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明欢微微撇开头, 没有看向时景歌。
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又很仓促,难得有些不意。
但是他没有立刻就得到时景歌的回应。
轻风吹过, 江明欢渐渐感觉到什么不对, 他慢慢扭过头, 看向时景歌,时景歌正定定看着他, 底很是复杂。
还没江明欢细细再看一番,时景歌就已经垂下了眸,应了声。
江明欢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下,他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刚刚多么紧张,不过还没他开口,时景歌就是话锋一转, “江氏领与时氏领所隔甚远, 听说风俗习惯差异很大。”
“这个倒是真的。”江明欢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可以给我讲讲吗?”时景歌扭头看他,声音很轻,“我还没离开过时氏领呢。”
“当然可以。”江明欢爽快回答道, 与时景歌讲起江氏领的风俗,时不时穿/插/一点趣事,时景歌安静听着, 不时询问个一言半语,说一些时氏与之不同的风俗。
时景歌上一次所居住的那间房,依然还留在那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向那处房屋走去。
刚刚那几分微妙,似乎都在这些谈话散尽。
但江明欢的圣侍只感觉有些不对, 时景歌的圣侍看他的神,隐隐夹杂着几分敌意。
这家伙有毛病吗?
江明欢的圣侍有些许不愉,他家少主都这么屈尊降贵了,时景歌这边还有个屁的不满!
时景歌这一次过的仓促,这边的人也没得及准备什么,一时间难免有些诚惶诚恐,时景歌懒得多说,便干脆把人全都赶了出去,只余下自己带的人。
江明欢见时景歌做出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底不由浮现出几抹笑意。
他第一次见到时景歌的时候,时景歌就是这么一副鲜活的样,只让他觉得,那是连正午时刻的阳光都比不上的耀。
当然,那个时候的他,是不会承认的。
时景歌注意到他的视线,扭头看了过,眸带着一抹疑惑。
江明欢对着他笑了笑。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他们太吵了。”
也不知道是在解释些什么。
不江明欢回答,时景歌又道:“今天天气不错。”
“午吃烤肉吧。”
江明欢:“?”
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不过江明欢倒也没有拒绝,只赞同道:“确实是个吃烤肉的日。”
然后,江明欢就看到时景歌表情肉可见的轻快起。
刹那间,他突然觉得烤肉也不错。
江明欢的圣侍闻言,有些错愕抬起头看了江明欢一,又飞快低下了头。
……反正是少主自己点头的,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想着,他又抬头看了时景歌一。
……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时景歌还真不是,他怎么知道江明欢不吃烤肉?他就跟江明欢见过这两次。
什么吃烤肉?
因烤肉准备起最简单最便,也不需要别人管。
但是没吃一会儿,时景歌就看出不对了。
他沉吟片刻,找了个借口出,让圣侍去给江明欢弄点吃的,要精致的那种。
圣侍心里百般不愿,但又不能拒绝,只领命而去。
时景歌回的时候,微微一愣。
闻旭竟然不在了。
江明欢在此,他也不多问,只坐下,神情自然,不时与江明欢说两句话,交流一些趣事,也不劝江明欢吃东,就像没注意到江明欢食不下咽一样。
江明欢对此也不在意,他本就没什么胃口,不过是想要多跟时景歌说说话罢了。
两个人天南海北聊着,分随意,江明欢只感觉肩膀上的担都被慢慢抽空一样,整个人都放松得很,连一向注意的礼仪规矩都放到一边去了。
轻风拂面,江明欢唇角的笑意难以遮掩,他静静看着时景歌,感觉空前的快活愉悦,恨不得时间就此定格。
时景歌伸出手指,不动声色在脸上抹了一把,又低头看看手指,见上面什么都没有,底不由多了抹困惑。
时景歌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沉吟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道:“我弄到脸上了?”
江明欢楞了一下,强忍住笑意,道:“没有。”
时景歌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问了出,“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我还以……”他半是不满半是抱怨说着,但很快止住了那句话,烤的肉片送进自己嘴里,愤愤不平咬了一口,紧接着,眉心舒展,神采飞扬,整个人都显出几分快乐。
江明欢也忍不住笑了起,“你就在我对面,我又在跟你说话,不看你还能看谁呢?”
