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滋刚走出两步猝不及防被拦腰“扔”上了马背。
“我看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军营吧。”那人说着一挥长鞭,夹紧马肚子,就像军营的方向奔去。
“啊……非礼啊!啊……禽兽啊!啊……”林滋试着用标准的海豚音喊出凄惨的感觉,但喊了半天,却仿佛有种惊悚的效果。看见四周围的飞禽走兽都四散而逃,林滋不禁暗叹,她是也被逼的呀。
“女人,别逼我把你直接扔进沼泽里。”身后传来极度压抑怒火之后低沉得吓人的声音。
“你,你个色魔。还说什么刀军营报备,我看你就是贪图人家美色。拐骗良家妇女。”林滋不怕死的继续吼道。
“美色?哈……你也不自己照照镜子。你要是算美的话,天下就没有丑女了。”没有预料之中的怒火,反而是极其轻蔑的嘲笑。那人似乎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毫不掩饰的讽刺道。
“站住。”
刚出密林,林滋就看见胖汉在朝这边赶过来。看他汗流浃背的挡在马前,林滋心里不禁小小的内疚了一下。
“放肆。”只听见身后传来极其威严的声音。
“将,将军。奴才该死。”胖汉先是一愣,瞬间将目光从林滋的身上转移到后面,不禁吓得跪到了地上。
“滚开。”身后的人似乎很是不耐烦,林滋只听见长鞭挥舞的声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哎呀呀,你个死阿驽,老娘都快把整个军营翻遍了,你个死人,竟然跑到这儿来偷懒。”叶三娘地动山摇的跑过来揪着阿驽的右耳就是一顿好骂。
“哟,这不是穆勒将军吗?看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民妇叶三娘拜见将军。”叶三娘像是才注意到马背上的穆勒荣一般,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而后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转过头凶巴巴的问阿驽道:“叫你看管的女孩儿呢?”
“她……”阿驽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趴在马背上的林滋,欲言又止道。
“哦?”叶三娘看了看,又看了看穆勒荣,小心的赔笑道:“想不到这蹄子这么好命,进来的第一天就能被穆勒将军看上。真是好造化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勒荣听叶三娘话里有话,不禁挑眉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这丫头是以前阳国皇宫里德宫女,因为犯了事,今天刚被送进军营来伺候弟兄们的。”叶三娘看了眼林滋,将自己掌握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什么?”只听见马背上传来一声男女声合奏。林滋虽然多少猜到一点儿,但是自己亲耳听到事情的原委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的惊讶和愤怒。而穆勒荣更是没有想到自己抓回来的竟然是新来的军妓。
“我刚刚在林子里抓到她,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可别让弟兄们失望。”穆勒荣厌恶的将林滋丢到地上,对叶三娘嘱咐了一声,就策马扬长而去了。
“带她回营帐吧。”叶三娘看了一眼地上的林滋,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就率先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哦。”没有预想中的责骂,阿驽疑惑的打量了远去的叶三娘一眼,赶紧过来扶林滋。
“咝……”林滋刚刚被摔得相当的结实。她敢说,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这次是被摔得最狠的一次。林滋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处关节好像都脱节了。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最痛的不是身体,最痛的在里面。就在刚刚被摔下马的那一刻,林滋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到中心广场一般,仿佛自己一直很珍视的东西被人狠狠的踩在了脚底下。那种感觉是令人窒息的。
“很痛吗?来,我背你。”阿驽见林滋不住的抽气,心痛的将林滋轻轻的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嗯。”
林滋顺着阿驽的动作,静静的靠在阿驽的背上。后者则小心翼翼的将她背起。有多久,有多久没有人这么背过她了?看着两人倒影在地上交织在一起,被拖得长长的倒影,林滋将脸颊轻轻的贴在阿驽的后背上,多希望这样的温暖能够更久一点啊。原来泣血的夕阳也能温暖沁凉的黄昏……
“到了。”阿驽有些尴尬的对背上的林滋说道。他已经围着营帐转了两圈了,但背上的人儿仿佛睡着了一般,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哦。”林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赖在人家背上呢,极其掩饰的应了一声,慢慢的“爬”了下来。
