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聂番又来到了麋鹿公园附近的哈姆太郎家。
但是她走到门口时,并没有急着按门铃。果然,门在下一秒刷的就被拉开了。
穿着女仆装十分激动的亚里莎,正站在门里,双手不知道要放在裙子的什么地方,“欢迎您。”然后深深的鞠躬。
聂番点点头,算是回礼。
面色不改的走进门,将雨伞递给亚里莎,转而对哈姆太郎说:“帮我查个人。”
哈姆太郎自然不敢用屁股回答聂番,急忙从地上跳起来,恭敬的表示会立即执行——但必须在找到小次郎之后。
“这次是什么样的委托?”亚里莎很有兴趣,谨慎的询问聂番。
“还没有正式接到,只是做些准备罢了。”聂番四下打量了并没有多大变化的哈姆太郎的家,“工作还好吗?”
亚里莎连忙鞠躬,“托您的福,一切还好。”
“啊,找到了,小次郎君!”哈姆太郎兴奋的跳起来,然后随手把小次郎丢在了花瓶里,“好吧,开始工作了。”
“对方叫做东山恭实,不确定是否是假名。”聂番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简略告诉了哈姆太郎,“我需要他的经济状况还有父母的资料,另外,他现任妻子上野亚津子的具体资料我也需要。”
“没问题。”哈姆太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聂番转过头,看着亚里莎。
阳光这时候从哈姆太郎家的窗户缝里投射进来,洒在聂番的身上。因为屋内很是昏暗,所以那一抹阳光显得十分真切。亚里莎跑到窗户旁边,拉开那一片厚重的窗帘。
“啊,天晴了。”
哈姆太郎十分气愤的跑过来,把窗帘又拉上,“我说,你这是在别人家做什么呢。”
“多好的阳光,你不喜欢吗?”亚里莎委屈的问。
“不喜欢,御宅族是不需要阳光的生物。”哈姆太郎龇牙咧嘴,大拇指在胡渣上来回蹭着,试图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凶恶。
亚里莎不敢多说,只好撅着嘴转过身,这时看见眯着眼像真正的猫一样享受阳光的聂番。她手上的那枚猫眼石戒指,因为反射了阳光,而比平时更加夺目。
“请问,”亚里莎想起桂木和川的话,小心翼翼的问,“聂番小姐,是已经结婚了吗?”
聂番睁开眼,重新恢复成平日的冰山形象,“为什么这样问?”
“戒指,不是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了吗。”
聂番一边拨转着戒指,一边低低的笑出了声,但是她的眉峰挑起,眼神轻蔑,让人不觉得是开心的表现。
果然,聂番笑过之后,并没有回答亚里莎,而是转过身,走到玄关拿起雨伞,“我会再过来的。”
就这样离开了。
亚里莎颓然的坐在地上,抱怨起自己不该那么多话。
哈姆太郎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收集资料上。
稍晚的时候,哈姆太郎出去了一趟。
他与一些不同的人碰面,夹着厚重的牛皮纸信封,然后去麋鹿公园里坐着,直到等来了聂番。
“还是老样子嘛。”她说着习惯的话语,算打了招呼。踩着红色高跟鞋缓缓走过来,齐耳的短发挡住了半边脸。今天换成长袖窄腰的黑色旗袍,领子高高的立起来,她的脖子却还长出一截。纤细的大腿处白嫩的皮肤暴露在外面,一只手摸着另一只上的猫眼石戒指。然后站定在哈姆太郎面前,“我要的资料呢。”
“给。”哈姆太郎将资料递给聂番,“东山恭实,父亲本名东山孝也,是奈良人士。后来到志波名的美良商社旗下当司机,二十年前因为车祸而死去了。而东山恭实的母亲是生下他便离开了,总而言之,这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可是个人渣呢。靠和女人进行婚姻诈骗而获得钱财,至今为止因为没有证据已经成功了不下五次。”
聂番点点头,翻开上野亚津子的资料。
“至于那个女人呢,她开了一间花店,似乎是因为工作认识的东山恭实。父母是反对这门亲事的,于是两个人约定私下登记。不过,在登记的日子到来之前,东山就利用一些手段将亚津子的花店卖掉了,并且带走了所有结婚准备用的存款。”哈姆太郎一边摸着手办,一边说,“更可恶的是,上野亚津子怀了东山恭实的孩子,东山却在跑路之前放出谣言给邻居们,说那是个野种。”
“不过,还有件很要紧的事。”哈姆太郎凑近聂番,尽量压低声音说,“那个上野亚津子,似乎……是个隐君子。”
聂番收起资料,“老样子,钱我会打入你的帐户里。”
哈姆太郎点了点头,“不过,对方不是还没有正式委托你吗,这样进行无谓的调查,万一对方最后不打算委托你呢?”
