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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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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场开始,林悄悄扯着嗓子带领大家喊起口号来,陆深和关渡仿佛打了鸡血,一上来就凶狠的连抢了三个篮板球。

没了主观消极的竞争,一班的队伍仿佛全员翻新,开始猛烈反击,将比分拉回到46:52.

时间剩下最后的五分钟,56:56,林悄悄激动的和杨雪晗手拉在一起连连跺脚。

篮球重重的弹在篮板上,只要一班再次抢下这个球,就能逆袭翻盘!

陆深与关渡几乎是同一时间在篮下起跳,陆深手指率先顶到了球底,却在抓球的时候感觉跟人撞上了,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尖锐的哨声响起,无人控制的篮球弹跳着滚到角落。观众哗然,林悄悄脸色顿时变了,小跑着冲了上去。

关渡摔坐在地上,陆深在他对面,眉头紧皱,一手扶着屈起的膝盖,伤口血流如注。林悄悄接连拨开几个队员,冲到陆深旁边,看见伤口后立刻蹲了下来,伸手想要碰,又瑟缩的收了回来。

林悄悄六神无主道:“怎么回事啊,怎么……”

她转头看向关渡,关渡刚要说话,就被她含着泪珠推了一把,“关渡你怎么回事儿啊,不是说好相互配合的吗?!”

关渡真是有口难辩:“这次真不是故意的,我俩不小心撞上了。陆深,你自己说啊!”

陆深脸色惨白,他垂下眼,似乎有些失落,“是我自己不小心,林悄悄,你别怪他了。”

关渡:“……”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婊我呢?!

林悄悄都快哭了,赶紧将矿泉水倒在毛巾上,要去给陆深清理伤口,却被他挡住拂开。

陆深在齐巍的帮忙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适应。

林悄悄担心的跟在身后:“怎么样啊?要不要紧?要不然你现在就下场吧,我扶你去医务室……”

陆深回过头,轻声道,“我想打完。”

“可是——”

“我会小心的,没关系。”

陆深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关渡一眼,关渡的脸肉眼可见的绿了。

裁判来询问,陆深表示自己还能坚持,林悄悄一步一回头的下了场。中断的比赛再次开始,台下女生疯了一样的叫喊着陆深加油,而陆深也不负重望,在最后一秒狠扣了个篮,将比赛完美收尾。

等到比赛一结束,陆深脸色立刻变了,像疼痛的很难忍受一样。林悄悄急的围在他身边打转。

关渡在一边恨铁不成纲的教育她:“你没见他最后一个篮板扣的多狠吗?那根本不是有事的样子!”

而陆深只需轻轻的嘶一声,林悄悄就立刻为他找好了理由:“那是因为他一直坚持着呀!现在比赛结束,不用装了,当然会痛!”

关渡一时竟无言以对,被一边的齐巍安慰似的拍了拍肩膀。

陆深靠在柱子上,眉眼恹恹,有气无力道:“林悄悄,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林悄悄从没见过这样虚弱的陆深,一时间只恨不得把头点断。陆深自然的将胳膊搭在她肩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往林悄悄身上靠,压的林悄悄差点喘不动气。

陆深对关渡面露嘲讽,转头看向林悄悄,又一脸腿疼,只能靠你了的表情。

关渡:“……”

这是什么小说言情中的盛世白莲花啊?

关渡眼看着林悄悄,搀扶着陆深,在他的视线里越走越远,他眼中的点点星光,也逐渐黯淡下去。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他却忍不住开始失落了。

走廊上空荡荡的,关渡一抖肩膀,把书包甩在单肩上,信步迈开在走廊上。风呼呼的吹,将关渡那些隐秘的心事,吹得更加清晰。

他沿着走廊一直走,停在了宣传栏的橱窗前顿足,神色温柔地打量了许久,修长分明的手指拂过一张集体照,最后指尖落在林悄悄的头上。

他动作很轻,仿佛是羽毛落在发梢上,用指尖轻轻点了一点,然后低低微笑起来。

学校里的人已经散尽了,班门也已经锁好。关渡从没关的窗户上跳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林悄悄的课桌,入眼便是早晨自己送来的上好佳糖,只是它好好的躺在袋子里,显示着并没有被拆封的事实。

关渡打开袋,摸了一块糖丢在嘴里,然后打开了林悄悄的作业本。

作业本上有着两种字迹,关渡看的眼睛发烫,直觉那工整的字体,格外碍眼,鬼使神差的,他拿出笔来,在林悄悄的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下一句“文明高雅,乐学善思“。

这是初中的时候,他们的班训。

关渡还记得那个蝉鸣到令人心烦的夏天。

那时候的他因为用眼过度导致患上了严重的结膜炎,在医生的要求下他不得不缩短用眼时间。这就导致他无论正常学习还是物理竞赛,他都没办法顾及到——然而他的骄傲让他想在治疗前,坚持完最后一场物理赛。