时景歌闻言皱眉,他考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有道理。”
江明欢笑意更深。
怎么这么骗啊?
烤肉的香味四溢,时景歌的唇/瓣上泛着一层油光,更衬得红润饱/满,江明欢喉结上下动了动,竟然突然有了些许食欲。
他一向不喜欢烤肉,觉得油/腻,但是时景歌开口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他知道时景歌什么意。
得仓促,不想要打扰此居民,没必要让他们耗时耗准备一桌,哪有比烤肉更便快捷的?
更何况这肉食、餐具、烤肉工具还都是时景歌自带的,那就更便了。
谁说时家小少爷纨绔娇纵又任性的?
这明明体贴又温柔。
江明欢眸微微闪烁,一片烤的肉片送入自己嘴,他条件反/射皱起眉,又很快松开,若有所。
……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江明欢又看向时景歌,底流露出笑意。
……尤其是看着某个人的时候。
不过很快,时景歌的圣侍回了,一个餐盘送到江明欢那边。
餐盘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是江明欢喜欢的口味。
时景歌耸了耸肩,“不喜欢就直说,不知道的还以我们时家虐待客人,连饭都不给人吃饱呢。”
江明欢被时景歌逗笑,“……倒也没有不喜欢。”
时景歌斜看向江明欢,格外理直气壮,“那你吃啊。”
江明欢有些犹豫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餐盘,又看了看烤架,还没动手,便听时景歌没气道:“我说的是你面前的那些。”
江明欢乖乖吃着面前的这些,吃着吃着,不由莞尔。
看吧,他就说这小少爷既温柔又体贴吧。
一顿饭吃的江明欢身心愉悦。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蓝云白,连时景歌问他何时启程,都没有改变他的心情。
“不急。”江明欢假装认真考,“我还想蹭小歌一顿晚饭呢。”
时景歌慢吞吞道:“我晚上还吃烤肉。”
江明欢闻言大笑,笑得泪都出了,连气都喘不上,把时景歌都给看懵了。
他是真的不想走。
江氏领离时氏领太远了,两边又都是继承人,轻易离不开领。
尤其是时景歌,半路突然成了继承人,要学的东不知道有多少,每天忙得不行,江明欢在时家都堵不住时景歌的人,更何况以后?
这样算下,这一别之后,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呢。
能拖一天是一天。
多讲一句话,总比少讲一句话吧?
江明欢留了下。
这让时景歌的圣侍和宋铭俞更不满。
不过时景歌的注意却不在这,他第n次环绕左右,向远处眺望,然后又不动声色收回自己的视线,抿起唇,有些愤愤不平戳了戳茶杯。
或许是察觉到这个举动过于幼稚,他很快又收回手指,有些不意抿起唇,耳根飘出些红。
反复几次之后,时景歌终于坐不住了,他陡然站了起,“我累了。”
“舟车劳顿,大家应该都累了吧?”
“不如休息一下?”
时景歌看向江明欢,目光灼灼。
哪怕知道这只是时景歌的一个借口,江明欢也拒绝不了。
他叹气,道:“。”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时景歌,那叫一个滔滔不绝,虽然是了东灵花。
或者,他可以用东灵花话题,继续去找时景歌?
只是……时景歌对东灵花的研究,似乎已经在他之上了。
江明欢有些苦恼。
这可怎么办呢?
时景歌去找闻旭。
找了一大圈,没找到,只能回到自己的房屋里,吃了口茶,是真觉得累了,便去了自己的卧室。
一进卧室,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时景歌眸一亮,就看到了桌上摆着的几种糕点。
但是没有闻旭。
时景歌的眸渐渐黯淡下,他有些精打采走到桌前,看着面前的糕点,伸手拿了一个,然后表情复杂喃喃道:“……闻旭。”
“在找我吗?”一个含笑的声音在时景歌身后响起,时景歌扭头去看,便看到了闻旭。
“谁会找你?”时景歌瞪他,倨傲抬起下巴,那块糕点送进自己嘴里。
味道很不错。
时景歌的眉心舒展起,又吃了一块。
胃口在这一瞬间都回了。
闻旭也不跟时景歌争,对付时景歌这样的傲娇怪,看他做什么,远比听他说什么要要得多。
闻旭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没精打采道:“我听到你吩咐你的圣侍去准备点食物,要精致点的。”
时景歌抬头看他,不明所以。
“这些够精致吗?”闻旭抬了抬下巴,目光看着那些精致的糕点。
时景歌抿唇,不说话。
闻旭幽幽叹气,神情黯然。
时景歌飞快道:“……嗯。”
声音很小,细弱蚊蝇,又很短促,时景歌自己都听不真切。
但闻旭是谁啊?
