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苏以沫与段子宸,避之不及。
可在一座城市尚且能不期而遇,何况一座校园。
那年夏天学生公寓装修,全校女生都在忙着更换宿舍,苏以沫的行李不是最多的,却是最重的。
满满三大箱书,她如何都抬不动,只能如蚂蚁搬家,在炎炎烈日下一点点来回运送。
几趟下来,她热的浑身湿透,头脑发沉,已有中暑征兆,她却还一径强撑,终于体力不支倒在路边。
这番狼狈,偏就被段子宸撞见。
她再睁开眼时,已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而他就守在一旁。
见她醒来,他似是松了一口气,嘴上却调侃着,因为搬了几本书而中暑晕倒,她已在学校“出了名”,各学院男生都被辅导员发动起来,给女生做“苦力”。
后来,段子宸也做了她的“苦力”,在她看来那样重的行李,他从容抬起,不一会儿就帮她把书搬完。
除了感谢,她不敢再有更多言语,甚至连看他的眼睛,都莫名紧张。
“你这么没用,还真是让人不放心”。他仍是那番漫不经心的样子,耳根处却爬起一抹暗红。
苏以沫觉得越来越不妙,要躲他更远才好。
段子宸却似是卷土重来,不论苏以沫是去教学楼自习,还是去敬老院做公益,那些明明他避之不及的地方,却总出现他的身影。
尽管她一再闪躲,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次“不期而遇”的晚自习后,教学楼前,段子宸鲜见的在她面前一脸严肃,说出的话却吞吞吐吐,“你要不要、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语落,又立时补了一句,“不是玩玩那种”。
苏以沫的回答却很干脆,“不要”。
许是从未被女生这样干净利落的拒绝过,段子宸在她面前消失了好几天。
正当她为自己的干脆感到庆幸时,上天却将他们再一次推到一起。
父亲从小就是苏以沫的英雄。他是一名优秀敬业的刑警,却也经常置身险地。在一次抓捕持枪犯罪分子的行动中,父亲将防弹衣让给了一名刚工作不久的同事,自己却不幸中弹。
父亲病危的消息传来,她一时间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哭着赶到火车站,却只买到一张站票,她已顾不得20个小时的煎熬,连夜坐车赶回家。
硬座车厢挤满了人,她几乎无处下脚,好不容挤到厕所旁的一个角落里,却是阵阵骚臭,让人欲呕。
站了两个小时,她便身心俱疲,困顿不已。
迷迷糊糊中,一个肩膀撑住了她垂下去的脑袋,她猝然清醒,抬眸一看,竟然是他。
段子宸什么话都没说,只冲她勾唇一笑。
苏以沫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他一悸,默默将她揽进怀里。
那20个小时里,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从黑夜望到天明,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好在父亲有惊无险,最终熬过重症监护期。而段子宸,一直陪她守在病榻前。
他摘下纨绔子弟的面具,对她的家人谦和有礼,虽然笨拙,但仍不遗余力的帮着忙前忙后张罗。
母亲很喜欢他,父亲也渐渐对他放下心。可也因此,她的父母后来才会那样心伤。
段子宸喜欢吃她母亲做的红烧排骨,爱跟她父亲一起看球赛。
“你家真好”。他由衷道,一脸真诚,像个孩子。
苏以沫知道,他的家像座富丽堂皇的城堡,却没有寻常人家最普通的温情,而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渴求的。
月余之后,课业再耽误不得,父母催促他们返程回校。
段子宸比她还要依依不舍。站台上,母亲把煮好的鸡蛋和特产交给他,嘱咐他假期再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竟是红了眼眶。
苏以沫握住他的手,无端心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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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后,苏以沫变成段子宸真正的女友,却也因此再度面临尴尬境地。时不时会有他的“前女友”找上门来,那些或明丽或妖娆的女生,在她面前或不甘或委屈,有的述说当初自己与段子宸的暧昧种种,有的痛哭流涕求她放手……
她不止一次跟段子宸争吵,也可以说每次都是她在发泄,大多时候他只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垂首等她“训示”。
渐渐她弄明白,他的这些短暂“恋情”大都发生在房薇薇与段子阳在一起之后。他试着重新开始,心里的伤痕却久难愈合,身边的姑娘前赴后继,他也越来越满不在乎,以为金钱和暧昧就足够安抚她们。
父母对他鲜少管束,任由他跟一群所谓的朋友纸醉金迷,他也是在那段时间认识了陆少杰,一起在夜店厮混了好一阵……
“我没想过还会遇见真正喜欢的人”,每每被她责问,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