“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就几步路的功夫啊,也能走这么久。你看看你们……”只见叶三娘很不耐烦的从营帐里走出来,嘴里像放鞭炮似的埋怨个不停。林滋有时候都有些佩服这个女人。话说一个人要变得每时每刻都有话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三娘……”一旁的阿驽估计也是听不下去了,底气不足的打断道。
“什么啊?还有意见不成,你看看你,壮得跟头熊似的,叫你看个人都能看跑了。老娘平时给你吃的是屎啊……”叶三娘见阿驽“打断”了她的训斥,干脆集中火力针对阿驽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思想教育。
“三娘,我不是宫女,我是被人陷害的。洗衣、烧饭,甚至上阵杀敌,医治伤员,我什么都能干,但是就是不做军妓。您能帮帮我吗?”林滋见叶三娘越骂越起劲儿,不由得开门见山的说道。从这仅有的几次接触来看,林滋相信叶三娘并不是那种坏到骨子里的人,要不当时她也不会及时出现,救了阿驽。
“你当老娘开的是善堂啊。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老娘喝西北风啊?哼。还什么都能干呢,就你这身子骨儿?恐怕这军营里的风再大点儿,你这细胳膊细腿的,都得被吹走。”叶三娘乍一听林滋这么一说倒是一愣,但随后又换上了一副标准的母夜叉模样,冲着林滋就是一顿好骂。
“三娘……”一旁的阿驽见林滋被骂,哪里闲得住,赶紧拽住叶三娘的衣角,哀求道,俨然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好了,从今儿起,你就叫月怜。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在这儿都得听我的。今天晚上刚好有个庆功会,你好好打扮一下,今晚上给大伙儿助助兴。可别给我耍什么小心眼儿,我叶三娘可从来不是菩萨。”叶三娘冷漠的撂下话,转身就进了营帐。
看着放下的门帐,林滋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月怜……”阿驽关切的看着林滋,却又嘴笨的不知道说什么。
“不准这么叫我。”林滋像是沉默太久终于爆发的活火山一样,像阿驽吼道。其实,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阿驽的错,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次,她就是要任性,她要把她所经历的所有的不公都喊出来,把这些年心里的委屈都喊出来。她只是个凡人,不是超人,为什么命运总是要如此的捉弄她呢?
林滋心里五味杂陈,烦躁、委屈、难过,还是害怕,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无意识的沿着刚才走过的路跑到那个小水潭旁边。泪水化作零星的小雨,一点一点滴进水潭里。林滋痴痴的蹲坐在潭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整片天空被染成了血色。林滋慢慢的站起身子,望着被酿成酒红色的潭水。
“啊!”
半透明的潭水中浮现出一张仿若被烫伤过的脸颊,一弯新月状的伤疤从眉心到下巴,几乎覆盖了右半边脸。林滋被水中自己的倒影吓了个踉跄。如果有一天,一个女人告诉你,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外貌,那么她一定是在骗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女人真正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只是不同的女人对外貌的标准各有不同罢了。林滋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拥有这样一张脸,可以说她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刚刚才止住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又爬满了林滋的脸颊。将脸颊深深的埋进双膝,她现在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
“吱吱……”
林滋现在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其悲痛的境况中。恍惚间,林滋似乎听见了雪儿的叫声。摇了摇头,林滋不禁苦笑,她现在真的是“孤苦无依”了。或许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人生的尽头也不是一件坏事。
“吱吱……”
林滋仿佛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脚。慢慢的抬起头来,林滋有些费劲儿的睁开早已被泪水粘住的眼睛。
“雪儿?”林滋大脑还似乎还处于待机状态,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雪白的小家伙,一双金光闪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自己,这画面仿佛似曾相识。
“你真的是我的雪儿?”林滋情不自禁的将小家伙圈入怀中,眼泪又一次不听话的掉了出来。眼泪夹杂着淡淡的苦涩和一种久旱逢甘露般的欣喜,滋润了那已然干涸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