这个“嗯”字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间心情大。
“可是,我回的时候,你们已经吃完了。”
“不见了。”
闻旭慢悠悠叹气,语气更是低落,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时景歌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他拿了个糕点,塞到闻旭手里。
闻旭看着手里的糕点,有些哭笑不得,拿他自己做的糕点过送给他,这借花献佛,也太会了吧?
闻旭带着几分谴责看向时景歌。
时景歌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大,抿了抿唇,“……你还没吃东呢。”
说完,时景歌底一片懊悔,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这是在说什么?
闻旭低头咬了口糕点,“味道不错。”
“还是小少爷亲手送给我的。”
“味道就更了。”
闻旭吃完那个糕点,还不忘舔了舔自己指尖的糕点沫。
这个动作,他做的很慢,一边做一边看向时景歌,满目都是意味深长。
那一双手格外漂亮。
五指修长,纤细而有,红/艳/艳的舌尖轻巧从上面轻巧滑过,留下一点水渍。
那抹水渍就像会反光一样,牢牢吸引了时景歌的视线,他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是喉结上下颤动。
闻旭仿佛这才注意到了时景歌的神一样,他慢慢扭头看向时景歌,倏一笑。
那个笑容,灿如朝阳,耀夺目,带着一种特殊的魅惑。
时景歌的喉结动得更快,但是他的睛却凝在闻旭身上,移都移不开。
“小歌。”闻旭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眸的笑意更深,“我饿。”
他定定看着时景歌,底自然而然浮现出几分委屈。
时景歌的呼吸更加急/促起,突然,他用掐了自己一把,估计是下手狠了,整个人精神一震,差点直接跳起。
然后紧接着,他动了起。
有些踉跄,还差点撞到椅上,要不是闻旭及时用灵椅挪开,时景歌非得狠狠撞上去不行。
时景歌扑到桌上,拿了两盘糕点,直接塞到闻旭怀里,然后深吸一口气。
“拿、拿去!”
“不知道的还以我们领不让人吃饱饭呢!”
“可是,”闻旭看着手里的盘,徐徐叹息道,“这些,我也吃不饱啊。”
时景歌又看向桌上的另外两盘糕点,神情间有些挣扎。
于是闻旭开口拯救了他,“就是加上那两盘,我也吃不饱。”
时景歌这才松了口气,认真索片刻,“吃烤肉吗?”
闻旭:“……”
那一瞬间,闻旭只觉得自己刚刚做的一切,是给猴做的。
“不吃。”闻旭语气有些冷淡,还夹杂着些委屈。
时景歌微微蹙眉,又连续提出了几种吃食,都被闻旭一一拒绝。
时景歌也想不出什么吃食了,便问道:“那你要吃什么?”
闻旭得就是这句话,他直勾勾看着时景歌,“吃你。”
时景歌:“?”
时景歌的眉心渐渐皱了起,越皱越紧。
闻旭这才反应过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他一手捂住额头,在心底声哀嚎。
果然,吃醋要人命啊。
闻旭苦笑一声,刚想开口解释,就看到时景歌举起胳膊,一脸恍然大悟拉开袖,“要吸血吗?”
闻旭:“!!”
“什、什么?”闻旭觉得自己耳朵大概是出现了问题。
闻旭的反应在时景歌的里,就仿佛是坐实了什么一样。
“给你,”时景歌胳膊往前又伸了伸,语气淡淡,“吸吧。”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注意一点,别把我吸没了。”
闻旭:“!”
