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一声对不起终于从时景歌嘴里出来的时候, 祝穆语身体微微一颤,她用力地抱紧时景歌,下巴搁在时景歌头上, 唯恐时景歌会消失一般。
“小歌。”祝穆语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松一些, 但是很显然, 她失败了。
她的声音沙哑极了,隐隐带着些颤音。
她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 但是却不知道怎说出口,最后她叹息,低低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们什吗?”
时景歌微微一愣,不等他口,祝穆语又道:“你说,你会照顾你自己的。”
祝穆语的这句话并有什指责的意思, 是她竭尽全力的平静叙述, 却更让人难过。
时景歌心下更是愧疚,忍不住移视线,却现房间里的人大多有分憔悴和狼狈,黑眼圈很重, 眼底密布血丝,一就是天怎儿八经睡过觉了。
他和哥哥面,以为只过了那一小会的时间, 但是现实中却过去了日,以至于让她们担心了那久。
时景歌不知道该说什,只张了张嘴, 神情中难掩愧疚,“……对不起。”
那声音低不可闻,愧疚又不安, 让祝穆语的心底充满酸楚,但是很快,她吸一口,心又硬/了起来。“这三个字你经说过了,我不想再听。”
“我就想知道,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
祝穆语松时景歌,神情中竟然有分凌厉。
时景歌下意识地点头,刚想口,就被祝穆语厉声断,“你仔细想想再答!”
时景歌被祝穆语吓了一跳,神情间竟然有些无措。
祝穆语移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用冷淡的声音问道:“你答应过我,会照顾自己,不让自己出事。”
“但是你瞒了我们,做了那危险的事。”
“那个时候,你可曾记得你对我们的承诺?”
“我们的不是一个随便被遗忘被抛弃的承诺。”
“你想清楚了再说。”
时景歌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向旁边的闻旭生,露出了求助的表情。
不危险啊。
他只是睡了一觉。
闻旭生还什反应,只听祝穆语淡淡道:“你昏迷了七天。”
闻旭生对时景歌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默默后退了两步。
时景歌:“……”
不帮忙解释还跑路?辣鸡!
“妈,”时景歌深吸一口,“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这句话又让祝穆语鼻尖一酸,“我不听这三个字。”
“我记得我对您的承诺,一直都记得。”
“我不会让自己处于那危/险的境地的,我有想到会过去这久,有这样的危险,我……”
时景歌试探地伸出手,抓住祝穆语的胳膊,撒娇般摇了摇,然后慢慢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妈,我向你保证,有下一次。”
祝穆语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出手来啊,盖在时景歌的脑袋上,“那,你……”
她顿了顿,缓缓道:“能将妈妈的小少爷,还给妈妈吗?”
不再折磨自己了,不?
这句话暗含的意思精准地传到时景歌的耳朵里,时景歌用力点头,刻意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说道:“当然。”
祝穆语紧绷的脊背,终于缓缓地松懈了下来。
时景歌状,也放松了下来,他始跟祝穆语分享他与哥哥的事,还将那个宝贝得不得了的蓝灵玉给祝穆语。
祝穆语安静地听着,接过那枚蓝灵玉细细了一遍,又塞给时景歌。
时景歌低头了那枚蓝灵玉,又抬头了祝穆语,露出了一个不意思的笑容。
祝穆语心头酸涩难当,低低道:“……醒了就。”
天知道在这七天里,她到底有多煎熬。
哪怕九日无数次跟她说,这是治疗的一部分,时景歌肯定会醒过来的,但是一个人这躺在这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昏迷了足足七日,谁会不担心呢?
