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盈感概万千:“想不到金护胸身上,竟然有如此气壮山河的故事。”她转身问马竞天:“你有没有收到索要金护胸的一封信?”
马竞天:“十几天前曾有收到过,怎么,曾祖父那边也收到了么?”
舒盈点点头:“我这次来江南,正是奉了他的命令,跟马家、杜家联络,商量对策的。”
“我正纳闷,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难道霸王鼎果真出现了?“
舒盈脸有忧色:“不仅如此,机缘巧合,我和申公子路过巴陵云梦山庄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霸王鼎持有者对付杨家父子的手段,这群神秘的黑衣人攻打云梦山庄,实力不俗的云梦山庄竟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看起来他们对金护胸志在必得。为了那面羊面金护胸,云梦山庄几乎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马竞天一脸凝重,详细询问黑衣人剿灭云梦山庄之事。
舒盈把自己和申不凡如何决定探访云梦山庄,在洞庭湖中如何遭到杨兴泰家将凿船,申不凡如何拼死相救,如何潜伏在大树之上,亲眼看到黑衣人人多势众,如何井然有序地对云梦山庄发动攻势,如何猎杀杨兴泰父子,搜寻金护胸以后毫不留情地灭口,自己和申不凡二人一路追寻,来到江州。只略过了和申不凡结识,私许终身的事情,女孩子家面薄,那样处理终究有些不合礼仪。
把马竞天听得是满脸煞白,一言不发。杨兴泰的云梦山庄是洞庭湖各路水贼的总部,不说可以抵挡千军万马,千儿八百人那是攻不进去的。如此实力,尚且被黑衣人一战击溃,马家经营头马丝绸行,不过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那更加不是这伙神秘黑衣人的对手。
申不凡补充道:“黑衣人击溃云梦山庄之后,江州必定是下一站,我和舒盈走陆路要比他们的行程快,估摸此刻他们也快到了。”
马竞天喃喃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金护胸虽然珍贵,比起家人的安全来,那是不值一提。”
申不凡对他的这番表白大为赞同,虽然富甲一方,但是他没有被那些财富迷住眼,最在意的家人的安危。这样的胸襟,在生意人中难以寻觅。仁不带兵,义不行贾,看来马竞天纯良的天性并没有湮没在铜臭之中。
“父亲的本意是大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这个麻烦。没想到这群人行动太快,根本来不及联合行动了。”
马竞天皱着眉头念叨:“联合起来?如何联合?”
“父亲不是要我来跟大家联络么?聚一起商量下对策。”
“曾祖父的意思是?”
“各方派一个代表,选一个地方碰头,商议如何应对。”
“嘿嘿……只怕曾祖父想法不止于此……”
舒盈怒道:“你究竟什么意思?未必怀疑我父亲有觊觎宝藏的野心?”
马竞天觉得出言顶撞终归是犯了长辈的尊严,于礼仪上说不过去,就闭了嘴一言不发。
申不凡开口道:“好了,不要敌人还没来,我们自己内部倒吵个不可开交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如何对付那群黑衣人,”他转向问马竞天:“你的意思如何?”
“既然黑衣人在云梦山庄露出了如此恐怖的实力,估计跟他们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的目的是金护胸,就把金护胸给他们就是。什么宝藏,什么金护胸,马某人一概不稀罕。只要家人平安,其他的都无所谓。”
舒盈问道:“咱们能不能报官?”
申不凡摇摇头:“这事行不通。宝藏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官府哪有闲心去管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再说他们在暗处,无法预判他们下手的时机。官府就算信了此事,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一个闪失,难免不遭黑衣人的毒手。”
申不凡有窦易直的虎符兵令在手,到任何地方,调动官兵都不是难事。只是,目前时机尚不成熟,过早地打草惊蛇,宝藏的秘密闹不好会线索中断。
马竞天冷汗直冒:“那未必只有等死不成?”
