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院长的书房,却并未见到院长。
“院长呢?”赵岩问。
余文惊讶地望了一圈四周,道:“可能有事出去了,两位不如在此稍等片刻,我去给两位泡一壶茶来。”
余文说罢,退了下去。
赵岩正要说不必麻烦,但余文走得很快,他也就作罢。
院长的书房布置典雅,有许许多多的字画挂在墙壁上,纪远清和赵岩相顾无言,便各自散开来欣赏墙壁上的字画。
不得不说院长的收藏丰富,每一幅字画都堪称经典,纪远清整个人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竟还从这些字画中学习到了作画的技巧。
“茶来了。”余文端着热茶进来,给赵岩和纪远清都倒了一杯茶。
赵岩阻拦余文可自己倒茶,道:“余师兄,我自己来,这些活那是您能做的。”
“无碍,不过是倒戈茶罢了,我如今什么做不得?”余文自嘲道。
赵岩见罢更是痛心,望向纪远清的目光愈发痛恨。
纪远清毫不在乎,他只悠闲地喝茶,这事可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你们慢慢喝茶,我替院长收拾一下书房。”余文温润地笑了笑,转身拿了一旁鸡毛掸子,在院长的书房里到处扫灰。
“呀,”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拿起院长桌子上的一幅画道:“这画怎的坏了?”
纪远清和赵岩闻言皆望了过去,画坏了?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茶,起身到书案前去看,只见余文指着的地方果然是坏了,有处画被墨水染黑了,那么大一块污渍在画上面,这画可就毁了。
“可不是我弄坏的。”赵岩道:“我压根就没过来这里。”
余文闻言转而看向纪远清,赵岩一个利眼扫过来说:“方才你就在这附近,该不会是你弄的吧?”
纪远清哭笑不得:“自然不是我。”他沉迷于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哪里有心思看书案上的东西,况且这是院长的书案,怕也不是能随意翻看的。
“不是我,也不是你,那又是谁?”赵岩想不通,还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纪远清。
“你们在这作甚?”忽然院长回来了,他进屋来奇怪地看着纪远清等人。
余文连忙道:“您之前不是说想见一见这次斗诗会上的获胜者吗?我便去把前两名请来了,魁首是这位纪远清,榜眼是赵岩。”
“哦。”院长点了点头,定眼一瞧发现自己心爱的画被毁,心头一震怒道:“谁毁了我的画?你们可知这画费了我多大的精力才买到手的?”
“院长,我去泡茶回来,这画便成这样了。”余文道。
赵岩也立即表态说:“也不是我,我知道您一向心疼爱惜这些字画,我岂会明知故犯毁了院长您的画。”
纪远清这下可真是有口难辨了,他一个新来的,就是否认也不如余文和赵岩值得信任。
这事他摊上了也算是不走运,也算是走运。
院长心痛抱着的画分明就是他去年画的一幅画啊,当时是一位老顾客买去的,没想到辗转到了柳州书院院长的手中。
“是你?”许院长怒目向不做声的纪远清。
纪远清叹了声气道:“我也不知这画是怎么坏的,但若是院长您很喜欢这幅画的话,我可以再给您画一幅。”
“你在这里夸什么海口呢?”赵岩推了纪远清一把说:“是你弄坏的,干脆承认才不失为君子,如此推诿实在小人之志。这样大家所画的话画,你画的能比得上吗?”
许院长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只道:“你说再画一幅?”
纪远清行了行礼道:“承蒙院长您看得起学生的画,学生不才,愿为您再作一幅画。”
一旁的赵岩和余文听得目瞪口呆,院长喜欢的画,竟是纪远清这个从小地方出来的穷酸秀才画的?
“这怎么可能?你少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赵岩呵斥道:“你若是好生赔礼道歉,院长大人可能会念在你初犯,轻饶了你,否则,立即赶你出书院。”
“赵岩,你且退下。”许院长嫌弃地摆了摆手,十分不喜赵岩这般贵公子的做派,完全无视他这个院长的威严,在他面前大呼小叫。
许院长看着纪远清道:“你需要些什么?只管列出来,我立即叫人去备。”
纪远清笑了笑说:“您准备相同的纸张,再备齐画上需要的几种颜料即可。就是这画上学生的图章在家,恐需要人跑一趟家里去取。”
“好说。”许院长高声唤来近身仆从,让纪远清告之地址,便遣人去取。
这副毁了的话,是一幅小桥流水人家图,所需颜料种类并不多,书院中本就有学画这门课,很快院长就备齐了纪远清所需要的东西。
纪远清铺开画纸,在院长的书案上画了起来,余文和赵岩立在一旁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还是不信纪远清有这样的本领。
很快,纪远清就啪啪地打了他们的脸。他的画技早已有进步,重画一幅曾经画过的图,下笔根本不用犹豫,一气呵成就打好底,然后在一点点的填细节。
许院长在一旁看着不住点头,果然是后生可畏,纪远清如此年轻,在这画作之上就有如此造诣,实在是个有天赋之人。
天知道纪远清能画得这样好,不过是为了补贴家用,为了让娘子不那么操劳才努力学的画,不过他也是真的有天赋,才能画得这样好。
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江云霏而画,若非因为她,纪远清这辈子都不会拿笔画画,他的笔是用来写诗,写文章的。
虽说是画过的话,但也花了纪远清不少时间,待完全画完,再盖好了图章,天已经快黑了。书院的其他学子早就下学回家了。
“恩……不错,不错。”许院长拿着画好的画,对着明亮的烛火不住的感叹:“我犹觉得比前一幅画更为传神,远清啊,你的画技近来可进步了不少啊!”