她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实在是无法接受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在时景歌未睁眼睛的这七天里,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祝穆语用力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湿润眨掉。
而这个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祝穆语,然后,她便听到了时景歌的声音。
“妈,我爱你。”
这可能是时景歌从小到大说过最柔/软的一句话了。
那一刹那,祝穆语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但是下一秒,时景歌收回了自己的手,往被子里一钻,瓮声瓮道:“我困了我睡觉了我休息我还是个病号快让我睡觉——”
说时候,连时景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他只是用力往上拽被子,将自己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
祝穆语不说话,就这沉默地着时景歌。
时景歌感受到了这沉默的视线,有些不安,在被子里晃了又晃,似乎是想伸出头来,但是那勇,只露出半个脑袋。
在浓密的黑下,那一双通红的耳朵,倒是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祝穆语眼眸里浮现出分笑意,她伸手将时景歌脑袋上的被子弄了下去,语重心道:“别蒙头,会呼吸不畅的。”
而出现在祝穆语眼前的,是时景歌那一张烧红的脸。
时景歌的双手紧紧握住被子的一角,他似乎是恼羞成怒地想火,但面对着祝穆语,他肯定也不出来,只能闭上眼睛,胡乱地应了一声。
只是那眼睫毛颤动的频率大了些,可主人此时的情绪。
祝穆语难得他这副模样,又想捉弄他,又有些心疼,最后只摸了摸时景歌的脑袋,“做个梦。”
“或许,明早我能等到你一起吃早饭?”
“嗯嗯嗯。”时景歌胡乱应道,眼睛都不敢睁。
直到听到房门被推的声音,他才突然睁眼睛,强自镇定道:“晚——晚安。”
祝穆语唇角微弯,“晚安。”
其他人也怕扰时景歌休息,跟祝穆语一起离,眨眼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时景歌和闻旭生。
时景歌眯着眼睛向闻旭生,自以为十分凌厉,可惜脸上的颜色还有褪/去,让这凌厉的视线登时失去了力道。
闻旭生分外无辜地向时景歌,“怎了?眼睛疼?”
时景歌冷笑一声,“你怎还在这?”
刚刚躲得不是挺快的吗?
闻旭生叹息,“那办法啊,我是治疗师啊。”
时景歌:“……”
“时少爷不想到我,我也理解,但是时少爷身边可不能有治疗师。”
“这样吧,我去跟夫人说一声,让她给少爷换一个治疗师过来。”
闻旭生装模作样地往外,两步,就回头时景歌。
时景歌咬牙切齿地着闻旭生,半晌才憋出来两个字,“……回来!”
闻旭生马不停蹄地回来,“得令!”
时景歌突然想爆他的脑袋。
闻旭生端了杯水过来,“那也得等少爷恢复了再。”
“现在,怕是跟挠痒痒什区别。”
时景歌接过那杯水,感受了一下自己酸软无力的胳膊,不得不承认闻旭生说得对。
“少爷还需自己动手吗?”时景歌冷哼一声,趾高扬道,“少爷一声令下去,你就得自己自己!”
“那……”闻旭生突然凑近时景歌,两个人距离极近,彼此呼吸间的热,都能喷洒在对方脸上。
时景歌瞳孔一缩,像个受惊的小动物,在他有所反应之前,闻旭生口,声音很轻,夹杂着些许委屈,“真的我?”
闻旭生飞快将时景歌手里的水杯拿,叹息,“那就吧。”
“不过我现在也什力,可能不出什效果。”
“毕竟——”
闻旭生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有些僵硬地改口道:“……下?”
这……这还怎得下去!
时景歌憋了半天也憋出一句话,他想了想刚刚到的闻旭生,由于挨得太近,他能清楚地捕捉到闻旭生的虚弱和疲惫。
“我喝水。”
时景歌憋出这四个字。
闻旭生唇角不由上翘,又给时景歌端去一杯水,只是扭头的一瞬间,半分笑意也无,还更显得虚弱和疲惫,连路的模样都有分怪异。
时景歌更愧疚了些,“……我今天心情,大人有大量,饶你一次。”
顿了顿,时景歌又道:“我睡觉了。”
“别人在我房间我睡不着。”
“你吧。”
“不需你守着。”
闻旭生扬了扬眉,心里笑。
找理由赶他去睡觉,也得找点有说服性的啊。
有人在时景歌旁边、时景歌睡不睡得着,他还不清楚吗?
但与此同时,一股近乎于甜蜜的感觉,流动在闻旭生的心底。
“不行,”闻旭生也不戳破时景歌的谎言,他揉了揉太阳穴,“那我怎跟夫人交代?”
