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魏墨和长生棍带着楚梦凝回到了离尘宗。不过不是表层那个残破不堪的离尘宗,而是长生棍将自己魂魄封印的那个仙境。
缥缈阁都只剩下个小龙女晴霜了,这里就更清净了。这里不止清净且灵气充裕,有助于楚梦凝修养。
这里的灵气甚至充裕到都不用她主动去吸取,那些灵气自己就会十分主动的钻进她的身体。
可不知道为何,她一直在沉睡。
长生棍正一脸严肃的站在她的床边,眼睛连眨都不眨,生怕错过她细微的动作。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魏墨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走了进来,先不说颜色,就凭着那苦到楚梦凝在沉睡中都皱起来的眉头,就知道那碗药实在不是人能喝的。
哪怕是长生棍,都一脸痛苦的捏住了鼻子:“你这是煮了一碗什么东西?打算把她苦醒吗?”
“倒是有这个可能。”魏墨道。
“啥?你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你能不能靠点谱啊?”长生棍瞪大眼睛道。
“我不靠谱?那你来啊?”魏墨说着把碗放下,一副你行你上的表情。
见他真的是停下来了,长生棍反倒怂了,赶忙贱嗖嗖的走过去,将碗端给了魏墨,一脸的讨好。
见长生棍这副没出息的模样,魏墨不禁叹了口气,顺着长生棍这个台阶将药碗接了过来,而后走到了楚梦凝床边坐下,长生棍赶忙将楚梦凝扶好,让她不至于被苦到呛死。
真别说,魏墨的这一招还真的好用,只用了两勺,楚梦凝就直接苦到睁开眼睛而后掀开被子就冲到桌子旁猛地喝水漱口去了。
长生棍看着早有先见之明趁她醒了就瞬间闪开的魏墨,竖起了大拇指。
魏墨冲他挑了下眉,而后走了过去道:“别喝水了,没用的。”
楚梦凝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手中的杯子猛地掉在了地上,很不幸的摔成了碎片,而后她僵硬的转过身:“魏墨?!”
“如假包换。”魏墨将碗放到了桌子上,而后张开了双臂道。
果不其然,楚梦凝猛地原地起跳,直接挂在了魏墨身上。
长生棍对此十分的妒忌,可他只是个器灵,虽说是神器的器灵,那也只是个器灵。可长生棍到底是从小打着楚梦凝长大的,所以他直接上去把楚梦凝从魏墨身上撕了下来,没错,是用撕的。
“丫头,当时我复活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震惊,都没说给我个抱抱,为什么他一回来你就挂在他身上抱啊?我不管,我也要!”长生棍说着也张开了双臂,结果却被魏墨强行按压变回了棍子的原形。
“认主就是有这点好处。”魏墨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长生棍气的直接自闭了。
“对了,我这是在哪?”终于反应过来的楚梦凝将长生棍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到了床上,而后问道。
“这里曾是六界管理协会,怎么,你没想起来吗?”魏墨道。
“我好像很少来这里,鬼夙留给我的记忆里,没有多少关于这里的事情。”楚梦凝皱着眉道。
“也对,毕竟你不是这里的成员。但是第一次成立的这里的时候,你是来过得。”魏墨道。
“可那时候没有你啊?”楚梦凝道。
“但是我的师父魏靖钰曾在这里。”魏墨道。
“魏叔叔...魏叔叔真的是个很少见的异常厌恶人族的人类了。”回忆起魏靖钰楚梦凝十分不解道。
“师父经历过一些事情,人心凉薄,让他不敢再相信人类,甚至在一些案子发生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把罪责怪在人类的身上。”魏墨解释道,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移到他师父魏靖钰这里。但他沉睡了这么久,错过了她的成长,若不是鬼夙将回忆还给了她,他们恐怕连旧人都没得聊。