闻旭想要解释,但是那莹白的胳膊抵在那里,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他的唇角微颤,喉咙干渴得不可议,连句话都说不出了。
这一刻,闻旭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的呼吸越发粗起,他沉默伸出手,抓住了时景歌的手腕。
就在这一刹那间,闻旭发现时景歌的胳膊微微一颤,紧接着,时景歌连睛都闭上了。
但是时景歌的下巴还是抬得高高的,足的倨傲,天不怕不怕的样。
如果不是时景歌的指尖还在颤,这一幕还挺有说服的。
闻旭心尖一软,这家伙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闻旭想问,又说不出口,他又想笑,倒真的笑了出。
可是那个笑,因过于短促和闻旭喉咙太过干哑的原因,听起颇奇怪。
时景歌的唇/瓣抿了起,睫毛颤着。
闻旭可以听到时景歌近乎于急/促的呼吸声。
“我要咬了啊。”闻旭突然开口,声音很哑。
“快点,”时景歌深吸一口气,粗暴开口道,“你怎么那么磨蹭?”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利利索索得行不行啊?磨磨蹭蹭干什么?打雷吗?
闻旭又笑了,那笑声委实说不上多么听。
时景歌有些恼怒睁开睛,“你快点行不行啊?我还忙着呢!”
闻旭慢慢低下头去,时景歌赶忙闭上睛,就在闻旭的唇碰到时景歌胳膊的那一瞬间,他骤然抬起了头。
时景歌:“?”
闻旭慢吞吞道:“你怕吗?”
“怕你个鬼!”时景歌咬牙切齿,“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可以承担后果!”
“你能不能快一点?!”
“你再不开始,那你别吸了!”
顿了顿,时景歌恼怒补了一句,“饿死你算了!”
愿意让我咬,是怕我饿死吗?
可是我是饿不死的啊。
闻旭脑海飘过了这么一句话,“那我开始了?”
“你能不能给快一点!”时景歌几乎接近于暴怒。
闻旭终于低下了头。
他的唇又一次贴上了时景歌的手腕处,很轻很柔。
如果这时候时景歌睁开睛的话,就能看到闻旭那一张通红的脸。
但是时景歌没有睁开睛,于是闻旭慢慢张开了口,舌尖在时景歌手腕处滑过,时景歌微微一颤。
他觉得有些痒。
然后,他便听到闻旭的声音,“了。”
……了……?
时景歌微微一愣。
他像……没有感受到牙齿的存在啊。
也没有感觉到疼。
真的咬了吗?
时景歌睁开睛,定定看着自己的手腕,没有任何伤口。
“你……”时景歌愣愣看向闻旭,此时闻旭的脸色已经恢复平常,看起没有什么不同。
“我吃饱了。”闻旭舔了舔唇角,一副回味穷的模样,“真棒。”
时景歌看看手腕,又看了看闻旭,奇道:“你吃了什么?”
闻旭高深莫测看了时景歌一,轻快道:“吃的你啊。”
时景歌:“?”
吃了我什么啊?
还没时景歌这个问题问出,就听到闻旭笑眯眯道:“小歌。”
“嗯?”
“我给你准备了份惊喜。”
“?”
“现在去的话,正能看到这份惊喜盛放。”
“什么?”
闻旭不答,只笑着对时景歌伸出手,“要去吗?”
时景歌白了他一,“废话。”
自从葬礼过后,时景歌以前丢下的礼仪全部学了回,就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
闻旭看着时景歌,心里陡然有些后悔。
……刚刚应该趁机多吻两下的。
……那也算咬。
“闭上。”闻旭拉起时景歌的手,“走了。”
时景歌条件反/射闭上了睛,意识突然有些朦胧。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头上有一个柔/软的东,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闻旭定定看着时景歌,眸幽深,半晌,他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唇。
“可以睁了。”闻旭低低道,嗓音又变得沙哑起。
时景歌睁开了睛,有几株东灵花在他前悄然盛放,刹那间,时景歌呼吸一窒。
“这……这……”时景歌突然说不出话,他干脆不说话了,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些东灵花,但是还没有碰到,就又缩了回。
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成、成功了吗?”时景歌扭头看向闻旭。
闻旭点了点头,“是啊。”
时景歌呼吸一促,“我哥——”
他说不下去了,只定定看着闻旭,底满是光亮。
但是那些光亮,是闪烁的,是摇摆不定的,在那些光亮之下,是深深的惧怕。
时景歌怕见不到他的哥哥。
闻旭知道。
“你能见到他的。”闻旭对他笑笑,“能见一会儿。”
时景歌这才放下心,他长长松了口气,底终于涌现出期待。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闻旭伸出一根手指,“就一个问题。”
“你问。”时景歌毫不犹豫开口,别说一个问题了,就是一百个,他也会答。
“那个江明欢可能有问题。”
“按照我们的推论,他可能是了东灵花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所说的那些话,一不是骗你,利用你,你什么还对他那么容忍呢?”