这样的理由在苏以沫心里自然是过不去,她将跟段子宸的交往看得太简单,可原来他的过去,她并不能接受。
他向她保证,那些人再也不会来打扰,他也的确做到了。
然而,苏以沫还是越发失去信心,不论自己对他而言是否与众不同,他们到底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害怕成为他那些前女友中的一员。
她终于提出分手,段子宸再没有了之前“玩玩”的从容,她不接他的电话,甚至逃课不出门,他就整夜守在宿舍楼前等她出来。
薄凉月色下,他一个人靠在路边孤灯旁,没由来想起不知哪一次被他甩掉的女孩曾哭着诅咒:“段子宸,总会有人收拾你,你这样践踏别人的心,会遭报应的”。
他遇见了他的报应。
苏以沫明明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女孩,没什么姿色,身材也裹得严严实实,将画画和看书视为兴趣爱好,活得中规中矩,无聊而呆板……他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离开她的理由,却又都抵不过一个“她很温情”。
她身上那种天然的温情,甫然为他打开另一片天地,跟她在一起,即便只是发呆,也是好的。
温情真是个矫情字眼,他自嘲地笑笑,然后振奋精神,等待天明。
一连数日的守候,他前所未有的狼狈像,终于让苏以沫有所妥协。
但她开出苛刻的条件,分开一年,如果一年后他仍心意不改,再做考虑。
她想,时间总能冲淡一切,他终究会回到他的世界。
段子宸答应了她,“我等你”,他说。
仿佛重新回到起点。她仍是躲着他,他也仍是想尽办法靠近。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关于他的各种传闻和绯闻终于偃旗息鼓,她也没有再被卷入舆论漩涡。
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这一年里,段子阳跟房薇薇去了欧洲留学,临行前他找到苏以沫,对她说“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以不走。”
他希望苏以沫能挽留他,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就真的不能回头。
苏以沫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她可以原谅他,却无法再将心交给他。
被段家接走时,他曾那样的不舍,一遍遍叮嘱她“你一定要来找我,我只有你了”,她毫不犹豫的答应,天真的以为他真就非她不可。
但也不过半年,她以能够上名牌大学的分数考到他所在的普通高校,却换来陌生人般的擦肩而过。
事实上,真正让她失望的,并不是他的背弃,而是他的改变。他骤然从底层攀至高峰,却用抢夺来弥补自己过往的不幸,野心勃勃,也自私虚荣。那个曾经隐忍孤独、勤奋好学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照顾好房薇薇吧”,说这话时,她的心,波澜不惊。
但段子阳也没有放过她,“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段子宸?”
苏以沫脸色煞白,沉默却已说明一切。
段子阳像是早就猜到了答案,涩然道,“我总想着夺回一切,却将自己的宝贝弄丢了。”
那是她大学里最后一次见到段子阳。翌日,他便和房薇薇坐上了飞往伦敦的航班。
一年也转眼过去,段子宸并没有放弃的迹象,而她却开始试着跟别人“约会”。
那是室友的一个老乡,长得高大粗壮,在图书馆遇见过几次,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她。
抵不过牵线室友的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跟他去咖啡馆坐坐。见了面,却尴尬地头皮都在发麻,还被段子宸抓了个正着。
他铁青着脸,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走,一把塞进车里,掳到家中。
被“绑”来的苏以沫自是愤怒,他却像比她还要委屈,“你不是让我等你吗?你不能抛弃我!”
闻言,她哭笑不得,如何也没料到,他会这种弃妇式的开场白。怒气无端消了三分,却仍不依不饶道,“我凭什么不能抛弃你”。
“你、你、你……”他竟被她抢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憋红了一张脸,桃花眼里的促狭不再,只余慌措一片。
许久,他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因为我爱你”。
她一悸,缩起身子,心却跳的越来越快。
她的退缩,被段子宸“瞅准了时机”。一开始只是试着去牵她的手,见她并未强行挣脱,便得寸进尺,将她拥进怀抱。
事实证明,学坏是很容易的。那一晚,她失去了自己的初*夜……
一晃经年,那些逝去的青涩光阴,偶尔还会入梦来,却只有她留在回忆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