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权策的贬官一起,还有一连串的封赏。
谢瑶环授予从三品云麾将军的散官,仍旧在宫中御前行走,掌管东都千牛卫、北衙千骑军务,成了最大赢家。
郑重加护军勋衔,赐紫金鱼袋,令狐伦升任千骑将军。
文官这头,春光尚书武三思升任天官尚书,鸿胪寺卿豆卢钦望升任麟台监,老头儿是很厚道的,权策为他分担了不少压力,临走前,解决了权策的后顾之忧,将通商司郎中邓怀玉升调为本堂郎中,将仪制司主事卢照印,升为仪制司郎中,原仪制司郎中病退。
东都洛阳春意浓浓,喜气洋洋,上林坊的义阳公主府,迎来了个特殊的客人,太平公主。
与高安公主温婉和善,了无机心不同,义阳公主作为萧淑妃长女,亲眼见证了母亲的遭遇,也承受了从天堂落到地狱的磋磨,心中郁郁不平,加之性情外圆内方,为人处事清冷,自从离开宫禁,便与太平公主素无往来。
见到太平公主的第一眼,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长子那边有什么不妥当,参与正旦大飨和内附典礼的官员,上上下下都有封赏,唯独权策遭到贬官,权策回府后,她未曾多问,着实是担了不少心思的。
两厢见礼完毕,东西对面而坐,拉了一会儿家常话,事关长子,义阳公主到底沉不住气,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可是我儿,又惹了甚祸端?”
太平公主早对她的拘谨疏离不满,此刻见她卑微情状,恼火更甚,不怪权策凡事只晓得埋头苦干,亲力亲为,动辄以性命相拼,全无半点皇家贵人气派,却原来是给自家母亲带歪的,正要出言讥讽,念及她一片慈爱之心,到底忍住,放柔了声音,“权策大了,做事又是妥当的,姐姐不必太过费心,他的院子在那里,带我去看看,莫要通传,直接去便可”
平素见惯了权策老成稳当礼数不缺,太平公主倒是很想见见他私下里是何等模样。
义阳公主虽不情愿,却顾忌太平公主身份,不好违拗,心下暗地里盼望着,长子可要老老实实的才好。
不管是太平公主的兴致勃勃,还是义阳公主的提心吊胆,走进未名小院儿,见到里头的欢快闹腾,都很是意外。
权策正在当孩子王。
胖丫头权箩已然两岁多,趔趔趄趄能走能跑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此时拽着大兄的衣裳歪歪斜斜地躲闪奔跑,二兄权竺就是个坏蛋,绕着圈儿跟条泥鳅似的总要来逮她,权策弯着腰张开双臂拦着他,动作尽可能小巧轻柔,妹子不能跑太快,弟弟也不能用力硬扛,这极简版的老鹰捉小鸡,累得他满头大汗。
“咯咯咯,呀……”权箩惊叫一声,险些被抓了去,躲开后,脆声大笑,得意非常。
“迟迟,我要抓到你了”权竺人矮腿短,虽连妹妹的裙角都未曾摸到,却也不气馁,他踅摸出点儿技巧,声东击西,突然改变方向什么的,颇有一些小聪明,这次险些得手,更是越战越勇,抹了一把汗水,大声叫嚣。
“小娘子,慢些,莫要去那边,二郎要来了”边儿上还有啦啦队,榴锦和双鲤是支持权箩的,跳着脚侦察敌情,脸蛋紧绷着,十分紧张。
相比之下,权竺的啦啦队要少一些,只有尺素一个,小道士一边加油,还得承受双鲤的奚落,面红耳赤,沙吒符和绝地靠着廊柱,抱胸看着,并不出声,年纪大了,拉不下脸皮参与这等小儿游戏。
闹腾了没多久,权箩到底是小,有大兄这么个强援,还是险象环生,权竺使出绝招,抱着权策的大腿大转弯,结结实实将妹妹抱在怀里,嘿嘿直笑,“迟迟,抓到了”
他这里得意,抱得太紧,权箩不乐意了,呜哇一声哭出声来,权策赶忙蹲下身,将弟妹揽在身前,温言抚慰,却良久不见奏效。
“小娘子莫哭,杏仁羊酪来了哦”雏菊捧着个漆盘,自小厨房里出来,笑盈盈地眯着大眼睛,转眸看到了竹木丛掩映中的两位公主,赶忙蹲身福礼,“奴婢见过太平公主殿下,见过主母”
权策闻言起身,抱着抽搭不停的权箩,快步迎上来,笑嘻嘻的,“孩儿拜见母亲,拜见姨母,迟迟,来,给姨母拜年”
权箩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太平公主,一时有些害羞,脑袋一摆钻进权策怀里,权策用肩膀抵她,“迟迟乖,给姨母拜年,姨母给你好吃的”
听到有吃的,打动了权箩的芳心,扎巴扎巴眼,两只白嫩嫩的小手,交叠在一起,做了两个拱手的动作,嘴里清脆地说道,“新春大吉”
说完就摊着小手,等着太平公主给好吃的。
“咯咯咯”太平公主笑出声来,戳了权策一手指头,嗔怒道,“你这做大兄的,便是如此带弟妹?”好在她很是带了些东西过府,其中有江南厨子新作的蜜饵,拿出一块儿,放在权箩胖乎乎的小手里,得了吃食,权箩甜滋滋的笑了,小脸上两个小酒窝甜美醉人。
“这丫头,着实可人疼,来,到姨母这里来”太平公主喜翻了心,伸出手要抱权箩,权箩许是吃人手软,也就顺从了,搁在平常,陌生人要抱她,那可是千难万难。
义阳公主愣在旁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在权策叫太平公主姨母的时候,她就愣住了,还怕太平公主恼怒,却未料到,太平公主与长子的关系竟是如此融洽,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母亲,用杏仁羊酪啦”权竺仰着脸,咧着嘴,露着细密的小白牙,唤醒了她,笑着点点头,进了正堂。
太平公主放权箩下地,这丫头是个淘气包,老实了没一会儿,东西吃完,就在她怀里拧起了麻花。
义阳公主命侍女将她带出去,张罗了茶水,陪着太平公主坐下。
“褚家那丫头你倒开解得好,看她活泛的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在家当小娘子呢,无忧无虑的”太平公主半是打趣,半是探究。
权策侍立在一旁,闻言连连摇头,“姨母谬赞了,双鲤脾性好,心思单纯,当初受了点儿惊吓,缓过劲儿来就活蹦乱跳了,完全不用孩儿开解”
太平公主点点头,又问,“没看到玉奴,去哪儿了?”
权策倒是不隐瞒,“孩儿节后便要去御史台任职,两眼一抹黑,只好辛苦玉奴,先行回长安收集些消息,免得冲撞了谁家”
“你倒是谨慎”太平公主转开话题,对义阳公主问道,“怎的未见权家姐夫?大过节的,还不从嵩山回来?”
义阳公主神色一暗,勉强笑道,“说是许了宏愿,中断不祥”
太平公主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难看,深吸一口气,沉声大骂,“世间男子,多是如此混账”
权策听得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