“你什么还留下他呢?”
闻旭定定看着时景歌,“你最讨厌这种行的,不是吗?”
当初,他确实对时景歌撒了谎,但是旁的什么都没做,时景歌也是极愤怒的,如果不是时景歌那时候自己都接受不了真相,闻旭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踢出时氏领了。
但什么……江明欢不一样呢?
是,是没有证据证明江明欢真的是这般,但嫌疑摆在那里啊,不是吗?
什么江明欢这么特殊呢?
是因小歌……?
闻旭的眸微微一厉。
一时间,他竟然不敢想下去了。
闻旭安静待答案。
了一会儿,没到,时景歌似乎这才确认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迷茫道:“……啊?”
时景歌眉心拧紧,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问,我什么没有把江明欢赶走?”
闻旭沉默片刻,“你这么理解也可以。”
时景歌:“?”
“所以,”闻旭如善从流,“你什么没有把江明欢赶走呢?”
“因他姓江啊,是参加葬礼的客人啊。”
时景歌说得理所当然,闻旭缓缓在脑海打了个问号。
沉默片刻,时景歌仿佛明白了什么,叹气道:“那些只是猜测。”
“我可以因那些猜测而防着他什么,但是却不能直接赶人。”
“有些事情,时景歌做得,时小少爷做得,时少爷却做不得。”
时景歌沉默了片刻,在闻旭开口之前,突然开口道:“我以前,其实也问过我哥哥,类似的问题。”
“我问他,既然不喜欢,什么要故作友,不觉得虚伪吗?”
“我觉得像我那般,肆意妄,只听自己的,只做自己想做的,才是潇洒,才是……”
时景歌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当时,我哥只跟我说,长大了你便懂了。”
“他其实跟我说过多遍类似的话,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很希望我长大,有的时候我觉得他又不希望我长大。”
“我以前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我只需要做我想做的事就,就是天塌下,前面也有人替我顶着。”
“我爸,我妈,我哥,我的圣侍骑士,他们都会挡在我的前面,让我做那个忧虑、肆意妄、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时小少爷。”
“但是现在,我不是时小少爷了。”
时景歌抬头看向闻旭,他没有哭,但是却让人的心都揪起。
“我不是了。”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可以做了。”
他没有哥哥了。
那座他遮风挡雨的大山塌了。
所以,他必须自己成另一座可以遮风挡雨的山。
他不再是一个纨绔小少爷,而是一个可以代表整个时家的时少爷。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附加了其他的含义,可以被数人分解成不同的意。
所以,他再也不能由着自己性胡了。
时景歌的声音很轻,听在闻旭耳朵里,却足够。
闻旭张口想要安慰时景歌,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词汇,而在这个时候,时景歌自己就走出了。
他的背脊挺得很直,像竹,宁折不弯。
他问,彬彬有礼,“你问完了吗?”
闻旭沉默点头。
时景歌又问:“那我……可以见我哥哥了吗?”
闻旭定定看着时景歌,又一次点了点头。
“今晚就可以。”
时景歌抿了抿唇,有些失望,他想要立刻就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闻旭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
“或许,你可以给你哥哥准备一份礼物。”
时景歌楞了一下,一会儿才反应过,“你说什么?!”
闻旭笃定道:“他能收到。”
“只此一次。”
于是时景歌赶忙去他的哥哥准备礼物。
闻旭看着他的背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原如此。
那江明欢就更要走了。
不能让江明欢这个外人,窥视到你狼狈的模样,不是吗?
于是,本毫睡意的江明欢,突然有了睡意。
他很快就睡过去了,且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里,他的父亲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看着他的向,缓缓叫了一声“明儿”。
江明欢猛惊醒,他心惊肉跳,拼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但……万一呢?
