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似乎对舒夫人出示的这面令牌颇为忌惮,下了马,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夫人有何指示?”
舒夫人挥一挥手,吩咐道:“你们撤下去吧。”
李敖行了一个军礼:“遵命,夫人。”果然下达了撤军命令。那些从众也赶紧抬着杜如虹,跟着李敖的军队撤回。
舒高峰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他想穿脑袋,也猜不出和自己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结发爱妻,竟然能够让齐州守备李敖俯首帖耳,她手中的那块铁牌,究竟有什么魔力,让气势汹汹而来的官军颓然而返?
舒高峰心乱如麻,蓦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他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舒夫人对丈夫此刻的心情当然能揣摩个八九不离十,她轻轻地对舒高峰说:“高峰,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舒高峰点点头,朝群狼做了一个回撤的手势。然后,他指着舒盈身边的申不凡:“你也来一趟我府上,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舒盈见父亲脸色阴沉,心中有些忐忑,情不自禁抓住了申不凡的手。
申不凡却泰然自若,怎么说也是舒家未来姑爷,顶多是有惊无险。
大队人马离开青龙坡。申不凡发现,未来岳丈的西域群狼比他想象的人数多得多,粗略一算,不下二百人。幸亏刚才舒夫人出面平息了一场干戈,否则,双方动起手来,很有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申不凡留了一个心,岳丈的“天涯”马帮,将来绝对是一股很有利用价值的力量。
回到舒宅,舒高峰夫妇先叫上舒盈,命她带申不凡上书房。舒盈的任性妄为让夫妇俩大为头痛,不弄清楚申不凡的底细,他们如何放得下心?
如果眼前这家伙是个奸佞之徒,正好趁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斩断女儿和他的情丝。刚才申不凡的身手给舒高峰造成了极大的震撼,他自问和杜如虹比起来,只能算稍胜一筹,万万做不到一击就制服。这个年轻人的功夫,高明得令人不可思议。
坐在舒高峰夫妇的对面,申不凡稍稍有些不自在,舒夫人的目光不时朝他这边瞟过来,丈母娘看女婿,究竟是越看越有趣,还是越看越有气?
舒高峰瞪了舒盈一眼,闷声说道:“盈盈,你和申公子的事情,怎地没听你提起过?”
舒盈见他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说:“父亲,母亲,盈儿大胆,正不知道如何把这件事在双亲跟前提起,并不是盈儿存心欺瞒。”当即把自己跟申不凡在巴陵结识,相约去云梦山庄,见到吴盛德率黑衣人剪灭杨兴泰父子;又一路跟踪吴盛德一伙人,结伴往江州,亲眼看到马竞天被吴盛德打伤;最后在海州遭到杜如虹的暗算,关在地牢,私定终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偷家里的金护胸去交换申不凡的自由。
为了在父母跟前给情郎形成一个好印象,舒盈把申不凡如何惩治盗贼,在洞庭湖拼死相救,以及在海州地牢如何尽力照顾自己,这一干事迹大肆渲染,听得申不凡都觉得有点夸张了。不过,他发现,舒夫人看自己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嘉许。
丈母娘这一关,是马马虎虎过了。
棘手的丈人,丈人犀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申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丈人岂是不通世事的舒盈那样好糊弄的?申不凡权衡了一下,认为还是坦承一切比较明智。从今晚发生的这件事来看,舒高峰跟李师道不是一党,不然杜如虹也不会花费那么多心机来算计了。虽然丈母娘刚才的那块铁牌有些可疑,但舒家的话语权,应该在舒高峰那里。
想到这里,申不凡从怀中掏出虎符兵令,放到桌案上,问道:“世叔,认不认得这样东西?”
舒高峰把虎符兵令在手中掂了掂,说道:“如果我没认错,这应该是调集兵马的令符。”
申不凡点点头:“世叔确实广闻博见,正是虎符兵令。”
舒盈在一旁听得气苦:这家伙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到一边可不能轻饶了他,毒牙利爪齐上,不把他弄成大花脸不解恨!
