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号角声中，白狮旗飘向远方。
加拉赫立于城墙之上，默默瞭望狮牙营行进的方向。
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人为他披上遮风御寒的大衣，问：“老师，他们要去哪儿？”
“萨托城。”加拉赫紧了紧大衣领口处的系带。
“那么，他们要闯过亡灵的领地？”
“是的，我相信在那位大人的带领下，他们一定能成功抵达萨托城。”
“那位大人……他真的是狮心王吗？可史书里写着，赫仑王室皆是金发蓝眼。”
“历史看清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三百年远远不够，你明白吗？”
“恕我愚钝，老师。”
“不，你很聪明，只是太年轻。”加拉赫宠溺地看着身旁最为喜爱的学生，说，“走吧，回学城，那位大人要与亡灵战斗，我们也要与一群行尸走肉战斗。”
“是，老师。”
年轻人搀扶着加拉赫走下城墙，他察觉到看守城门的士兵对待他们的态度隐约有些变化。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那位大人带走了狮牙营与猎魔人，这意味着以加拉赫为首的学城势力不再具备令贵族忌惮的武力。
那群躲在阴影里从民众身上吸血的行尸走肉，很快就要开始反扑。
“害怕吗？”加拉赫问。
“不，诺丁城的贵族早已腐朽，这座城邦的命运不该交由他们掌控，杜尔·索伦没有发起变革、收回领主权力的勇气，您有，我愿意追随您，我愿意为之奉献生命。”
年轻人挺直腰杆，结实宽厚的胸膛里填满万丈豪情。
加拉赫脸上显现出复杂的笑意，他张开干瘪下陷的嘴唇，说：“你应该害怕，畏惧令人谨慎，谨慎使人长寿，你要努力活下去，在我之后，学城需要你这样的领袖。好了，去召集学士吧，我有预感，那位大人还会回来，等到他回来时，我希望诺丁城不再是这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
从诺丁城前往萨托城，最近的路线在西南方向，但在出城之后雷恩却没有按照加拉赫在地图上规划的路线行军，而是在远离诺丁城后四处游荡。
在进入亡灵领地之前，雷恩必须先用事实向狮牙营的士兵证明亡灵并不可怕。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有了与猎魔人联手剿灭恶魔的经验，这些士兵已不再畏惧恶魔，但他们缺乏与亡灵交手的经验，直面亡灵军队时很可能乱了阵脚。
因此，雷恩打算在实战中操练这支部队，令其具备与亡灵作战的信心和勇气。
这几天他看似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其实是在搜寻亡灵的踪迹。
到了第五日黄昏时，巡林鸟在东边有了发现，一处矮坡下有两股亡灵正在交战。
雷恩当即下令转向东侧，凭借战马带来的机动优势，狮牙营赶在战斗结束前抵达矮坡顶端，占据了高点。
“这就是亡灵？”安娜举着单筒望远镜，映在镜片上的画面令她讶异。
矮坡下数百米远处约有两三百具骷髅正在相互劈砍，其中绝大多数骷髅士兵的骨骼呈灰白色，没有穿戴盔甲，武器锈迹斑斑，少数几个骨骼颜色呈黄铜色的骷髅士兵则是全副武装，比起城卫军军官也毫不逊色。
这时，一个黑色骷髅挥动着扭曲的骨杖，无声地下达指令。
一名黄铜色骷髅兵立即举起手臂，将手中的武器对准混乱战场中另一位持有骨杖的黑色骷髅。
随后，一声火药爆炸的声响盖过刀剑劈砍骨头的碎裂声。
“砰！”
“那是普朗克火枪？”
安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亡灵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火枪了？
紧接着，她想到一种糟糕的可能。
假如亡灵已经学会使用火枪，那么牠们是否也会使用火炮？诺丁城的城门绝不可能挡住火炮的狂轰滥炸！
想象出亡灵大军用火炮轰开城门后骷髅士兵肆意屠杀民众的画面，安娜不寒而栗，紧握望远镜的手指泛白发青。
“有趣。”雷恩也在用望远镜观察下方战场，与安娜同时目睹这一幕。
距离中土决战已过去二百多年，亡灵学会使用火枪并不奇怪，毕竟死尸转化为亡灵时可能继承生时的部分记忆及技能。
但，下面那个骷髅兵所使用的火枪显然不是两百多年前的古董，这说明牠们可能已经掌握制作火枪的技术，或是圈养了一批人类为牠们制造武器。
想到《亡灵书》中的设想可能成为现实，雷恩既有一种莫名的荒诞感，又有一种无法述说的奇特感受，似乎在目睹这怪诞一幕时，他隐约触碰到了旅法师晋阶的奥秘。
用甘道夫的话来说，好像是经验条上涨了。
可是，为什么？
此前在诺丁城待了三个多月，不仅了解了这里的历史，还根据这个世界特有的猎魔人群体研制了以魔核溶解液为主材料的强化药剂，并且向学城的学士传授了粪肥、石灰砂浆等化学知识，这些尝试或许不是无用功，但都没有让雷恩有这样的感受。
为什么此刻目睹尸巫使用火枪，就会有触碰晋阶奥秘的感觉？
是错觉，还是无意间发现了旅法师笔记中未曾记载的秘密？
“大人。”
安娜的呼唤中断雷恩的思绪，他转头看了过去，看见安娜惶恐不安的神色。
她深深吸气，以请示的语气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雷恩摇了摇头，指着下方像解说物品一般说道：“灰白色的骷髅是杂兵，最低级的亡灵兵种，战斗力比平民高不了多少，仔细看，牠们眼眶里没有灵魂之火，是尸巫操控的战争傀儡，牠们智力低下，甚至不如野兽，在没有尸巫操控时只是行动迟缓的骨头架子；那几具黄铜色的骷髅是精锐士兵，眼眶内燃起灵魂之火说明牠们已拥有灵智，智力水平与平民相当；最后，看见那两个黑色骷髅了吗？牠们是尸巫，拥有将死者转化为亡灵的能力，地位相当于中层军官。”
实际上尸巫是亡灵军队的基础战争单位，但入侵此界的只是低级亡灵，结合学城内的历史资料来判断，尸巫的地位大致等同于城卫军中层军官。
安娜是狮牙营的指挥官，她必须了解亡灵军队的兵种与结构，才能率领士兵与之作战，所以雷恩向她详细介绍了下方的骷髅士兵与尸巫。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见雷恩没有回应她的提议，便不再劝说，而是认真聆听，接着问道：“牠们为什么交战？为了争夺领地吗？”
“也许，但更有可能是为了吞噬对方的灵魂之火。”
吞噬灵魂之火是亡灵的晋阶途径，正因如此，地狱深陷于永恒的纷争。
以前雷恩只是远远望见过亡灵法师的尸巫仆从，从未有过近距离的接触，此刻观察灵魂之火的机会近在眼前，他迫不及待地下令：“准备进攻。”
安娜愣了一下，急促地说：“大人，牠们还没发现我们，我们应该等到牠们分出胜负再发起进攻，否则牠们可能临时结成同盟。”
“你高估了亡灵的智力，再说，让牠们联手不是挺好的么？”
“欸？”
“那样我们能节省不少时间。”
雷恩抽出长剑，遥遥指向下方。
“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