江明欢的脑海不时蹦出这几个字。
而且,他什么会做这么一个梦?真的不是什么预警吗?
江明欢坐不下去了。
梦里,父亲气若游丝的模样反复在他脑海出现,让他分不安。
他决定不再耽误,立刻返程。
至于时景歌……他们总会再相遇的。
他还可以再时氏领的。
江明欢下定决心,去找时景歌告别。
此时时景歌正在哥哥准备礼物,因时间紧迫,闻言也没有多劝,只祝江明欢一路顺风,还派了骑士队护送他一段路程。
江明欢定定看着时景歌,“我们会通信吧?”
时景歌点了点头,江明欢要是给他写信了,他还能不回咋?
江明欢抬手给了时景歌一个拥抱,时景歌满脑都是哥哥的礼物,猝不及防之下,被江明欢抱了个正着。
一旁的闻旭:“!!!”
不过江明欢很快就结束了这个拥抱,他转身对时景歌挥手,“再见。”
时景歌点了点头,客气道:“再见。”
还想和小歌再见?
想得倒是挺美。
闻旭阴郁看着江明欢的背影,觉得还是太便宜他了。
早知道如此,就应该让江明欢的噩梦直接做到半夜!
江明欢离开之后,时景歌连忙回去,继续准备自己的礼物。
只有这么短短小半天的时间,准备什么大件的礼物都是不现实的,时景歌又想要自己亲手做的礼物送给哥哥,那么可选择性就很小了。
前想后,时景歌决定送哥哥“护身符”。
当然不是真的符。
他所拥有的东,大多自于父母和兄长,只有一块蓝灵玉,是他自己赢的。
是年少时,在哥哥的日宴上,与另一位贵族小少爷打赌,从那位贵族小少爷手里赢的。
那是他唯一依靠自己而赢的战利品,所以分骄傲,也分珍惜,所以一直携带在身上。
仓促间给兄长准备礼物,� ��景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块蓝灵玉。
蓝灵玉的寓意也很,代表祝福、希望、爱与永恒。
就是小了些。
时景歌不可能就这么蓝灵玉送给他哥,幸年少时一直和哥哥玩雕刻游戏,多少还有些底在,还能在上面雕一些东,雕再送给他的哥哥。
时景歌本想要雕全家人,但是一这蓝灵玉小了些,二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三是这么多年没雕过了,技艺到底是不行了,而且木头和玉还不一样,他光用别的练习找感觉就花了大量时间,实在是不及。
最后,夜幕降临,一切开始,他连他的哥哥都没雕完。
没关系。
时景歌模模糊糊想。
让哥哥雕另一半。
就像……就像小的时候一样。
时景歌觉得自己浮在半空,前是一片浓雾,那些浓雾让他的呼吸都艰难了起,但是他必须要穿过那片浓雾。
闻旭告诉他,穿过迷雾,就可以见到他的哥哥。
时景歌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向迷雾走去。
在迷雾之下,他的呼吸更加艰难,周身一阵阵呼啸的风吹过,让他觉得有些冷。
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冷,是那种融进骨里的冷。
可是再冷,他也要走。
他其实有些怕的。
但是有的时候,胆小鬼也可以一往前,变得勇敢而坚定。
时景歌握紧了手里的蓝灵玉,仿佛要从蓝灵玉汲取量。
突然,时景歌觉得不是那么冷了。
可能是从迷雾里待久了,适应了?
时景歌苦作乐想着。
他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但是他想要见到哥哥。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前一片迷雾之,出现了一些浅浅的金色光点。
那些金色光点在迷雾涌动,就仿佛在给时景歌指路一般。
时景歌连忙跟了上去。
跟在那些金色光点身边,他竟然开始觉得温暖。
闻旭看着这一幕,微微叹气,底既奈又温柔。
有什么办法呢?
