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叶和张韬一道,亲自点了五百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静静地等待夜幕的降临。
天色渐渐暗下来。大队人马一路急行,出了东城。走了约半个时辰,耳中可闻涛声阵阵,已经来到海边。一爿岬角伸向大海。大队人马藏身在礁石后,朝海边窥视。
海面上一只小舟慢慢摇过来。沙滩上,一个矮胖的身躯迎向海边。申不凡眼尖,隐隐约约发现此人正是白日在天鸿香茗见到的小次郎。
小船慢慢靠岸,下来一个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见下来的那个人发须奇长,显然是多年未理了,蓬起如一堆乱草。那人的五官皆隐在乱草丛中,看不真切,一双巨手,指节粗大,宛如蒲扇。
小次郎行了一个揖礼,说道:“佘头领好。”
那个人点点头,问道:“小次郎先生,货款都带来了?”
小次郎将手中布袋解开袋口,交给佘步桥查看。
佘步桥伸出一只手到布袋中去,清点袋中财物的数量。
申不凡朝张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可以行动。张韬手一挥,几百米士兵从隐身处奔出,迅速地将小次郎和佘步桥围在中间。
申不凡则和叶随风堵住了佘步桥逃往海上的去路。
弓在手,箭在弦,小次郎和佘步桥要是敢放抗,那么瞬息之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佘步桥深陷重围之中,丝毫没有慌乱,对张韬说道:“张大人,不知草民身犯何罪?”
张韬哼了一声,说道:“你勾结倭寇,在海上打家劫舍,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如今落在本官手中,你还有何话说?”
佘步桥仰天哈哈大笑:“天道不公,让你这等小人当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已经无话可说了。”
小次郎看到申不凡和叶随风,异常惊讶,戟指二人,愤愤地呵斥:“原来你们二人是官府的奸细,可惜我有眼无珠,害得佘头领受了牵累。”
申、叶二人一时之间也无法辩解。
张韬有些疑惑:“二位原来认识这个倭寇?”
申不凡知道其中必定有些纠葛,敷衍道:“前些日子来湖州,在天鸿香茗和这个人有过一面之交,只不过不知道这个人原来是个倭寇。”
小次郎叹了口气,举头向天,似乎已经认命。
佘步桥怒目圆睁,瞪着张韬,恨恨地说道:“佘某一世英雄,不曾想落到你这个小人手上。没有死在一个英雄人物的手上,是佘某的终生之憾。”
申不凡忽然开口说道:“听你如此说法,你似乎很不服气。未必天下之大,就你一个人配称英雄?”
佘步桥头一昂,说道:“佘某虽说不上英雄盖世,但是落到你们这一群屑小手中,那还有何话说?”
申不凡淡淡一笑:“你既然如此说,也让你死个明明白白。张太守,不知道在下的话做不做得数?”
无论张韬对申不凡的印象如何,申将军此时的身份与钦差大臣没有两样,当然得罪不起。当即说道:“下官自然听申将军的。”
申不凡说道:“佘头领,你刚才已经听清楚了。如果你认为我等是凭阴谋诡计、人多势众才抓住你,的确,这算不上好汉行径。这样吧,你划出道来,如果能够胜出我等一筹,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可以潇洒地拍屁股走人。”
“此话当真?”
“说出来的就做得数。”
佘步桥顿了顿,说道:“佘某本来是个粗人,也不会其他的玩意。你既然如此说,佘某不妨暂且当一个真,只要你们选出一个人来和佘某过招,胜了我一招半式,佘某屁都不放一个,甘愿认输。”
申不凡暗暗好笑,果然不出所料,佘步桥并不难对付。
申不凡说道:“行,姓申的就来讨教你几招。”
佘步桥不敢相信:“阁下真的说话算话?”
“你是不是个男子汉,婆婆妈妈的?”
张韬面露难色:“申将军,这……”
好不容易抓到这条大鱼,如果让他这样白白溜走就太可惜了。
申不凡脸色一沉:“张太守,申某说的话难道是放的屁?”
张韬听出了话中的威胁意味,如果此事开罪了申不凡,那以后升迁提拔就不用指望了。京城来的官员,成事不见得有效,但是说上几句坏事的话,那是绝对有效的。
“申将军何出此言?既然将军有把握能够控制要犯,下官不敢多言。”
叶随风在一旁宽解道:“张大人尽管放宽心,打得过申将军的人,在下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过。”
佘步桥拉开了架势。申不凡却漫不经心,将双手交叉抱在了胸前。
申不凡倨傲的态度让佘步桥的怒气上升,他正准备展开进攻,申不凡却开了口:“‘惊雷二十七式’?”
