后,你们也早点回去。免得家里人担心。”刘成道。
张四娘去看大郎时候,梁子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大郎。
大郎急得要回家,被两人劝住,“大郎哥,你好好想想,二姐与柱子哥平时能去哪儿玩?”
大郎仔细回想了下,“会不会上山了?”
上山?拿着银子上山当野人?
张四娘与梁子都觉得不可能。
大郎犹豫了下,红着脸开口道:“冬天里,我曾听到他们两人说起山上的猎户……说想要偷了他们的皮货去卖……之后,我单独找了二娘告诫她这事不可为……咱们家没出过偷东西的贼……”
张家没出过贼,可大魁家有一个,就是柱子。
梁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可能。春天里的野兽少,猎户不可能像冬天那样存着皮货不卖。他便是想偷,也得碰运气,有那个本事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