这面虎符兵令她也曾见过的,当初收缴申不凡的随身之物时,这家伙诓骗自己,说是什么辟邪之物,竟然被他轻易就骗过了。
申不凡:“不凡的真实身份是三品怀化大将军,这次出京,是奉了京兆尹窦易直大人的委托,到各地收集当年虎贲十二骑的金护胸,寻找霸王宝藏的。”
他现在的身份官职,比窦易直这个京兆尹只高不低,一个原因是他吐蕃平叛,立下奇功;另一个原因是他娶了吐蕃公主,为了缩小门户差距,宪宗皇帝特地破格提拔,让他青云直上,坐上怀化大将军的位置。
申不凡此言一出,房中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但又不由得不信,虎符兵令摆在面前,这么重要的信物,一般人怎么能够随身携带?
舒高峰喃喃地说道:“这么说,霸王宝藏的事情,连朝廷也知道了?”
申不凡点点头:“不仅是知道,而且,已经拿到了几面金护胸。恕我直言,世叔,这金护胸在舒家,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件事惊动了淄青节度使李师道,他不得到金护胸是不会罢休的。今晚来的那个杜如虹,已及灭了巴陵云梦山庄的吴盛德,还有前些日子在京城犯下滔天罪案的那伙凶徒,都是李师道的手下。今晚,虽然齐州的官兵暂时退却,他们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舒高峰记起了夫人的那面铁牌,问道:“秀兰,你的‘飞鹰令’是怎么回事?”
舒夫人姓李,闺名秀兰,听了舒高峰的问话,脸色登时黯淡下来:“夫君,这件事有难言之隐,请原谅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说明其中缘由。”
舒高峰万万没想到夫人是这样的态度,仿佛受到了重击,颓然问道:“秀兰,我们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你竟然如此对我!试问,我可曾有丝毫对你过分的时候?”
舒夫人鼻子一酸,落下两行清泪:“没有。我有事瞒着你,是我对不起你。”
“难得有什么事情比我们夫妻之情还重要?”
舒夫人摇摇头:“夫君,能够与你厮守,是妾身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你和孩子们,都是我心目中最珍贵的、不可替代的人。为了你们,就是要我舍却生命,我也毫不犹豫。”
舒高峰嘶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舒夫人的语气无比苍凉:“夫君,你不知道,这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祈祷这一天不要到来。哪知道它终于还是来了,唉,不幸的事情总是会发生的,谁也逃不掉。我原不该奢望能和你们天长地久的。你……你不要逼我,这件事就当重来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以后我们如何相对?”
“夫君,求求你了,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我做不到。”
舒夫人脸色惨白:“我一生中没开口求过你什么事,这次我求你,不要对这件事刨根问底了!”
舒高峰的眼中,带着几分怨恨:“秀兰,你把我骗得好惨!原来你要我马家、杜家联络,是想借我之手拿到那几面金护胸是不是?哈哈哈哈……金护胸值个什么?你找我开口,我还会不给你么?”他的眼中,也已经是泪光闪烁了。
“夫君,你不要这样。”
舒高峰从怀中掏出那面金护胸,抛在夫人的脚下:“你不是处心积虑想要这面金护胸么?行,我给你。你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事情如实说出来,我们的夫妻情分,从此一刀两断。”
夫妻二人数十年从未红过脸,此刻听到舒高峰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舒夫人心头有如万针攒刺,她霍然站起身,冲到墙边,抓住了一柄长剑,抽剑出鞘,返身就朝颈中抹去。
舒高峰尚自沉浸在伤心之中,反应迟钝。舒盈惊叫一声,已经相救不及。
申不凡早就看出舒夫人的情绪已经失去控制,暗自戒备,见她做出过激举动,迅疾地抓起桌案上的虎符兵令,朝她飞掷。
千钧一发之际,当啷一声,虎符兵令撞上了舒夫人手中的剑尖,长剑震落地上。舒盈扑过去,紧紧抱住母亲,“哇”的一声哭出来:“母亲,你怎么这么傻?”
舒高峰又气又急:“秀兰,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你这是……”他吓得冷汗直冒,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要是刚才爱妻真的遭了不测,他将终生都会生活在悔恨之中。幸亏眼前这个小伙子,才没让惨剧发生。
舒夫人幽幽地说道:“夫君,你那样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扪心自问,除了这件事对你隐瞒之外,妾身有没有半点对你不住的地方?”
舒高峰摇摇头。
舒夫人说道:“既然如此,夫君,你再听我一次,齐州已经不能久留,我们一家人赶紧远走高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下一章预读:舒高峰听从夫人劝告,率家人和西域群狼离开齐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