“不可能。”聂番这样说,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是对的,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
聂番接起来,对方正是之前准备委托她的上野亚津子。
“请问,是涅磐吗?”亚津子似乎哭过了,声音有些嘶竭。
“请说。”
“我正式的,委托您,请帮我杀了他吧,那个人渣。”上野亚津子十分郑重的说。
“八百万。”聂番转过脸,对坐在长椅上的哈姆太郎笑了出来。这次是开心的笑,眉眼和嘴唇的弧度都表明了这一点,但同时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可是……这么多……”
“您现在住的公寓,大概价值这个钱吧。如果想要复仇,也要有所觉悟啊。”
那边沉默了片刻,“那么,一切就拜托您了。”
聂番严肃了表情,冷冷的说,“将竭力而为。”
上野亚津子听到聂番的保证,知道她正式接下了委托,于是挂断电话。
她将身体蜷缩,靠在一个矮柜后面,双臂紧紧抱着腿。
在两个小时前,她终于打通了从前东山恭实“朋友”的电话,对方竟然是个女人。最过分的是,那女人接了电话之后,用傲慢的口气问她,“你是恭实的什么人?”
拿不准对方身份的亚津子只好回答,“我是恭实的未婚妻。”
“啊哈,你是恭实的第几个未婚妻?小山,上户,还是山田?”
伴随着戏谑的话出现在电话里的,还有一群人肆虐的笑声。接着在亚津子的要求下,东山恭实终于接听了电话。
“恭实,听我说,”亚津子怀抱着一丝希望的恳求他,“为了孩子,不要再那样了可以吗?”
“孩子?”恭实好象听到很可笑的笑话,“我说,既然你身边的人都相信了那是野种,不如打掉他吧。”
亚津子不可置信的颤抖着,“什么?打掉他?”
“对,没有错,打掉他,或许我还会和你好,但是如果留着他,不但是累赘,而且……你已经有了毒瘾对吗?你认为你会生下一个正常的孩子吗?不可能的吧。你已经是个废物了,上野亚津子,清醒点吧。”
听到这番话再无法冷静的亚津子怒吼着,“是谁让我染上毒瘾的,难道不正是你吗!让我依赖着无法离开你,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的人,不正是你吗。”
似乎是害怕亚津子正在录音之类的,电话那头嘀咕了一阵,然后东山恭实冷冷的说:“反正,不要妄想了。”
“噗滋——”电话被挂断了。
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该号码无法接听,无论回拨几次也是如此。恐怕再过几日,号码就会显示注销了。
回想过往,一直是懵懂的以为找到真爱的亚津子在牺牲自己,甚至恭实卷走所有财产离开,她还天真的以为或许是有苦衷。至于造谣孩子是野种,亚津子认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即使恨,因为想着孩子没有爸爸,无论如何也要让自己原谅恭实。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报复他。
可是没有想到,刚才的电话已经清楚说明了,恭实内心根本只为了钱财才跟自己在一起。从前用毒品要挟自己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听话,自己却不明白父母的用心和他私奔出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应该也算是报应吧。
但是,就算有报应,也一定要在复仇之后。
亚津子摸着自己微凸的小腹,痛苦的想象着恭实死去的样子。
“叮咚。”
这么晚的时候,不知道是谁。
亚津子扶着柜子站起来,“是谁啊?”
