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脸红到耳朵尖, 贺兰景就是脖子都红了个透。
默然无语地瞧着往前走去的叶棠的背影，抬起满是茧子的大来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知道的，无香子是个策士, 是个毒士。只要起作用，什么段都会用。事实上拓跋浑就被蛊惑得丢了魂儿——过去拓跋浑最是不上刘宋文人那一套，在让出发前往长安之前，拓跋浑却是没事就吟两首刘宋文人的酸诗, 把万忸惇吓得直说：“将军这不是失心疯了吧？”
疯倒是没疯, 就是失了心。
贺兰景是真的同情拓跋浑。同情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站在拓跋浑的位置上, 自己会何。
之前坚定地认为既然自己已经穿了无香子的套路, 便是再何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偏——
叶棠并不管贺兰景落在后头久久不跟上来。
在想统万城-的事情。
当初被拓跋焘召进宫中, 虽然打从一始就拒绝了拓跋焘的提议, 不愿意成为拓跋焘的夫人, 但拓跋焘并没有马上就放弃将收入后宫的想。
被拓跋焘派来游说叶棠的就是赫连皇后赫连珠。
赫连珠是一个眉眼间带着轻愁的美人。总是蹙着眉头, 面上郁郁寡欢。而拓跋焘从未去讨过赫连珠的欢心。这与说是拓跋焘不在乎赫连珠的喜乐, 不说是拓跋焘压根儿就不在乎赫连珠这个人。
会娶赫连珠更的是因为赫连珠正好与相配。无论是年纪还是地位, 亦或是赫连珠的身份。
作为亡国公主的赫连珠没有说“不”的权利, 因为夏国被灭, 无家可归，家族所有人的性命都在拓跋焘的中。
北魏的风俗是“子贵母”, 赫连珠这个亡国公主的背后靠山早已被拓跋焘摧毁, 就是了也不会对北魏产什么影响。拓跋焘在考虑婚姻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子嗣的问题。当然不会选一个了就会为引来诸麻烦的女人为后。
赫连珠作为皇后，无疑是拓跋焘用来说服异性的最佳工具人。叶棠若是答应进入的后宫, 则赫连珠就是叶棠的“姐妹”。赫连珠去说服叶棠，便是告知叶棠不用有后顾之忧：进了后宫非但不会遭到身为皇后的赫连珠的嫉妒，赫连珠还会按照拓跋焘的意思事事照拂叶棠。
拓跋焘清楚叶棠对自己很警惕，自己再说什么叶棠也不会听。加之也没有耐心去哄一个实际并不喜欢女人——朝堂上都无人才值得三顾茅庐, 何况叶棠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
将叶棠留在宫中十余便是让赫连珠作为同性去劝服叶棠。
叶棠是被安排给赫连珠的“任务”。
“妹、……”
赫连珠见到叶棠之前并不知道叶棠比年纪大很，那一句表示亲昵的“妹妹”实在没叫出。
叶棠倒是平常地挂起笑容，朝着赫连珠礼，道：“贫道见过赫连皇后。”
赫连珠知自己失礼，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叶棠。
花袁氏并不是那种丰-乳肥臀形的熟-女，容貌也只是清秀。若是要比美貌，花袁氏绝对不是赫连珠的对。
叶棠穿过来后并没有刻意地去改变花袁氏的外在形象，加之经常身处军中，不光够使用的物资有限，人还时不时就要被太阳暴晒，被北风和雪花糊脸。
赫连珠哪怕是亡国公主也还是公主，自小不说是锦衣玉食，起码也是从未被亏待过的。
赫连珠会为拓跋焘强烈渴望收叶棠做夫人感到震惊是没办的事情。
当然了，之所以是赫连珠而不是的姐妹成为皇后也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便是赫连珠是最识时务也最聪慧懂事的公主。
叶棠入宫之后听到了些私密，说是赫连皇后当初是与为数不少的宗室姐妹们一起接受铸金人的试炼的。而当时唯一成功了的宗室女，就是赫连珠。
把北魏所有的历史统合到一起，够成功铸金人的女子也是屈指可数。想要成功铸造金人不光得有非常强悍的学习，还得有不畏酷热的坚韧毅。赫连珠上去是娇滴滴的，实际只怕是夏国宗室女里心性最强的一人。
赫连珠几个呼吸之间就忍住了好奇，敛起了不信，跟着温温柔柔地招呼自己，叶棠知道：自己或许一个盟友。
午间，学了一早上何上马的女孩儿们在马场外围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约莫有是个女孩儿从女冠子们带来的食盒里拿出食物分给的女孩儿，分完之后又取走自己要吃的份量这才接着回去与自己的伙伴们一起吃午饭。先吃好午饭的女孩儿们则三五成群地去收拾了放在一边的食盒。