佘步桥倒吸了一口冷气,话语有些不灵便:“你……你怎么知道?”
申不凡悠然说道:“佘头领,你放手进攻,这一套‘惊雷二十七式’使完,如果在下的脚步移动了半点,就是我输了。”
佘步桥气不打一处来,自从他出道以来,哪里受到过如此轻视?如果今天无法令这家伙移动半步,那佘步桥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申不凡重重地在沙地上踩出了两个脚印。佘步桥好不容易才遏制住内心的愤怒,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道:“可不可以开始了?”
申不凡嘴一撇:“你早可以开始攻了。”
佘步桥大吼一声,左掌攻申不凡双眼,右掌直切他的咽喉。申不凡不招不架,等佘步桥攻近,猛地一矮身,让他的攻击落了空。
佘步桥大喜,正是他预计的闪避方式。他旋即曲臂,双肘击向申不凡的脊背。
这一下是避无可避,连佘步桥都以为这胜利来得太过容易。
申不凡双掌拨出,佘步桥凌厉的双肘登时改变了方向,收势不住,差点一脚跌倒。如果这个时候申不凡出手反击,佘步桥重心全失,根本无法抵挡。只这一下,佘步桥已经败了。
申不凡慢吞吞地说:“佘头领,你才使了六招,把剩下的全使出来罢。”
佘步桥心一横,合身扑上,双掌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攻向申不凡。他动了一个心眼,对方既然认得自己的“惊雷二十七式”,那么那一套功夫就用处不大了。佘步桥索性使上了街头市井无赖打架的功夫,完全没有任何掌法,让申不凡根本无法预判。
哪知道这样一来,正好落入申不凡给他设的陷阱。本来佘步桥以自身熟悉的“惊雷二十七式”来攻击的话,申不凡确实难以招架。因为那套掌法非常刚猛,威力不可小视。佘步桥未必没有赢的机会。不过,佘步桥顾忌申不凡掌握了“惊雷二十七式”的招式,想来一个乱中取胜。这样一来,放弃了自己的长处,他的功夫就大打折扣了。
申不凡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将佘步桥的攻势一一化解。
前前后后攻了几百招,申不凡的双脚如同钉子一般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佘步桥越攻越是气馁。叶随风大声喊道:“姓佘的,你也是个成名的英雄好汉,怎么像个无赖?你这哪里是‘惊雷二十七式’?两百七十式都不止了,还不停手认输?”
佘步桥叹口气,停止了进攻。
没想到申不凡这个时候又给了佘步桥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缓缓地说道:“佘头领,下面我们加大难度。你持兵器进攻,如果让我移动半步,同样算你赢。”
佘步桥本以为已经一败涂地了,没想到申不凡还会给他一个扳本的机会。他暗暗想道:“你自己找死,那可怨不得我。”
申不凡要士兵递了一把单刀给佘步桥。佘步桥知道落到“张掏空”的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还不如趁机会多杀几个官兵解恨。瞧张韬的神情,似乎对眼前的这个将军颇为忌惮,那这个将军的地位无疑比姓张的还要高。如果在临死前能够拉到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垫背,也不算亏本了。他打定了主意,杀气腾腾地持刀走向申不凡。
申不凡脸色平静,一动不动地盯着佘步桥。
佘步桥挥刀斜劈,他这一招是留了余地的。如果申不凡侧身避开,他的刀可以随时转换方向,变劈为拉。
申不凡无论如何,都不敢用手臂来格挡了,血肉之躯怎能与利刃交接?
申不凡的上身动了,他肩膀一晃,身子向后仰下去,整个人就如风中的杨柳。佘步桥正准备顺势一拉,申不凡却不等他的刀变向,身子陡然绷直,一把抓住了佘步桥的刀背。
刚才这一下,申不凡身体的柔韧度,简直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
佘步桥牙一咬,奋力想把单刀夺回来。申不凡却笑眯眯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佘步桥涨得脸红脖子粗,就是无法把刀夺回来。
一个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一个是轻描淡写毫不费力。谁高谁下,一目了然。
佘步桥再怎么倔强,也知道自己和申不凡的差距太大。
申不凡问:“你服不服?”
佘步桥脸色铁青,默然不语。
申不凡手一松,佘步桥向后一栽,差点坐到地上。
“佘头领,你还要顽抗?”
佘步桥沉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
“要杀你也不忙在这一时,在下还有一些事情问你。跟我走一趟再说。”
下一章预读:申不凡夜审小次郎,粗略掌握事情原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