“警察。”
亚津子吓了一跳,但还是从猫眼里确认了,然后打开门。
“您好,我是本乡诚刑警,这位是我的同事松本隆也。”本乡诚介绍道,“我们是为了一个叫做东山恭实的人来的。”
“恭实吗?”亚津子吃惊的问。
“没错,您认识他对吗?听您的邻居们反映,他应该曾经是您的未婚夫。”本乡诚稍微有点尴尬的提醒这位吃惊过头的女士,“请问,可以进去说话吗?”
“啊,是是,请进。”亚津子连忙让开,请警察先生们进屋。
等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了,本乡诚便继续开始提问,“是这样的,我们怀疑东山先生有诈骗和贩毒嫌疑,所以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亚津子借口倒茶,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这样回答,“我跟恭实他,几周前分手了,到现在也没有联系呢。至于之前,我并不是那么熟悉他,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发现并不适合,才选择了分手。”
松本隆也接过茶,“是这样啊。”
“是的呢。”亚津子把另一杯茶递给本乡诚。
“不过,似乎您的花店是被他骗走的吧。”本乡诚有些不依不挠,“婚姻诈骗是所有诈骗犯罪里最难于调查的,但是如果您提出起诉,也有胜算的。”
“警察先生,您这是在说什么呢。”决定让涅磐替自己处理这件事的上野亚津子,绝对不愿意警方介入,再者一旦抓捕东山恭实,也会牵扯到自己的吸毒问题。这是她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更何况,依照法律也未必能给这个满身罪恶的男人应得的教训,亚津子对着两位警察摇摇头,“花店是我和恭实共同的产业,被卖掉也是我知道的事情呀。”
松本隆也自然听出些猫腻,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本乡诚在桌下拉了拉袖口,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谢谢您的配合。”本乡诚微笑道谢,并提出告辞。
等退出门口,走了有一段距离,松本隆也才低声抱怨,“那个女人绝对是在撒谎,可是为什么呢?”
“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不过先前调查的那几个被东山恭实骗过的女人,她们口中的东山恭实都是禽兽不如的混蛋。难道是这个女人爱他爱的太深了才没有看清真面目吗?”
“我想,或许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本乡诚停下步子,皱着眉头“不知为什么,总有不好的预感呢。”
“呵呵,小诚每次有不好的预感时,都好象真的有什么就要发生了一样。”松本隆也和本乡诚是同届,自然对他很亲热,甚至总在无人的时候叫他小诚。
“希望什么都不要发生才好,”本乡诚这样回答。
然后两人坐上警车,渐渐驶远。
在二町目的一家酒店里,东山恭实正搂着一个妖冶的女人说亲密的话。他的周围还有一些男人和女人,大家都在喝酒调情。
“我说,恭实,你这次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她可连你的孩子都有了,你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吧。”妖冶的女人佯怒着揪了恭实的耳朵。
东山恭实笑道,“我除了丽纱,又怎么会喜欢别的女人呢?”
丽纱很满意的亲了恭实,“对了,最近警察似乎注意到你了,千万不要带货在身上啊。”
“放心吧。”东山恭实摸了摸口袋,“今天只带了一点点,够我和你吃的,是新货。”
丽纱看向口袋,忽然看到一个绿色的物件,便拿出来,“啊哈,这是什么?”
