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霏同李氏、还有采儿在家门口等着,她急得如热锅蚂蚁,这么晚了纪远清还没回家,他从来没这么晚回家过且都没跟家里说一声。
柳州那么大,她们来了也没多久,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寻纪远清,况且天黑,女子出门太危险了。
终于,纪远清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只是身形趔趄,整个人摇摇欲坠的要摔倒一样。
“相公。”江云霏急忙跑了过去,一把搀扶住了纪远清,才发现他一身都是伤,头包着纱布,甚至连右手也包扎了。
“你怎么满身都是伤?发生事了?”江云霏扶着纪远清往家里走,眼里心里都是担心。
李氏和采儿也连忙过来帮忙,一起扶了纪远清到了房间的床上躺着。
“娘,你去烧点热水来。”江云霏见纪远清满身都是污垢,忙吩咐了采儿去楼下烧水,自己则打算和采儿一块出门请大夫。
“我没事。”纪远清抓住了江云霏的手,说:“我看过大夫了,没什么大碍。”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江云霏光是看见纪远清一身的伤就觉得痛,她说:“你伤得这样重,既然都去看大夫了,那就该好好的在大夫那里休息,怎么还自己跑回来了?你都伤到脑袋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纪远清枕着柔软的枕头,嗅着熟悉的香味,只觉得安心,他道:“我不是怕你们担心嘛,这么晚了,你们还都在门口等着我。”
江云霏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纪远清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道:“到底发生什么了?娘不在,你总该同我说说。”
一旁的采儿识趣地退了下去,去帮李氏一块烧热水去。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今日同窗们给我办了个接风宴,就一块去了山水间吃饭,喝了点酒闹得有些晚了,哪料在路上碰到一帮人,他们是特意冲我来的。”纪远清看着一眼自己包成粽子的手道:“我的手就是他们故意打断的。”
“打断了?”江云霏心惊地轻触碰了下纪远清的手,她晓得纪远清的手有多重要,不光是用来画画的,将来去参加科举考试要来写文章的呀。
纪远清道:“我不知道,就是很疼很疼,我自己没有知觉。”
“你别担心,等天一亮,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看看。”江云霏替纪远清掖了掖被子,道:“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我守着你。”
“嗯。”纪远清应了声,随即瞌上眼睛,一身都是伤,他能坚持一路走回来,真的要累坏他了,而且还在路上摔了跤,才这样狼狈。
等李氏把烧好的热水端上来,纪远清已经睡着。
“怎么样了?”李氏小声地问江云霏,望向纪远清的目光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江云霏怕李氏多想,说:“相公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累。”
李氏放下热水,还要往床前来凑,江云霏怕李氏被纪远清身上的伤吓着了,拦着说:“娘,您先去睡吧,相公有我照顾呢。”
李氏叹气一声,放下了水盆,道:“也好,你好生看着他。他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一不舒服就会发烧。”
“嗯嗯,我晓得了。”江云霏点头道。
李氏这才安心下楼歇息,江云霏拿帕子浸湿、拧干了给纪远清擦身上的污垢。
听了李氏的叮嘱,江云霏没敢睡觉,就坐在纪远清身旁守了一夜,幸好没发烧,睡得也还算安稳。
天一亮,李氏就上楼来瞧纪远清的情况,到底是看到了纪远清身上的伤,当即哭得骂了几句。
“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竟下这么重的手……”李氏泣不成声,江云霏劝也劝不住,把睡得沉的纪远清给吵醒了。
“娘,我没事。”纪远清扶了抚疼得厉害的脑袋,说:“我饿了,您给我煮个粥喝吧。”
“哎。”李氏啜泣着点头,抓着江云霏的手叮嘱了一番好好照看纪远清,自个儿就下楼煮粥去了。
江云霏到楼梯边上,去唤采儿出门请个大夫来,采儿应了就出门去了。
“还是很疼吗?”江云霏坐床边上,见纪远清眉头紧蹙着,心里也跟着难受。
“还好,不是很疼。”纪远清舒展了眉头,见江云霏眼帘下的乌青,道:“你不会是昨晚一夜未合眼?眼底下乌青乌青的。”
“也睡不着啊,”江云霏说:“想到那些人下手那样狠,我就气得牙痒痒,我们该去府衙报案,让他们把这些人抓起来。”
纪远清笑道:“我都不知下手的人是谁,报官也不知该抓哪个。对了,到时候你得让采儿帮我跑一趟书院,我如今伤了去不得书院,得向夫子告个假。”
“好。”江云霏点了点头,复而又伸手摸了摸纪远清的额头确认他有没有发烧。
采儿很快将大夫请了来,请的是柳州一家老字号医馆的大夫,还真是巧了,竟然就是昨晚上给纪远清包扎的那个大夫。
大夫一见着纪远清就道:“可好些了?昨晚上见着你,可吓坏我了。”他又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换个住处了?”