“魏墨,我想毁了那里。”楚梦凝轻飘飘的说出了一句难度系数大于等于女娲补天的事情。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梦凝,这不是你本该的样子。”魏墨道。
“我本该的样子?我本该是什么样子呢?一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凤凰,每天就仗着缥缈阁里的长辈们,修炼累了就出去闯闯祸,而后回来被关禁闭修炼,不提升一个阶段的修为,就不会被放出来继续闯祸。最后等着熬过了渡劫期,或是选择继续留在缥缈阁,或是选择回家继承家族,或是选择自己走自己的路。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我,就是好的吗?”楚梦凝道。
“那你觉得,你把这片由你父亲和叔叔的尸骨所化的大陆毁掉,就是好的了吗?相信我,毁了那里并不能让你心里好过。你从始至终想毁掉的都只是你自己和云瀚罢了。”魏墨一针见血,他虽然不及鬼夙会讨她花心,但却也是很了解梦凝心理的那个。
“他其实和太一叔叔一样,化作人类的时候,他们对于权势的喜爱,已经超过了所有,甚至是他自己。”楚梦凝道。
“男人的劣根罢了。”魏墨道。
“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的,北斗星君曾经历劫的时候,对权势就没有那么看重。”楚梦凝道。
“每个人的劫数都是不一样的,你的是情劫,云瀚的可能就是别的什么劫。”魏墨道。
“不管我们是什么劫,鬼夙都是因为我们而死的。我欠了鬼夙一条命。我要还给他。”楚梦凝道。
“所以你在打算用凤渊大陆的万人祭吗?”
万人祭的万人是个虚拟词,实际上,是要远比万人多得多得多。
这种方法极损修为和福报并且在阵法开启之时,就是天谴到来之时,若是扛不住,被天谴弄死,万劫不复不说,那些无辜人的性命也留不下来,属于怎么样都落不着好的邪术。
至于为什么这种邪术会流传下来,没有被销毁的原因是舒瑶上神当年觉得没有人会傻到做这种事情的,并且舒瑶上神做这种邪术是没有天谴的,她那里的关于邪术的东西可谓是汗牛充栋,反倒是正儿八经修炼的东西没有多少。但她自己很少用那些邪术,也不拦着别人用。反正天谴遭不到她身上。路也都是他们自己选的。
“鬼夙是天鬼,复活他必须要用这种邪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事必须要尽快。”楚梦凝道。
“你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魏墨道。
“我的身体,我自然是清楚的,不然我也不会突然决定用这种方式,反正我都是要没命了,用我的命,换回冥界一个鬼君的命,值了。”楚梦凝说着,端起那碗苦到不堪入口的汤药一饮而尽道。
她喝药从来是需要人哄的,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面对着一碗苦到不堪入口的汤药直接一饮而尽的,尽管她之前就是被这个苦药汤苦醒的。
看来他沉睡的这么多年,这个丫头真的吃了不少的苦。
“你觉得这事若是被九十九重天那几位知道了,你这计划还能成功吗?”魏墨问道。
“你觉得,他们现在还有心情关注我吗?上神师祖都准备堕胎了,按照九十九重天的时间来算,等他们安抚好了上神,我这边估计也就结束了。”楚梦凝的语气间竟有些开心的意味在里面。
“你既然打算好了,那看来我们又要重新回去了。”魏墨风轻云淡的一句我们,彻底让楚梦凝再次泪崩了。
毕竟连缥缈阁来头那么大的地方,都因着她这个想法一夜之间搬空了,魏墨这个失去了离尘宗为后台的仙人,居然只是简单的劝了她两句,就毫不犹豫的和她站在了一起。
她楚梦凝何德何能,这辈子碰上了他和一个鬼夙啊。
她虽说是泪崩,却也只是闭着眼睛无声的落了几滴泪而已。等她擦干了泪,转过身,就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梦凝了。
“这里的灵气真的很充裕并且很纯净,我们暂时也不需要回去,在这里待几天养养伤也不错。”楚梦凝道。
“最多三天,这里的时间流速只比九十九重天慢了一点而已。”魏墨道。