东山恭实不以为意的回答,“啊,大概是地铁站出口派送的钥匙扣吧。”
果然,那个小小的物件上印了一间女仆咖啡屋的地址,并表示会给予优惠之类的字样。与其他在地铁站门口派送的东西,几乎一模一样。
丽纱觉得很没有意思,便把它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继续和恭实亲热。
然而就是那个小小的钥匙扣,在侧面却有一个像塑料片一样的薄膜。不为人知的是,那里面,正对着丽纱和恭实的,是隐藏的十分好的一个摄像头。
当然,是哈姆太郎设计的。
此时此刻,哈姆太郎正和聂番坐在麋鹿公园旁边的旧民舍里,看着镜头上略显模糊的东山恭实和丽纱。甚至连他们的对话,也已经被二人听的一清二楚。
“及时派女仆装的亚里莎去派送这个,真是对了呢。”哈姆太郎感叹道,“地铁站原本就有很多这样的女人,不会引起对方怀疑的。”
屏幕上的东山恭实将药拿出来,分给丽纱和其他人,自己正也要吃,忽然包房的门被推开了。东山恭实看见来人不是警察,很不高兴的站起来,正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没长眼的来客。朋友中却有人站起来,用十分恭敬的口气说:“居然是桂木和川先生,您好,怎么会来这里了呢?”
来人正是桂木和川,毋庸质疑,他会出现在这里,绝对跟聂番逃脱不了关系。
“有演艺方面的客户在这里,听说你正好也在,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打搅你们吧。”桂木带着迷人的笑容,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女人们。
包括丽纱在内,所有的女人心中都浮起莫名的骚动。她们不自觉的推开身边的男人,想矜持的坐在那里,可以堂堂正正的与男人们撇清关系。这样,桂木和川或许会多看她们几眼。
那个桂木和川的后辈,立即站起来,迎了上去,“哪里的话,先生请坐吧,这些都是朋友。”那个男人又转对今天请客的东山恭实说,“这位是我曾经兼职的演艺公司的老板桂木和川先生,他所监制的电影票房和口碑都十分的好呢,是业界内出名的人士。”
东山虽然没有听说过桂木和川的名字,但好友的话自然听了进去,这样的大人物是十分需要结交的,他急忙站起身,恭敬的伸出手,“您好,我叫东山恭实,请多关照。”
桂木和川装做对东山恭实并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去握他的手,却直看向坐在东山身边的丽纱,然后微笑半跪,吻上她的手,“美丽的小姐,有幸认识您,是我今夜的造化,我的电影正好缺一位女主角,能请问您的尊贵的名字吗?”
哈姆太郎在自己家里感叹:“这小子可真有一手。”
而亚里莎却感觉恶心的龇牙咧嘴,“真看不出来,桂木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
可是这一招,对丽纱她们却十分受用。只见周围的女性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丽纱简直满足到了极点,“我叫东山丽纱,那位……那位是我的先生。”不得不这样介绍东山恭实的丽纱,忽然对与恭实结婚感到十分的后悔。
东山恭实哪里看不出来丽纱的想法,当场十分愤怒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愤愤的拿起桌上的药丸,准备丢进嘴里。
“可以给我一颗吗?”桂木却忽然说。
东山恭实呆了一呆,“桂木先生也喜欢吃这个么?”
桂木和川点点头,“怎么说呢,与其是喜欢,不如说,因为演艺圈内吃这个的人,可真不少……”他忽然顿了下来,看看周围,“啊,怎么说到那上面去了。”
凭借多年的打拼,东山直觉桂木的话语里有隐藏的意思,借着周围的人都在喝酒做乐,桂木小声凑过来,“请问,桂木先生……您也是做这个的吗?”说着两只手指放在一起搓了搓。
桂木放下酒杯,“这个嘛……”
“您放心,我本人就是从事这个的,这些药丸都是我带来的呢。”东山恭实将声音压到最低。
“原来如此。”桂木和川像放下心一样说,“其实呢,我不但是做这个的,而且我会提供货源。”
桂木和川吃了一惊,“桂木先生提供货源吗?”
“没错,并且我给的价钱,是外边的这个数。”桂木做了个行内人才懂的手势,表明自己的价钱有多低廉。
相对来说,越低廉的进货,当然也就意味着越大的利益。
肯将这些告诉自己的话,是否就意味着自己有希望接触到更高利益的东西呢?东山恭实不禁这样想道,忽然觉得,摆脱目前厌倦的频繁应付于上野亚津子之类的痴女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能获得更高利益的事情,而巴结桂木和川,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请问……您可以,提供给我?”桂木这样问着,十分害怕被拒绝。
“可以呀,”出乎意料,桂木和川竟然点了头,“不过,交易必须在五千万以上才可以提货,所以……五千万以下的,不行。”
“五千万?”东山恭实吓了一跳,“是不是,太多了?”