纪远清谦虚地道了一句:“还行。”
“近来可有画什么?”
“一副春景图,前些日子一位友人向学生求画,闲暇时,便画上几笔。”纪远清道。
“哈哈,后生可畏啊!等你这幅春景图画完,可一定要拿来让我先观赏一眼。”许院长大笑道。
赵岩气得不行,从来不轻易夸人的许院长竟然夸了纪远清,哼!纪远清这厮可真是会拍马屁,不过是会画些画罢了,读书人做这些无用事作甚?
“是。”纪远清淡然地施礼,心里急得不行,今早出门的时候,云霏还跟他说要早些回家,说要把家里的海鲜给做了,他得急着回去啊。
于是,他斗胆道:“院长先生,天色已晚,学生的娘子还在家等着用晚饭,恐要早些回去才是。”
“好好,你且去吧,不耽误你时间了。”许院长爽快地摆了摆手。
纪远清再行了礼,随后恭谦地退下,待走出书房立即加快了脚步去课堂收拾箱笼回家。
“院长,我们也退下了。”赵岩和余文要一块退下。
岂料,许院长沉了脸色,道:“余文,你留下。”
余文的脸色一下变了,赵岩疑惑,但也不敢忤逆院长的意思,只得自己先退下。
赵岩回了甲字班,自家的小厮忙迎了上来,要领他回去。
“我们等等。”赵岩却担忧被院长留下的余文,便没走,准备等余文从院长书房里出来。
没想这一等便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余文从院长书房出来,他见到赵岩也不说话,只垂泪从赵岩身边走过,往他住的书院小屋走去。
“余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院长跟你说了什么?”赵岩连忙追上去。
余文进小屋就开始收拾东西,默默垂泪不说话。
赵岩哪里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余师兄,当即怒道:“可是那纪远清在背后嚼你的舌根了?”
诚然,纪远清作画的时候,他们在一旁根本没见到纪远清同院长说其他的话。
“他可没嚼舌根。”余文愤愤道:“他这般重新给院长画了一幅画,不是明摆着告诉院长,那画是我们弄坏陷害于他的吗?你是什么身份?院长岂敢训斥你,我不过是个落魄人,院长想赶便赶走了。”
“什么!”赵岩惊得一下站起,“院长竟要为了纪远清那小人赶余师兄你离开,此等小人真是可恶!”
余文委屈说:“那画之前明明好好的,怎么他一进去就坏了,而且这画还偏是他画的。”
“你是说,那画是纪远清故意弄坏的?”赵岩怒道。
余文只垂泪不做声,赵岩气得一脚踹翻一旁的凳子,怒极了道:“好你个纪远清!我赵岩定同你没完。”
纪远清回家晚了,江云霏坐在自家门口望眼欲穿,之前书院来了个小厮取纪远清的图章,说是要画画,怎么去书院进个学,倒是画起画来了?
家里还有一幅没画完的画呢,好饿啊!为了等纪远清一块吃饭,她可是硬撑着,屋里头的两位也在等着,只吃了块饼干填肚子。
终于,在巷子口的灯火处,纪远清颀长的身影出现了,他步伐极快地往家里走来。
“相公。”江云霏欣喜地站起来,不住地向纪远清招手。
纪远清走近了,一把拉住江云霏的手,心疼道:“怎么在这等着?外头冷,别冻生病了。”
“也没坐多久啦。”江云霏乖巧地随纪远清进屋去,问:“白日里书院来个小厮取你的图章,是在书院里画画吗?”
“是啊,详细的等下同你说,还是先吃饭吧,我好饿。”纪远清关上门道。
江云霏的笑好似能浸出蜜来一样:“我跟娘她们就等你了呢,我这就出厨房把菜端出来。”
煮好的菜都在灶上的大蒸笼里温着,江云霏朝堂屋里喊了声:“采儿,出来端菜,我们可以吃饭了。”
“好哎。”采儿应着跑出来,跟着一块奔出来的还有活奔乱跳的团子,团子见到纪远清欢乐地围着纪远清摇尾巴,屋子里亮着灯,李氏就屋里看过来,脸上带着笑,见到纪远清道了声:“回来啦!”
一家和乐融融,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