申不凡沉吟着说:“依我的意思,只要你能放得下这巨大的身家,未必不能逃过此劫。”
马竞天舒了一口气:“只要我马家上下老小安全,金护胸和家产,都可以舍弃。”
马竞天对于财富,居然是出奇的洒脱。
“那就好办了。黑衣人的意思,我猜并不是屠戮成性,他们杀杨家父子,无非是两个目的,杀人灭口以及怕杨家父子寻仇。马老板视钱财如粪土,当然就不被他们看成是威胁。马府这么大,如果分头避祸,黑衣人本事再大,也无法抽出这么多物力和人力去对付。”
舒盈有些惊异地望着申不凡,看不出这个文弱书生三言两语,竟然把问题分析得如此透彻!看来他武功的弱点,用智慧来弥补是绰绰有余。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欣慰,这个未来夫君也不是百无一用。
马竞天权衡再三,决然地说道:“就按申公说的这么办!说不得,只有解散头马丝绸行了!”
申不凡宽慰道:“等风头一过,头马丝绸行可以另起炉灶。”
重振丝绸之路,申不凡心中一直有这个宏远的图谋,那么,头马丝绸行历年来积累起来的各种资源一定会有用得着的一天。几年后,在申不凡的筹划下,马竞天父子重建头马丝绸行,比以前的规模更大,范围更广。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老管家急匆匆进来,递给马竞天一个信笺。
马竞天抽出信纸,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沉重。
“怎么了?”舒盈问。
马竞天把纸条给她。申不凡凑上前一看,信中的内容极其简单:“今夜子时,南郊城隍庙,恭候马老板携金护胸前往。”落款处并无署名,只画了一个鼎。
申不凡说了一句:“那伙人果然找上门了。”
马竞天沉声吩咐老管家:“老杨,此事关系重大,十万火急,你速叫家宝和六子租十五辆大马车来。”
“十五辆?老爷,要搬家么?”
“老杨,别多问了。另外,叫阿顺去夫人那里,把那面金护胸拿过来,顺便通知夫人和几位公子及家眷收拾好金玉细软,所有不便携带的尽皆放下,速急准备好。你再把家中内外佣人集合到院子里等候我的指示。”
老杨见马竞天神色焦急,知道必定是有大事发生,连忙出门分头去通知。
舒盈问道:“你这是要遣散家人避祸么?我舒家在齐州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你们如果避往齐州,父亲自然十分欢迎。”
马竞天嘿然一笑:“不必了。齐州路途遥远,拖儿带女的,说不定水土不服。再说,齐州隶属淄青节度使李师道管辖,他一向跟朝廷不大对路。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淄青也会步当今淮西的后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而且,曾祖父他……他只怕对宝藏之事也热心的很……”他瞧了瞧舒盈,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申不凡听出了马竞天的话外音,他似乎是坚定不移地怀疑舒盈的父亲对宝藏有所企图,的确,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当年霸王项羽明确告诉虎贲十二骑,不得私自相互联系。舒盈的父亲热心过头,不由人不起疑心。
马竞天在府中从来是令出如山,没有人敢忤逆。马家在江州富甲一方,但马竞天治家极严,他深知勤俭是持家之根本,决不许家人养成骄奢的习惯。
平日里,马家人很少是锦衣玉食,多数时候是和下人一样的穿着简单的褐衣,饮食也不过分讲究,多是粗茶淡饭。马老爷子规定府中无论男女老幼,都不得游手好闲,要亲身参加各种日常事务。故此马竞天的四个儿子个个能独当一面,全都是家族丝绸生意事务里的好手。
马家人受马竞天熏陶,已能做到荣辱不惊。老爷子要放弃这么大的家业,也没有人来表示异议。人人都是一般心事:靠了自己勤劳的双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人心齐,泰山移。
老杨通知下来,院中各人忙碌,收拾行李,呼儿喊伴,喧闹声四起。
申不凡叹了一口气,在乱世当中,人命如同草芥,哪里谈得上主宰自己的命运?尤其是那些大富人家,钱财多,有时候反而招人妒忌,给人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祸患。一旦灾难来临,大富人家往往首当其冲,蒙受不幸。
不多时,叫阿顺的家丁拿着一个锦囊进内堂,申、舒从锦囊的形状可以看出,里面一定装的是那面金护胸。
马竞天发话:“阿顺,把金护胸放在案头,去后院要几位少爷来我书房一趟。”
杨管家重又进来禀告:“老爷,马车已备好,下人已召齐。”
马竞天对杨管家说:“老杨,你再领几个人帮夫人和公子们收拾好上车。”
马竞天一脸凝重,这个他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今日他要亲手把它分解,心情可想而知。
下一章预读:马竞天遣散家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