东山恭实现在提货的地方,都是可以零散提的,一次性拿一百万,已经是比较多的了。
“想成就一翻事业的话,就得有野心。”桂木和川这样说着,却又与丽纱眉目调情起来。当然,这一切虽然被东山恭实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就目前的成就来说,他的确比不上桂木和川。或许桂木和川有今天的地位与成就,也是通过这样的冒险而来的。
等到深夜了,桂木先行离开,对着丽纱眨眼暗示了一些情意,将她迷的神魂颠倒。其他人因为磕了药,昏睡在沙发上,与爱人拥抱在一起,恐怕要到早晨才能够清醒。
所有人,只有东山恭实还保持着清醒,并且时间越晚越是清醒。
他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囊括了巨大野心的计划。如果能弄到五千万,与桂木和川有了经济往来,那么……或许未来的自己,甚至有实力将整个歌舞伎町的货垄断。到时候,自己就不再是小混混与诈骗犯东山恭实。他将是新的恭实,拥有巨大实力,在东京的任何地方出现,也会有人鞠躬认出他的恭实。
而在包厢外,离开的桂木和川回到自己的店。坐在专用休息室内,打着电话,电话那头,正是守侯已久的聂番。
“按照你的吩咐,我已经引他上勾了。”
“做的很好,钱我已经转入了你的帐户。”
“你应该知道,我为你做这些并不是为了钱。”
聂番殷红的嘴唇在电话那头扯出一点弧度,“可是怎么办,我对你,没有一点兴趣。”
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答案的桂木和川并不气馁,“总有一天。”
聂番的轻笑声传出来,随后便是挂断的“嘟嘟”声。
桂木和川将手机丢上桌子,然后对着镜子十分自恋的摸着自己的脸,“和川,你这张脸可真是罪恶呢,有多少女人为它而疯狂呀……不过,那个女人,真是个例外啊。”
虽然有些负气,但桂木和川无疑十分遵守与聂番的游戏规则。接下来的几天内,他经常约丽纱出去游荡。甚至刻意在东山恭实也在家的情况下,将丽纱约出来幽会。
丽纱无法拒绝桂木和川的邀请,于是便对东山恭实撒谎。
东山恭实并不是傻子,实际上,他已经跟踪过好几次桂木和川与丽纱。
心里明白丽纱的出轨,但因为想要得到巨大的利益而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一边矛盾着一边开始恨起桂木和川来。但浓浓的恨意后面,却是更深的嫉妒。
与此同时,他将从前骗过的所有的女人的资产,都统计了出来。
如果算上丽纱曾经骗过的男人的钱,还有卖那些药丸所赚到了,却也只有四千二百万。
原本四千两百万,是他和丽纱决定在东京较偏僻的地方开一间小店,也算是一种投资。不过经过与桂木和川几次的电话交谈,还有受到桂木享受的生活的巨大诱惑,他开始剧烈的动摇起来。并且在心中树立了一种理念,要成为人上人,一定要更冒险。
这段时间唯一使他放心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前的那些女人们都对他消散了仇意,甚至连警察都没有再跟踪他监视他。
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东山恭实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疯子。
实际上,警察内部也有人对于撤消对东山恭实的立案而感到疑惑。当初决定对他进行调查,是因为在不同时间有超过五个女人在诈骗科对东山恭实提出告诉。可是奇怪的是,因为婚姻诈骗是诈骗案里最难调查的,所以请求松本隆也和本乡诚到诈骗科协助。正当二人取得一些进展,竟然曾经对东山恭实提出告诉的女人们,都撤消的告诉。虽然对方还涉及贩毒,但是要立案进行调查的话,恐怕就得重新提出。这个至少要等到第二天早晨才可以,毕竟现在已经很晚了。