他到底是舍不得的。
连小少爷冷了,打个哆嗦,他都看不下去。
时景歌终于走过那浓雾,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河流。
而在那条河流一侧,有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哥哥。
那一刹那,时景歌的双/腿就跟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近乎于贪婪看着那个身影,睛都舍不得眨,怕眨一下,那个人影就没了。
于是,在他的目光之下,那个人终于扭头看向他。
面色冷淡,眸平静,隐隐带着些许严厉。
就像……就像不愿意见到他一样。
时景歌突然觉得难受。
难受到喘不过气。
那个高大的男人立刻就装不下去了,他大步流星走过,一把抓住时景歌的胳膊,“哪里不舒服?”
时景歌甩开他的手,“不用你管”这几个字在脑海徘徊,到底还是没那伤人的字吐露出。
男人一点一点蹲了下,抓住时景歌的手,叹气,“我是不想要看到你出现在这里。”
时景歌身一僵。
“这里对你而言,”男人低低道,“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只希望你处于安全的环境里。”
“其他的都所谓,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的。”
“你骗我!”时景歌用甩开他的手,“你根本就是不想见我!”
“从小到大都是,你就是不想见我!”
“我以前就是太乖了,你不见我我就不出现,才会这样——这样——”
“我不要乖了,我就不听话,你不想见我,我就偏要你见我!”
“你有本事就爬起制止这一切啊!”
“你爬起啊!你打我啊!你出把我关禁闭啊!”
“你快关我禁闭啊!”
“小歌。”男人时景歌拥在怀里,眸渐渐布满哀伤,“哥哥一直在看着你呢。”
“我不要你看着我!”时景歌在他怀里剧烈挣扎,里在这一刻落了下,“我不需要!你走!你走啊!我不需要!你听到了没!我不需要!”
明明说着那么凶狠的话,泪就跟下了雨一样,根本停不下。
“别哭。”男人伸手去给他抹泪,“男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可是小歌自己说的。”
时景歌定定看着他,突然伸手去抹泪,“我不哭。”
时景歌含糊说着这几个字,还带着泣音,“你不要留在这里,你去投胎不?”
“不要看着我,你要耽误你自己,我会照顾爸妈的,我会照顾领的,未我会成优秀的领主,我会让每个人都安居乐业,我会让领成繁华的领,我会让每个人都吃饱穿暖……”
“我长大了,我懂事了,我可以做到的,你相信我一次不?”
“我学了多东,师们都夸我,我会变的,会变的更的,你不要不放心,你不要看着我,你照顾你自己,不?”
时景歌说得颠三倒四,没有点,但是男人却明白时景歌所说的每一句话。
“小歌真棒。”
“小歌很了不起。”
“但是小歌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是以我没看到吗?”
“你这样做,我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你瘦了多少,你自己知道吗?”
“你可真是……”男人点了点时景歌的额头,“我怎么能放心离开呢,小歌?”
时景歌死死咬住下唇,但是整个身体都在抖。
数回忆在他脑海一一闪过,让他的泪再也法控制落下。
他压抑开口,声音很小,还带着颤音。
“我想你。”
“既然你不想离开,那我也不离开了,不?”
“我在这里陪你。”
男人失笑,“又在胡说了。”
“人鬼殊途,小歌,我已经死了。”
“你还知道啊,”时景歌惨白着脸,“那你什么还要继续看着我呢。”
“人鬼殊途,你要走你自己的路。”
“你不能这样……这样消耗你自己……”
男人叹息道:“……小歌。”
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找到了东灵花的秘密。”
“嗯,我知道。”男人垂眸,声音温柔,“你真棒。”
“我长大了。”时景歌再一次复道。
“嗯。”男人眸更加温柔,“小歌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哥哥很骄傲。”
“我也哥哥骄傲。”时景歌沉默了一会儿,一字一顿道,“一直,一直有哥哥而骄傲。”
男人缓缓笑起,声音温柔极了,“嗯。”
时景歌呼吸很,他似乎在竭平稳自己失控的情绪,“我有礼物要送给哥哥。”
他那块未雕的蓝灵玉递了过去,“哥哥知道蓝灵玉的寓意是什么吗?”