女孩儿们的午饭很普通，就是馕。只是这馕外表烤得微微焦黄，内里一挤就会涌出大量的肉汁与成块的肉来。
被雇佣到马场来伺-候马儿的成年人们着女孩儿们吃得正香那是狂吞唾沫，真是恨不得拿自己里那干巴巴的胡饼去与女孩儿们换。
叶棠与贺兰景坐在人群后头。边吃午饭边向贺兰景说了自己与赫连皇后的相遇。
上午被叶棠当成是免费马术教师的贺兰景捧着里的馕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感觉自己的舌头尝不出味道来。
不白叶棠对这样诚布公是想做什么。
“——也就是说，可汗本想让赫连皇后说服你，却不知赫连皇后被你所说服。”
“也不算。”
叶棠吃完了馕，拍拍上的残渣：“当时的赫连皇后还不算被我所说服，应当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搏上一搏的。”
被留在宫中的第五，与赫连珠来回试探了好几天、彼都对对方的想有了掌握的叶棠朝着赫连珠笑道：“皇后真是好心性。”
赫连珠怔了一怔，想不通叶棠为何突然夸。
“诞下了太子就会被杀，皇后居然还有心思来劝说贫道从了可汗。”
对着笑眯眯的叶棠，赫连珠的面孔“唰”一下就成了惨白。
“这、这也不一定……”
“不一定？是皇后你的孩子不一定会被立为太子，你不一定会因为子贵母而被杀；还是可汗爱着皇后，或许会愿意为了皇后去反那祖宗礼？”
赫连珠的脸色更难了。
“皇后啊，你不觉得子贵母荒谬吗？当然了，或许你想说只要你的儿子够成为下一任可汗，你便是了也是甘愿的。可——”
“你的儿子是可汗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保护你吗？让你活得幸福快乐又自在么？不让你的妹妹、你的侄女、你夏国宗室的女子永不沦为子贵母的牺牲者么？”
叶棠的言语既大胆又可怕，赫连珠当即叫人过来拿下叶棠都是可以的。
可奇怪的是叶棠的声音像是通过的耳朵渗入了的心里，不自觉地顺着叶棠的话去想。
“光宗耀祖？光前裕后？显祖荣宗？”
“你要是了，又何知道你的儿子够为你带来这莫大的荣耀？若成了个天下唾弃的暴君呢？若是个无德无才又无的君主呢？”
“你——”
听到叶棠说自己的儿子有可是无德无才又无的君主，赫连珠着实有些气了。这些话要换作是别人说的，那人一定会被当成是在诅咒皇后，诅咒皇子。
然而这些话听在赫连珠的耳朵里，比起气愤来，更的是害怕。
“皇后真的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荣誉去吗？可就算你了，你的这份荣誉又保持久呢？十年后或许还有人记得赫连皇后，二十年、三十年后呢？两百年、三百年后呢？”
“你的儿或许在史上有两记载，而你呢？我的皇后。你的-名字又有谁会记得？”
“想想前朝的皇后们，你说出几位的-名字？”
叶棠温柔的表情让起来像是在赞美赫连珠的美貌，实际说的却是：“你只记得们分别是哪位帝王的皇后，却不知道们闺名几何吧？”
赫连珠崩溃了。的泪珠滚滚而下。
果可以活着，又怎么会愿意去！
可是、可是又有什么办！
“办是有的。”
叶棠扶起赫连珠来，为擦干眼泪。
“等皇后你真的下定决心之后，你便找个借回统万城吧。之后的事，请放心交给我。”
贺兰景被馕里的肉汁呛了一下：“你、你怂恿皇后造反！？”
“复国算什么造反？”
面带笑容的叶棠果然并无惶恐愧疚之色。
“比起做谁谁的皇后来，做夏国的复国女帝不是更好吗？赫连珠拥有完美的宗室身份，腹中又有了夏国的继承人。”
“可是那是可汗的——！”
“呵呵，那孩子有没有可汗的血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一定是赫连珠的血脉不是吗？从夏国的角度来，不论赫连珠腹中的孩子谁是父亲，只要赫连珠是女帝，下的孩子就是夏国的继承人。”
贺兰景不说话了。里的馕被捏了个稀烂，肉酱肉汁流了一。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叶棠拿了帕子出来：“我以为你想知道？”
拉起贺兰景的，给贺兰景一根一根地擦拭指。
贺兰景想说：别以为你用对待拓跋浑的那一套对待我我就会像拓跋浑那般沦陷！
可实际说出的却是：“我想知道，你就告诉我？”
低着头给贺兰景擦拭指的叶棠垂着睫毛，从贺兰景的角度来，叶棠的睫毛又长又密，勾着一种像是在心上挠痒痒的弧度。
叶棠抬了眼：“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告诉你。”
贺兰景感觉自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