一头雾水的松本隆也对本乡诚说,“算了,就当作放假好了。”
本乡诚却拿起资料,“不觉得奇怪吗,那些女人被骗光了家产,现在却忽然要提出告诉。”
“不过,现在有别的任务。这种人渣啊,迟早会出纰漏,不要管了。”
本乡诚看看表,“不行,我要去一趟二町目,你先回家吧。”
松本隆也见劝不住他,虽然疲惫无比,但也还是穿上了外套,“还是我开车吧,你的技术实在不好。”
两个关系很好的拍档,互相拍了拍肩膀,笑着走出警察厅。
二町目内,某一条肮脏的小街,那里也有不少居住的混混。
其中就包括东山恭实。
这几天,他一直在筹划怎样弄到剩下的八百万,甚至也再电话去威胁亚津子将房子卖了把钱给他,不然就把亚津子吸毒怀孕的事情告诉她父母。出乎意料的是,亚津子很冷静的约定三天后将钱交给他,并没有拒绝。
正在东山恭实考虑用同样的方法去要挟过去的女人时,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东山不耐烦的走到门口,从猫眼里向外看去。
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一男一女。
男人似乎接近中年,戴着黑框眼镜,阴勾鼻。女人比较年轻,茶色卷发,低着头。
“您好,我们是青山律师事物所的人,我是岸本,这位是我的助理。”其实,这位自称岸本的中年人,就是收拾一番后的哈姆太郎。只不过,由于处理了多日蓄留的胡渣,又刻意用眼镜框遮住眼袋,看起来精神不少。
在他旁边诚惶诚恐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律师事物所的新人。实际上,她正是小池亚里莎。因为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但看起来就更像一个处处谨慎的新进职员。
东山恭实虽然疑惑,但还是打开了门,“我不认识你们。”
哈姆太郎说,“您好,我们是来找东山丽纱小姐的。”
东山恭实想起丽纱早上唯唯诺诺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又是与桂木和川约会去了,心里正是气愤,于是没好气的说,“她不在。”
正要关上门,哈姆太郎装扮的岸本律师却用手挡住,“请问……您是……”
“我是她的先生东山恭实。”
哈姆太郎和亚里莎连忙鞠躬,“未经通报造访很是抱歉,不过,我们此行正是为您的保金提高问题而来。”
“诶?”东山恭实吓了一跳,“什么保金?”
“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进去说话吗?”
东山恭实点点头,让开路。
等坐下来,哈姆太郎拿出一叠文件,然后挑出其中一张保险单递过来。
“这是您先前办理的保险。”
东山恭实摇头,“弄错了吧,我从没办理过保险。”
“可是,这确实是您所办理的,还有您签的字不是吗。”
“是这样的,这张保单是由您太太递交的,因为上面有您的签名还有各项数据也很齐全所以我们已经受办了。不过,您太太前几日要求提高您的保金,所以今日我们才登门拜访。”哈姆太郎指指一个角落,“这里,受益人也是您太太。”
东山恭实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原来丽纱早就背叛他了,替他办理保险,并眼下提高保金只有一个可能。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她杀了,然后伪装成意外。丽纱就可以得到巨额的保险金,然后带着多年的积蓄逃跑!或许还是投奔那个桂木和川!
虽然内心愤怒,但东山恭实表面还是波澜不惊,“是这样吗,我打算和我太太先商量一下再回复你们,可以吗?”
