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空气中都泛着潮气。
雨后的崇文高中，焜黄干燥的落叶被雨水洗得发亮，踩上去依旧有咯吱咯吱的脆响，还会沾上满鞋的水渍。
林悄悄捧着椰蓉面包，从小卖店一路小跑回到一班。从走廊的窗口看去，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已经开始自由活动，三人一群、五人一组，在操场上玩得好不开心。
再想想自己班里的课表：数学，物理，语文，英语，英语，数学，化学，自习。
A班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教室里有些喧闹，讲台前凑了十几个同学，正围在一起研究着什么。众人传阅着一张纸，旁边还有人排队。
林悄悄凑上去看热闹，还没挤进人群，手里的椰蓉面包便被人从身后轻易夺走。
林悄悄转头抬眼——陆深不知何时来了。
他侧着头，嫌弃地用两只手指捏着面包袋子，瞥了一眼林悄悄。
“物理作业最后一道题写完了？凑什么热闹。”
林悄悄振振有词：“我看看又浪费不了多少时间……他们搞什么呢，平时也没见这么积极啊。”
“英语竞赛。可能能给平时分加几分？没什么用。”
平时分加分？按照崇文高中的排名规则，每学年结束之后都会拉出年级大榜，平时分占了一半的比重。自己上次考试300名开外，这成绩在一班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
可要是平时分能提高一点，再加上期末努力好好考，说不定能实现阶级跨越，一朝从学酥变成潜在学霸！
陆大学神不在乎这几分，她可不一样。蚊子腿不嫌肉少，能赚一分算一分！
眼看陆深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捏着面包的包装纸往座位上走去。林悄悄却没有跟上他，转身就往人群里挤。
“借过借过！”
林悄悄挤到讲台前，拿起英语竞赛通知单。
全校前十名，竟然每人都可以得到额外的30分加分！
那一瞬间，林悄悄忽略了什么赛程赛制，什么比赛内容，眼前唯有红彤彤的两个数字：30.
林悄悄摩拳擦掌，就要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林悄悄正准备签名，却被同学于跃挤到一边。“笔借我一下，谢谢。”
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笔就被于跃直接拿走，潇洒地签下名字。
林悄悄莫名其妙：“你怎么不排队啊？”
于跃上下打量林悄悄：“你也要参加英语竞赛？噗嗤。”她竟然笑出声来，然后掩饰地摆了摆手：“对不起啊，我以为你只是来看看热闹。”
“你什么意思？”林悄悄就算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动气，“我凭什么不能参加？”
于跃：“你可以参加啊，可你看清楚点，英语竞赛只有年级前十才有加分。你上次英语多少分？好像是一班倒数第五？”
林悄悄攥紧拳头，紧紧抿着嘴唇。
于跃继续道：“你的英语成绩，放在你们十班可能算个中上。这可是一班，我劝你不要这么……”
她话没说完，却忽然闭上了嘴。
林悄悄气得发抖，还没反击，便听见身后一声平静的男声：“不要怎样？”
那个声音微敛怒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和质问。
她转过头去，是陆深。
于跃嘴唇嗡动了几下，没有继续把话说完，悻悻回到座位坐下。整个班级内鸦雀无声，陆深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侧过头：“你参加么？”
林悄悄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陆深拿过笔，在报名表上签下名字。
高二一班，林悄悄。
高二一班，陆深。
两个名字并列在一起，字迹苍劲有力。林悄悄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可以写得这么好看。
英语课过半，林悄悄却连一道题都没听过去，脑海中还是陆深坚持写下字迹名字时的表情。她用胳膊肘顶了顶陆深，后者却正拄着下巴写着一道竞赛题，没有抬头。
“咳咳！”林悄悄清了清嗓子，用气声道：“我真的能参加英语竞赛吗？”
陆深瞥她一眼：“不是你自己说的？”
那一股最初的激情褪去，林悄悄就好像酒壮怂人胆、夸下海口，却忽然酒醒了一样……
“可是……我忽然觉得于跃说得也没错……我的英语估计也就能得个安慰奖……”
陆深嘴角一勾：“还算有自知之明。”
“那我还报什么名……”林悄悄意兴阑珊，“下课我就去把报名表要回来。”
陆深抬了抬下巴：“来不及了。”
讲台上，英语老师已经讲完试卷，手中拿着的赫然便是英语竞赛的报名表。
“好，看来咱们班同学报名还挺积极，报上来30多个。陆深、齐巍、方曼、关渡……”英语老师点了几个名字，“你们几个都报名了吧？争取这次包揽年级前五。”
英语老师的目光逐渐往下扫去，林悄悄坐立难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老师，我……”
算了，干脆直接和老师说取消报名算了。丢脸就丢脸吧，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悄悄深呼吸一口，就要开口。
英语老师看了林悄悄一眼：“林悄悄同学，你……？”她的目光很快锁定了报名表上与陆深并排的名字。“你也报名了？这……”
英语老师也不愿打消学生的积极性，但她不得不斟酌字句开口：“英语竞赛需要利用午休的时间进行培训，获胜几率比较小的同学没有必要浪费这个时间。有这个时间多做做基础卷子的题型，提高一下卷面分数。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林悄悄的话被堵了回来。就在那一瞬间，她心中窜起一簇不服输的火苗。
她本来已经决定放弃了，可是当同学们带着嘲笑的目光投来，当英语老师苦口婆心地劝她放弃的时候，她忽然不想放弃。
“可是老师，英语竞赛报名不是自愿的吗？”林悄悄一字一句地问。
“这……”英语老师语塞，完全没想到林悄悄如此坚持。
于跃撇了撇嘴：“她这样是耽误所有参赛同学的时间。每天一起集训，要是就她自己跟不上进度，所有人都得等她。”
林悄悄刚想反驳，忽然感觉垂下的手被身边的人拉了拉。
陆深站了起来。
他说：“林悄悄，你先坐下。”
“我……！”
陆深给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抬眸对于跃道：“她不会占用你们集训的时间。她的培训，我亲自给她做。”
“不行！凭什么你给她补习？！”
异口同声的两个声音。
汤云心看了一眼同样开口的关渡，感觉自己找到了盟友，洋洋得意：“看见没，关渡同学也觉得不合适。凭什么你只给林悄悄一个人补习？这不公平。”
全班寂静，汤云心向“盟友”关渡投来求助的眼神。
关渡像看弱智一样看了一眼汤云心，愤愤不平地对陆深道：“凭什么你给补啊，我英语也不差，要补也是我给林悄悄补！”
汤云心：……
林悄悄捂着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刚才明明好好上着英语课，现在尴尬了。在她两边，陆深和关渡都站了起来，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夹在中间，还要被他们俩逼问！
关渡：“林悄悄，你到底要谁给你补？”
陆深：“说话。”
关渡：“你不好意思拒绝陆深，我可以帮你。”
陆深：“林悄悄。”
陆深的尾音带着威胁，林悄悄只能捂着脸装鸵鸟。
林悄悄：……我，我现在退赛还来得及吗？
崇文高中北花园小树林。
林悄悄、陆深、关渡三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两个男生满脸不情愿。
林悄悄义正辞严：“约法三章，从今天开始！第一条，不得无故对对方冷嘲热讽，破坏友谊。”
陆深挑眉：“第二条，不得使用冷暴力，故意无视对方。”
关渡瞪眼：“第三条，一切以辅导林悄悄英语竞赛为重，私人纠葛赛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