时景歌嘴/巴张,有些话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只能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您身边必须有治疗师守着,”闻旭生轻描淡写道,“等您醒了,我再睡也不迟。”
时景歌微微蹙眉,这个“您”听着可真刺耳啊,闻旭生什时候会用敬语了?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闻旭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悄悄地、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把,整个人陡然了个激灵。
时景歌自然就注意到了,他又不傻,着闻旭生的黑眼圈,自然知道闻旭生多困倦疲惫。
时景歌了自己的床,很大,再接受两三个人都有问题。
只在中间画条界限,把这床当成两个单人床,不就行了?
反这床足够大,就算是单人床,也是豪华版单人床。
“你……”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字来。
闻旭生了个一个激灵,才望了过来,“怎?”
时景歌这才意识到,闻旭生真的非常疲惫困倦了,他刚刚差点站着就睡着了。
时景歌往里面滚了滚,然后找了条毯子,放在床中间的位置上,又一次将被子拉到脑袋上,手还在外面胡乱地指,“那边,给你。”
闻旭生:“!”
那一瞬间,闻旭生突然明白了什叫天上掉馅饼。
还不是一般的馅饼,是能将人砸晕的惊喜馅饼。
“什?”闻旭生愣愣地问道。
时景歌冷冷道:“不许越界。”
闻旭生又道:“你确定吗?”
怎,他还真想越界?那大的地方不够他睡?
时景歌恼羞成怒,“你可以试试。”
两个人驴唇不对马嘴,闻旭生的唇角越翘越高。
“那我上来了。”闻旭生有些犹豫地说道。
“敢越界就剁了你!”时景歌说得十分用力。
闻旭生擅于抓住机会,尤其是在追求伴侣这样的人生大事之上。
时景歌感受到闻旭生上了床,下意识地又往里面靠了靠。
他其实挺困的,但是不知道怎着,就是睡不着。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有些喑哑的声音。
“睡吧,”闻旭生轻轻道,“相信我,你会有一个美的梦境。”
“晚安。”
我的……小歌。
晚安。
时景歌在心里默默念了这两个字,紧接着,一股困意袭来,将他卷进梦境深处。
闻旭生在另一侧安静地着时景歌的侧颜,慢慢靠了过去,伸出手指,在时景歌眉心轻轻抚了抚,倏地一笑。
“你会梦你想的一切。”
“你会自由、快乐、健康、无忧。”
“自这一刻始,你将得到这大地之上所有生灵的祝福。”
“包括我。”
闻旭生的手指慢慢挪,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唇。
他轻轻地吻上时景歌的额头,只是简单碰触,就像有电流一般,从他的四肢百骸中穿过,让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澎湃不。
“——祝福你,小歌。”
闻旭生的手指慢慢下滑,终于,触碰到时景歌的唇。
闻旭生的指尖一颤,飞快地挪。
此时,时景歌睡得香,什都有察觉一般。
闻旭生慢慢地向时景歌的唇,那双唇什血色,却像盛的鲜花一般,牢牢地吸引着闻旭生的视线。
想靠近、想碰触、想亲/吻——
闻旭生就像被蛊惑了一般,慢慢地靠近时景歌,在即将亲/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一僵。
下一刻,他狼狈地移脑袋,躺回旁边的枕头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不行——不行——
按小歌的性子,知道自己偷偷吻了他,一定会生的吧?
小歌向来讨厌这种偷偷摸摸、趁人之危的事情。
小歌连“坏”都“坏”的光明大。
在他熟睡的时候偷偷摸摸地亲/吻他,必然会被他不齿吧?
闻旭生苦笑一声,徐徐叹。
他也想光明大地亲/吻小歌啊。
祝穆语想第二天和时景歌一起吃早饭的愿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时景歌压根醒来。
不仅早上醒来,晚上也醒来。
祝穆语有些焦虑,但是她并有表现出来,只是坐在时景歌的床前着时景歌。
“夫人,”闻旭生客客地说道,“少爷三天后会醒来。”
“他身体亏损偏多,自然需睡眠来弥补。”
“之前他的睡眠时间又少,现在不过是把一切都补回来罢了,您不需担心。”
话是这说,但这又不是说不担心就能不担心的。
祝穆语客点头,“我在这里他。”
闻旭生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您之前经守过七天了,您也需睡眠。”
“夫人,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等少爷醒来,您又躺回去,让少爷在床头再守您日吗?”