所以,关渡隐瞒了自己的病情,始终努力去维持眼镜与竞赛之间的平衡。

眼看着学习一点点下降,更令关渡无法接受的是,原本志在必得的物理大赛,也因为自己准备不充分而与奖杯失之交臂。学校开始对关渡失望。开始质疑他的真实水平,同学之间的流言蜚语也是满天飞。

那真是关渡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他伤心难过,他从天之骄子,一夜之间变成千夫所指。他承受着跌落神坛的痛苦,也承受着超越年纪的现实与黑暗。

而林悄悄,就是他人生至暗时刻,照进来的一束光。

关渡清晰的记得,遇到林悄悄的那一天,正是他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老师告知学校取消了他以后物理比赛资格的事。

他真的无法接受,他一个人躲在树林的角落里,抱着腿不让自己苦楚声音。林悄悄就是那时出现的,她抱着一袋薯片,站在树荫里吃的正开心。

关渡就这么看着他,他很奇怪,怎么会有课都不上躲在这里吃薯片的人啊?

林悄悄也很奇怪,想吃我薯片就直说,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啊。

俩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林悄悄主动递过去一半:“你……你吃吧。想吃就直说,哭什么啊。“

关渡被逗笑了,他看着林悄悄的脸,就像是看到了拉自己出深渊的一只手,于是他不遗余力的,想要抓住这双手。

明明是从没说过话的两个普通同学,可就是这样奇妙,让他们在某一时刻,彼此相遇,又让他们在某一时刻,敞开心扉。

关渡眼神聚焦在薯片上,然后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

林悄悄听的很认真,甚至忘了继续吃薯片。那些心酸的,难过的,压抑的过往,就这么展现在林悄悄的面前。关渡说道自己被取消竞赛资格时,他自嘲的笑了起来:“你看,我就是这样什么都做不好——何必呢。“

林悄悄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的男孩。就像是她从来也没有过像关渡学霸一样的烦恼!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恶狠狠的伸手去抓出一片薯片,笑着说:“烦恼就是这个薯片,我们把它放进嘴里吧,吃掉它,烦恼就没了。“

林悄悄将薯片放入嘴中,故意嚼起来,清脆的咀嚼声,成为树林里唯一的声响,而林悄悄的这个笑,成了支撑关渡继续前进的动力。

不管是在结膜炎治疗时,那无尽的黑暗。还是在落下一整年的功课后,他用尽全力的追赶。关渡一直没有懈怠,每当他累了倦了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天的树林,风吹着树叶沙沙响,而耳边有女孩清脆的笑。

关渡想着,只要他在努力一点,一定可以追上自己落下的时光,也一定可以追上林悄悄的步伐——直到他再次物理竞赛拿奖,成功转入崇文。

关渡终于追上了他的小火车,可是还没有进崇文,他就听到了风言风语——他的小火车,已经有了新朋友了。

作业本被封吹得沙沙作响,就想当初的树叶一般,关渡终于从回忆中回神,他失笑起身,想从没来过一样,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

黑暗已经过去,未来都会是光明——就算小火车与新朋友走远了又有什么关系,他追回来就是了。

风鼓动少年的衣衫,夕阳的余光下,没人知道关渡在林悄悄的作业本里,藏了他一整个青春的心事与秘密。

陆深心安理得的“欺压”了林悄悄一路。

等回到了陆家,陆深窝进沙发,将伤腿搭在桌子上,大爷似的吩咐林悄悄:“医药箱在桌子底下,给我消毒。”

清理伤口途中,陆深脸色变都没变一样,仿佛这小伤无关痛痒。林悄悄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疑惑,怎么陆深跟刚才不一样了?

等上完了药,陆深又大爷似的命令林悄悄做这做那,一会嫌水热,一会又嫌苹果没削皮,指使的林悄悄团团转。

等他再次开口让林悄悄给他收拾卧室卫生的时候,林悄悄终于爆发了:“你是不是装的?!”

陆深颇为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原来你看出来了。”

林悄悄气急,刚要骂他,就听陆深先一步说道,“和好吧。”

林悄悄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看向陆深的眼神里满是试探询问。

陆深假装看盆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的说:“是你自己说的,吃过小蛋糕,就算和好了。”

“蛋糕,和好,我……我说的?”林悄悄迟疑的指着自己。

陆深短促的应道,“对。”

林悄悄看陆深就觉得不靠谱,继续疑惑,“真的,什么时候,你看着我说。不许骗我!”

陆深缓慢的深吸了口气,将视线一点一点移到她脸上。少年背着光坐在沙发上,细碎的刘海半干未干,有几缕贴在额上,堪堪盖住眼睫。

那双仿佛从不会起任何波澜的眼中,此刻满是认真神色。

“林悄悄,”陆深轻声叫她,“你离开的这些天,我很不开心。所以,回来吧,好吗?”

林悄悄的心里顿时像炸开了一朵烟花,有什么翻涌的情绪在胸腔中来回鼓动。她抬手按上心脏。

咚,咚。

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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