纪远清连忙转移了话题:“大夫,昨晚多谢您了。我的手可有大碍?”
大夫先给纪远清把了脉,才说:“到底是年轻人,身子骨不错,脉象很平稳。至于这手先好好养着吧。”
“大夫。”江云霏恳求道:“请您一定要把我相公的手医好了,他的手还要用来写字、画画。”
大夫笑道捋了捋胡子:“你别急,也不至于无可救药了。慢慢养着总会好,反正近来是没法用右手写字了。呐,你左手还是好的,不如先练练用左手写字。”
“大夫,那能不能开个止痛的药?我相公的伤口一直很疼。”江云霏说。
大夫瞪大了眼睛说:“我上哪里去寻麻沸散那样金贵的药?没有没有,倒是能开个方子让你相公的伤好快些。”
有大夫看过伤后,江云霏她们的心总算能安稳下来了。
正好还要随大夫一块去医馆抓药,江云霏叫上采儿一块,拿了药之后还顺便去了一趟柳州书院,向夫子替纪远清请了一个长假。
夫子倒是十分关心了下纪远清的病情,丁字班的同窗们知道了,当即一群人直接到家里来探望,一行人带了许多礼品,把江云霏的家挤满了。
纪远清是个病人,不便多说话。只他们这些同窗在一块唧唧喳喳的吵,替纪远清分析到底是谁使的坏。
“远师兄你才来柳州没多久,会不会你之前得罪了什么人,他人到柳州来寻你的仇来了?”
“也有可能是你平时里行事嚣张,得罪了什么人?”
“远师兄哪里嚣张了?你不要乱说好吧?”
“还不嚣张吗?他第一天来书院,可是让我们被夫子罚跑了十圈,这还不算嚣张?”
……
一行人吵翻了天,纪远清竟从他们的话里寻到了蛛丝马迹,找他寻仇的人主动说要打断自己的手,还偏偏指定了右手,分明是故意不想让他再用右手。
他的手是用来写字、画画的,近来也就是在许院长那里画了一幅旧作,展示了下,别人就是记恨自己,也不会盯上自己的手吧。
唯一可能的是——纪远清笑了笑,问丁字班的同学道:“今日书院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
“没有啊,哪有什么大事。”
忽然有人想起道:“书院的助教余文被赶出了书院,今早上我还见到他回书院收拾行囊。我问了问书院里的书童,才知道他被院长赶出了书院。”
“为何?”其余人丽姬抓着刚才那人问。
“书童也没说缘由。”
纪远清这下才明白过来了,怕是自己原来的那幅画是被余文弄坏的,而余文今非昔比,肯定不敢同院长说是他弄坏的,所以到斗诗会寻赵岩去院长的书房,准备把这个责任推到赵岩的身上。
可偏偏自己这个害余文落得这个下场的罪魁祸首在,他转而又请了自己去院长的书房,准备把毁掉画的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
没料到那幅画竟是出自纪远清,这才漏了陷。
可余文如今那么落魄,怎会使唤得了那么一般人向自己寻仇,那么这背后肯定也有赵岩的参与,以赵岩和余文的交情,只要余文挑拨两句,赵岩必定会替余文出头。
理清了来龙去脉,纪远清一颗浮躁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的手好了,定会找余文和赵岩把这笔账讨回来的。
“远师兄啊,我们还有课,也就不多陪你了,你好生养着伤,课堂那边我们帮你记笔记。”同窗小胖道。
纪远清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好,那麻烦了。”
这丁字班就没有一个认真听课的,能记什么有用的笔记啊!
纪远清就在家养起了伤,如那大夫所建议的,他也尝试着用左手练习写字,只是他不擅用左手,每每练字都练出一肚子急躁来,真真恨不得右手马上就能好起来。
“你同笔置什么气啊?”江云霏端着新做的芒果千层进书房来,放下了说:“先吃点东西歇歇,写不好就慢慢来,我们不急。”
纪远清丢了笔,过来坐着吃芒果千层,赌气说:“有这时间我不如多看几本书,再练左手写字也太麻烦了些。”说罢,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纸:“写得个什么玩意,我自己都看不懂。”
“哈哈……我的字终于比你写的能看了。”江云霏看了一眼,果然写得跟毛毛虫一样,比她写的字更像毛毛虫。
“唉……”纪远清长吁了一口气说:“我那幅春景图可就赶不上交货期了,你开铺子的计划得缓缓了。”
“没事,我不急。”江云霏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纪远清说:“现在这样多好啊,就当是放个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