“少爷的身体,还需修养。”
“但是,如果您……”闻旭生顿了顿,慢条斯理道,“少爷必然愧疚难安,就算你命令他不让他守着您,他也必然寝食难安。”
“然后您了起来,少爷又躺回去了。”
“您两个人,这是准备玩接力赛吗?”
祝穆语慢慢站了起来,叹息道:“我知道了。”
“那就麻烦九先生照顾小歌了。”
“这是一个治疗师应该做的。”闻旭生回了个微笑。
两个人静静对视,祝穆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给时景歌掖了掖背角,扭头了。
她也确实觉得疲惫虚弱,困倦极了。
送祝穆语之后,闻旭生重新上了床。
时景歌不知道梦到了什,竟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闻旭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时景歌的脸颊,唇角也扬起了笑。
“做个梦。”
时景歌确实做了许多梦,即使他醒来的时候经不记得那些梦了,但是那股轻快愉悦的心情,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时景歌再一次睁眼睛的时候,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他身上那层被他自己亲手垒砌的大山被一点一点地敲碎,他不再被压得喘不上来,那张的面容上多了些许少年,更让人移不眼睛。
他就像天生的光体,永远吸引周围人的视线。
这一次,祝穆语才终于放下心来。
因为东灵花的事情,时景歌暂时不算回去,他准备在时氏领地上游历一圈,顺便将各地的东灵花问题都解决了。
祝穆语其实更想让时景歌多养养身体,但是时景歌那向往,又想到继承人需些威望,最终还是点了头。
不过在这之前,祝穆语特意找了闻旭生,郑重地将时景歌拜托给了他。
闻旭生哪里有不答应的?
来自于心上人母亲的拜托,这无异于天上又一次掉了馅饼啊!
闻旭生答应的那个痛快,还对祝穆语起了誓,祝穆语想到闻旭生会这做,向闻旭生的眼神越温和。
连带着,将闻旭生请来的宋铭俞,都得到祝穆语另眼相待。
而真属于时景歌的圣侍突然有了浓浓的危机感,夫人不会也想让宋铭俞做少爷的圣侍吧?
……呜!
就这样,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时景歌带着众人准备出。
出前,这边的人全都来送时景歌,望向时景歌的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崇敬。
他们多多少少还都带了些东西,不过时景歌严令禁止,什都收。
祝穆语着周遭居民的视线,心底渐渐生出一股骄傲。
困扰了这片大陆那多年的东灵花难题,终于被解决了。
真。
**
江明欢回到江氏领地经有个月了,家里边风平浪静,什事都有。
他的日子还像以前一样,他并有主动给时景歌写信,时景歌自然也有给他写,他也不再提起时景歌,仿佛在时氏领地生的那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
但真的是这样吗?
有的时候,人越想忘记什,却偏偏无法忘记什。
就像时景歌对江明欢。
这一天,江明欢在,可是突然间,他心浮躁起来,一个字也不下去,最后干脆重重将合上。
这时景歌还答应了给他写信来着。
信呢?
骗子。
江明欢郁郁地垂下头,这是怎也不下去了,干脆出去。
他心烦躁,不想让人跟着,连圣侍都了,最后着也意思,干脆躲了起来。
轻风吹起,他懒懒地躺着,突然间,个人的声音响起,将某个熟悉的字送进他的耳朵里。
“……你们听说了?时景歌研究出了怎治愈东灵花!”
“卧槽?真的假的?那可是东灵花!”
“真的!我刚刚在房亲口听爸说的!”
“时景歌?时氏领地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时景歌!”
“这怎可能?咱大哥研究东灵花那多年都个结果,时景歌那纨绔子弟研究出来了?!”
“可不是吗?据说各大领地都往时氏领地那边派人了,想接洽关于东灵花的事情,咱领地这边肯定也出人。”
“你什意思?你想去?”
“当然想去了!咱家那位眼高于顶的都研究出来的东西,让时景歌研究出来了,我当然得去了,回来还能刺激刺激那位!”
江明欢猛地坐了起来,眼底熠熠生辉。
派人去时氏领地接洽?
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