男人接过那块蓝灵玉,上面有未雕的他,他的手指在上面摩/擦,感受着那温润的质感,唇角的弧度不由更加温柔。
“我知道。”
“代表祝福、希望、爱与永恒。”
时景歌定定看着他的哥哥,突然道:“我曾经,做了个梦。”
“一个噩梦。”
“反反复复,做了多遍。”
“我梦见哥哥看着我,在走廊尽头、在楼梯拐角、在餐桌旁边、在卧室边缘,你总是在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我。”
“你看着我任意妄,看着我胡作非,看着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错事,最终,你看不下去了。”
“你新‘活’了过。”
“代价是,每‘活’一天,都会对你的灵魂造成创伤。”
“直到……”时景歌的声音轻颤,带着浓浓的痛苦,“魂飞魄散。”
没有转世,没有轮回,彻彻底底消散在这天间。
男人定定看着时景歌,“那只是梦,小歌。”
时景歌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苍白而,难看得很。
然后,时景歌握住男人的手,让男人手指一点一点合上,握紧那块蓝灵玉。
“我希望哥哥可以幸福。”
“我祝福哥哥未光明、前途坦荡、活在所有人的爱之、顺遂平安、健康忧。”
“我永远爱哥哥。”
时景歌弯下腰,轻轻吻上男人的手指,“我会成一个分优秀的领主,带着我领的居民过上日。”
“他们都不会再记得哥哥,他们只会记得我。”
“这样,哥哥就没有牵挂了,可以放心了。”
“哥哥所有记挂的事情,我都会完成的。”
“我知道哥哥记挂什么。”
男人摸了摸时景歌的脑袋,低声道:“你真的知道我记挂什么吗?”
时景歌用点头,“我知道。”
男人轻笑,“我永远记挂小歌。”
时景歌猛抬头看他,然后,便是一声脆响。
那块蓝灵玉,变成了两半。
男人一半塞到时景歌手里,温柔道:“我也一样。”
时景歌红了。
而后,他才发现,他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也不知道在何时红了。
时景歌手里的,是他还没有刻完的那半蓝灵玉,男人手里的,是空白的那部分。
男人刻了时景歌,他的手艺明显比时景歌娴熟许多,所以在时景歌终于补完的时候,他也刻完了那一半蓝灵玉。
两个人交换了蓝灵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里,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但是男人知道,时景歌是还活着的人,是魂,多在这里一秒,就多一份风险。
男人轻轻道:“小歌,我所在乎的、记挂的一切,你都能照顾吗?”
时景歌沉默点了点头。
男人又道:“那你知道,我最记挂的,是谁吗?”
时景歌缓慢点了点头。
“是谁?说出,小歌。”
“是我。”时景歌低低道。
“嗯,”男人对时景歌笑,只是睛更红,“能照顾吗?”
时景歌用点头,又问道:“那么我最在乎的人,你能照顾吗?”
“我能。”男人晃了晃手里的蓝灵玉,“它会监督我的。”
“那个,”男人指了指时景歌的蓝灵玉,“也会监督你的。”
时景歌看向自己的蓝灵玉,半晌,用点头。
男人站了起,站在了时景歌对面。
他们安静看着对。
渐渐的,薄薄的雾气出现,隔在他们央。
“小歌,”男人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千言万语梗在喉口,但是最终却化成了三个字,“我爱你。”
时景歌哑着嗓,“我也爱你。”
雾气越越大,渐渐形成时景歌时所看到的浓雾,他沉默站在那里,即使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依然看着他的哥哥离去的向。
他的哥哥,是那么那么的人。
理应拥有全世界的爱,而不是彻底消散于空气之。
浓雾越越大,时景歌觉得冷,但是他不想动。
他的意识有些涣散,还是站在那里,摇摇晃晃看着那个向。
直到,有一个声音响起。
“小歌,跟着我。”
有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时景歌,然后拽着时景歌往另一个向走。
时景歌不想走,却没有反抗的气。
然后,他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别让你哥哥不放心,小歌。”
时景歌走了。
被那一只手带到一个光明温暖的。
以至于,他终于睁开了睛。
一睁开睛,看到的是他的母亲,祝穆语。
祝穆语有些憔悴,睛里布满红丝。
时景歌伸手紧紧抱住祝穆语,声音嘶哑,“我看到哥哥了。”
“他说他爱我。”
“我也爱他。”
“我会照顾自己的。”
“我是他的牵挂。”
“他留下了蓝灵玉,他会监督我的。”
“妈妈,之前的那些……”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