“知道。”楚梦凝轻声道。
等魏墨带着长生棍出去的以后,楚梦凝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发簪。是前几年鬼夙送给她的那只,碎了后,又被楚梦凝修好了。
自从长生棍上次说鬼夙肯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他没那么容易死以后,她就越发觉得这个发簪肯定不只是为了还给她记忆而已。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推敲的,比如小狐狸为什么突然会送她迷情,比如为什么缥缈阁一夜之间搬走,比如为什么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天鬼,上神师祖就非要打胎。
那不过都是为了给她做这件事的契机而已。而毁掉这个大陆最重要的步骤就是鬼夙。
天鬼的身份实在是个忌讳,所以天鬼一出生就要被天道降罪惩罚,侥幸在天罚的手下活下来的天鬼修炼天赋极高,可他们渡劫也是十分的凶险。就算真的有天鬼侥幸在天罚的手下活了下来,又侥幸的活到了渡劫期,那他们也熬不过渡劫。
因为天鬼的因果线,全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就代表他们根本度不过去这个劫。因果线的色彩越是靠近金色,渡劫的时候就越轻松。
楚梦凝还记得,从小到大,上神师祖没少为鬼夙的因果线操心,鬼夙的性情很直,因着缥缈阁的关系,他对于伸张正义的事情十分上心,总要是不是出去行侠仗义。可每次回来,他身上的因果线都会更黑一点。
天鬼的因果线很有意思,他们做了好事,涨的功德是普通人的一半,一旦他们做了坏事,涨的煞气就会是普通人的二倍。
鬼夙的性子直,再加上后天硬,所以碰到了事情总是会按照自己心中的是非曲直来衡量一个人,一件事的好坏,所以有时候,他常常会接到去捉妖捉鬼最后却帮着妖鬼精怪杀掉了自己雇主的事情。
所以他每次兴冲冲的出去行侠仗义的时候,上神师祖总是十分头疼,但却也从没拦着他这样做,毕竟他做的事是对的。尽管天道认为不对,可上神认为是对的,天道说了也不算。
尽管鬼夙身上的功德金光总是那么一点,可他每每渡劫的时候都十分顺利。这当然少不了上神师祖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鬼夙自己没少往外跑的缘故。
还记得有一次,她和鬼夙一起出一件任务,是帮助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驱鬼。
给大户人家的少爷驱鬼,自然驱的肯定是女鬼了,可那家的鬼十分的厉害,鬼夙一个天鬼,天生的鬼王,都拿那个女鬼没有办法,最后还是靠她的凤凰真火一把将那女鬼的魂魄烧穿了的。可是,等那个少爷醒来后,却把他们大骂了一顿,因为那女鬼是他的爱人,是他费尽心思留下来的。可家里的人死活不同意他这样留着一个女鬼在家的,所以趁着他的生日用药迷翻了他。而后带来了鬼夙和梦凝来除鬼。
那男子醒来后悲痛欲绝,而后迅速当着他们的面自杀了。快到他们来不及阻止。
他们失魂落魄的回到缥缈阁对上神师祖说了任务失败后,上神师祖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天下有很多事情是不可预估的,因为人心是世间最难揣测的东西。我们纵然有法术可以听到人心底的声音,可我们没有办法去及时的感知到他们内心的变化。生死只是一瞬间,可往往每个人对这一个瞬间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不舍,有的人不甘,有的人义无反顾,有的人迫不及待,这些反应纵然有迹可循,可一个一心寻思的人,旁人是救不回来的,就算你是神,是仙,是别的什么生灵,都没有办法。”
当一个人一心寻死的时候,是没人救得了的。鬼夙,那你呢?
不过不管你是不是,反正,一个将死之人,还是一个一心寻死的将死之人,大概是真的没人救得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