哈姆太郎要的结果已经得到,“好的,那么就此告辞。”
送走了二人,东山恭实守侯在黑暗的家中,先是跪坐在那里,过了很久又站起来,走到厨房。然后,从刀架上拿出一把水果刀,仔细的看着。
水果刀的刀锋,在黑夜里反射着月光,十分尖利。
钥匙声响了起来,东山恭实狰狞着面孔,大步走到玄关处。这时候外出归来的东山丽纱才推开门,正笑着想把一天的经历说出来,却迎面而来一把锋利的刀。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却被东山恭实一把捂住口,抵到墙上。
“你背叛了我。”东山恭实冷冷的说。
丽纱拼命的想摇着头,去解释,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把把刀猛的刺入她的身体,巨痛彻心。
然后恭实毫不犹豫的拔出来,再刺进去。
这样来来回回,直到丽纱瞪着双眼,显然已经无法再闭上,才停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看表,已经六点钟了,想着跟上野亚津子的约定。将家中的四千两百万取出来,装在袋子里,然后打开门走下楼。发动自己的那辆旧车,开向志波名市区。
“你做到了,这是那个女人的价钱,另外的三百万。”冷冷说话的,是站在东山恭实家对面不远处处一栋废弃大楼上的上野亚津子。她亲眼看着一切发生,只不过,这一切是她对聂番的追加委托。
“还没有结束呢,”聂番站在她身边,颇有些兴奋的看着那辆渐渐消失在街巷里的车子,“接下来,就该你出场了。”
“不过,真的有些良心不安呢。”上野亚津子抚摩着自己的肚子。
然而聂番带着嘲弄的笑容,转过身踩着那装红色高跟鞋边向远走去边说,“经过仇恨洗浴过的人类,才会让灵魂得到净化,得以涅磐重生。你已经经历过了仇恨,也顺利复仇,你会得到新生的。”
“新生吗?”上野亚津子喃喃的念着。
约定在麋鹿公园见面。
东山恭实老早就等在了那里,抽着烟,座位的旁边放了一个皮质提包。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缓缓走到恭实跟前的亚津子说道。
“哦?恩。”显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恭实,点了点头。在他理解来,亚津子的意思无非是给钱消灾,然后不要让他再骚扰她的生活。
亚津子当然知道恭实没有理解,所以也只是爽快的把钱丢到他身上,然后放肆的笑着转身走开。
这笑声让恭实一阵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停住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的亚津子摸着自己的肚子,“我笑,我的孩子没有爸爸。”
“哦。”恭实忽然很想嘲弄这个曾经对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但想着马上要去做的大事情,还是忍住了。
“再见。”恭实这样说。
“拜拜。”亚津子却这样说。
在亚津子看来,拜拜比再见更有力,至少拜拜从字面上来说,是永远不用再见恭实了。
拿到钱后的恭实满心欢喜,粗粗算了一下,身上确实带够五千万了,然后便打电话给自己的“情敌”,“喂,是桂木先生吗?我准备好钱了,我可以在哪里提货?”
桂木和川回答:“去重规划区的废弃化工厂那里,知道方向吗?”
“知道。”恭实兴奋的回答。
而此时此刻,一夜未睡的松本隆也和本乡诚正好到达了二丁目的东山恭实家中,同行的还有几位调查人员。然而按了许久的门铃,也没有人来回应。
“应该是没有人吧。”松本隆也打着哈欠说。
可是本乡诚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他急促的皱着鼻子闻了几下,感觉空气里不同寻常的甜腥味。
“喂,阿诚,你的动作很不雅观呀。”看着还有女警员的同行,隆也连忙拉着还在四处闻的本乡诚。
可是本乡诚竟然猛的一挣脱,然后退远几步,狠狠的撞开了门。松本隆也拦也拦不住,因为没有取得搜查令,所以这算非法闯入吧?但是门打开了,里面的场景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一个女警员指着靠门的墙面,“啊”的尖叫起来。
松本隆也看过去,那是满墙的血,已经干涸。
“隆也。”已经跑到室内的本乡诚叫道,“你过来一下。”
松本隆也赶过去,丽纱的尸体倒在地上,已经僵硬。
“混蛋!”本乡诚猛的一砸门,然后感觉头痛欲裂, “那个东山恭实,他一定还有别的计划,你快联系总部,必须知道他的去向。”
松本隆也急忙联系起总部,过了一会有了回应,“似乎是在去往旧规划区的路上。”
“我们快去!”本乡诚急忙跑了出去。
