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律师事务所，苏以沫脚下仿若生了铅，步履沉沉，看上去却是虚浮。
隆冬正午好不容易现出的一丝暖融，也像镀了层霜，她只觉身子冷得发颤，脑海中却一片空茫，包中的手机震动响了许久也未察觉，只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走。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深，她才发现自己竟不觉间走到了易海大厦前，便是下意识地转身而去，可没走两步，又顿住了脚步。
她在门前徘徊半晌，倒是那日曾拦过她硬闯的安保认出了她，想起总裁特助都对她客气有佳，便过来询问，“小姐，您有事吗？”
苏以沫抿着唇摇了摇头，却又抬眸问道，“段子、段总在吗？”
“这我得去问一下，您稍等”。安保礼貌道。
“那……麻烦了”。苏以沫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会议室里，*味又浓重了几番，鲜少喜形于色的段子宸，这两日却愈加阴沉，一个项目推进缓慢的负责人，直接被他拿了权，大家见他脸色难堪，都不敢多言，只厉闻天和盛勇阴讪讪地笑了笑。
程亦安从安保处得到了消息，迟疑片刻，还是俯身低声告诉了段子宸，“段总，苏小姐来了，想见你”。
闻言，他直是一怔，唇角微微抽动，手中的笔一寸寸被他攥紧，须臾，他却是道，“不见”。
程亦安还想说什么，可眼下董事会的场合，实在不宜多言，便出门吩咐安保人员，“告诉苏小姐，让她改天再过来吧”。
苏以沫从安保口中得到这样的答复，心跟着凉透，只觉自己这般举动实在可笑，事到如今，原是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再是一刻也不愿在易海门前逗留，踱到路口打了车，扬长而去。
车里的暖气开得极足，她坐了一会儿便晕沉欲呕，一张脸素白如纸，只眼泪无声落着。
司机透过后视镜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便是道，“天大坎儿其实都能迈过去”。
苏以沫吸了吸鼻子，摇下车窗，一阵冷风袭来，顿时就让身子发颤，心也跟着凉透了。她与段子宸的这道坎儿，怕是再难迈过去了……
没等董事会议结束，段子宸还是鬼使神差下了楼，可门前早已空无一人。
安保见他慌慌张张的出来，赶忙上前，便听段子宸问道，“她呢？”
“她？……哦！您是问刚才那位小姐吧，她已经走了。”
闻言，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深浓的眉目间，只余一片惶然。
过了一会儿，程亦安追了过来，见他如此，迟疑片刻，还是上前道，“段总，老夫人刚才来了电话，她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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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以沫回到家时，陆少杰已将小念接了回来，餐桌上铺满了披萨、薯条、烤翅一类的外卖，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忘了给他们准备晚餐。
陆少杰却是略带歉然地道，“抱歉，我实在不怎么会做饭，只能叫外卖了。”
对这些“垃圾食品”，小念吃得一脸朵颐，嘴角处沾了些许番茄酱，像只贪吃的小花猫。
见状，陆少杰抽了张纸巾，一点点给她擦去，惯常冷峻的脸庞现出宠溺的神色，叮嘱道，“慢点吃”。
苏以沫瞧着眼前的一幕，瞬时的恍惚，跟着不由想起律师所言，却是如何都无法张口。
陆少杰抬首见她望着自己和小念出神，温声道，“以沫，先吃饭吧，你是不是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苏以沫僵僵地扯下唇角，除了早上喝了两口白粥，她整日粒米未进，眼下却没有任何胃口，只道，“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
语落，她却是坐到小念身边，端起面碗，想喂孩子吃饭，只觉与女儿相处的每分每秒，都遽然短促起来。
“妈妈，我要自己吃”，小家伙却是不依，她都上幼儿园中班了呢，不是小孩子了。
苏以沫鼻子泛酸，看着女儿小大人的模样，涩然一笑，放下碗筷，起身离开餐桌。
不一会儿，陆少杰便跟了过来，见她眼底盛着泪水，心中无端一软。从律师那里得到消息后，他几乎找了她一下午，却发现她仍对段子宸存着念想，她宁愿去求那个将她抛弃了的人，也不愿给他“添麻烦”。
苏以沫眉头暗敛，欲言又止，半晌，才听陆少杰道，“我都知道了。”
她稍稍抬眸，目色迷蒙，微抿着红唇，无辜中噙着几丝怜楚，看着让人心疼，陆少杰俯下身，忍不住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独立和坚强，其实，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她哑声开口，一个人抚育孩子的艰难，单身母亲的标签，对父母的背弃……她都挺了过来，可眼下，面对段子宸的一纸诉状，她却毫无招架之力。
苏以沫的心沉了下去，眼泪却掉得更凶，她噙着泪望向陆少杰，缓缓起身，终是道，“少杰，你……能跟我结婚吗？律师说……”
话音未落，只听对方沉声应道，“好”。陆少杰唇角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却亮的令人心慌。
苏以沫松了一口气，忙是续道，“不用太久，只要官司打完，小念能留在我身边……”
“以沫”，没等她说完，陆少杰便打断了她，随着便上前一把箍住她的腰，在她怔愕间，沉声道，“我答应你，只有一样，我要你做我真正的妻子”。
苏以沫浑身一震，“少杰……”
他抵住她的额头，从未与她如此地亲密，她身上的味道，一直那样干净清淡，却让人沉醉，“以沫，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
苏以沫垂下头去，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少杰轻轻放开她，一只手却不由半握成拳，他知道自己这是在逼着她，但他等了太久，“以沫，我保证会把小念留在你身边，再没有人能动你们母女分毫，你愿意答应我吗？”
时光渐渐凝滞，许久，苏以沫深匀一口气，心头却是涩然，只问道，“你真的……能打赢这场官司？”
陆少杰无声颔首，段子宸虽然财大气粗，但掣肘也不少，光是婚礼前闹出“私生女”这样的新闻，就足够让易海股票大跌。
苏以沫又是沉默良久，眼泪一直悄无声息地流着，“好”，她轻声与陆少杰道，“我答应你”，视线却在客厅里那抹粉色的小小身影上，“只要，小念不离开我。”
陆少杰仿是如释重负一般，唇角轻扬，即便听出她不过为了孩子才应了自己，但他仍是大喜过望，上前拾起她的手，才察觉自己的掌心里竟渗了一层薄汗，他攥着她冰冷的指，许诺道，“以沫，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谢谢”，苏以沫淡淡地说，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眼中一丝痛色划过，他明白这于她而言，或许不过一场交易，甚至是伤了她。
当年他初创公司经营不善，面临资金周转困境时，苏以沫曾将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借给他。那5万块钱，其实杯水车薪，却是她从牙缝里一点点攒出来的。将钱给他时，她没有任何犹豫，只微笑着对他道，“我相信你”。
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那样想将她拥进怀里，却只能以掌覆面，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眼底温热。从那时起，他就动了娶她的心思。不管要等多久，花多少心血，他都要得到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