松本隆也虽然想说这个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职责,但还是迫不得已的跟了出去,谁叫他与本乡诚是最好的朋友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自以为一切平安的东山恭实,到达了旧规划区。并且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准确的找到了交易的地点。令他庆幸的是,原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带几位随从,所以还特地准备了从前防身从黑市弄来的手枪。但似乎桂木和川也是一个人前来的,看来手枪并派不上用场。
“这里是五千万。”紧张的东山恭实不敢立即交出口袋。
桂木和川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打开箱子,给他检查了一遍。
东山恭实在兴奋不已,但是因为顾忌对方是歌舞伎町的大人物,并且如果货有问题随时也能找到他,便没有做多的怀疑。连忙将钱递给了桂木和川,而桂木和川也把箱子给了东山恭实。
“我还有事。”说完这句话,桂木和川便先行离开了。
东山恭实不敢久留,急忙捧着箱子打算先回到车里。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车的一刹那,不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东山恭实心知不好,连忙打算趋车逃窜。
但是他开了不久,正前方便横穿出一辆货车,正正将他挡住。
为了不出车祸,东山恭实只好急刹车停下来。但后有追兵,又无法前行。他急忙抱着箱子跳� �车,打算跑离警察的视线,先躲起来再说。
但是紧追他不放的两名警员,一名是本乡诚,另一名就是松本隆也。
这两位是本届警员中的好手,一点也不肯松懈,直逼的东山恭实精神崩溃。
就在他避无可避,到了一个死胡同时。本乡诚拿出了自己的警员证,“警察,东山恭实先生,您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却惊恐的看见东山恭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
乌黑的枪口对着自己,然后那种不好的预感,连带着头痛,混淆在一起。变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好象是痛,但是更多的空白。空白到似乎身边的时间都在那一秒停止,但实际上无论如何那也只是一秒。
那一秒发生了一件事,让本乡诚后来痛恨终生的一件事。
东山恭实的枪口冒着青烟,那烟也似乎缓慢的能够看出上升的轨迹。子弹如同一个泡泡缓慢无比,看似无力却又清晰的向自己击来,然后,身边的隆也拼命喊着自己的名字。
本乡诚想要躲开,但他却顿在了那里。
感觉身上被人猛的一撞击,这时候枪响声才凛冽的贯彻脑海。
“砰!”
倒下的,却是扑向自己,为自己挡住那致命一枪的好友,松本隆也。
东山恭实开了一枪,看到一个警察倒在血泊里,兴奋极了。
可是兴奋也很短暂,因为立即有几声枪响连续响起。
赶来的警察们都来支援了,看到东山恭实持枪击倒了松本隆也,他们也立即开了枪。
在一片枪响里,跪坐在地上的本乡诚失了神,他只能无力看着好友在自己面前倒下,混身浴血,却无力相救。
如果不是自己执意追查,隆也就不会中枪了呢。
那种无比懊悔的心情,让本乡诚此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毕生的好友松本隆也,却努力的张了张嘴,“阿诚,不要……绝望……时间……没有……”
本乡诚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带自己和隆也入行的老师阿部直树先生,在五年前殉职的之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因为活着的每一天都要面对下一秒,所以没有绝望的时间。”
隆也说完这句话,用力的捏了捏本乡诚的手,便闭上了眼睛。
就在本乡诚悲痛于好友松本隆也之死时,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却在黄色警戒线外看着他们。然后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种快乐的,简直整个人都要浸入在极端的兴奋中的快乐。然后粉红色的舌尖一勾唇,似乎果真品尝到了空气里飘散开来的血腥气。满足的将微笑挂在脸上,转身离开。
等她绕过了几个街角,坐上自己的那辆黑色小跑车。
临座的人,正是刚经历完与东山恭实交易的桂木和川。
“幸好那个男人死去了呢,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被警察叫去盘查的。”桂木和川将装了五千万的包递给聂番。
聂番拉开拉链,把其中亚津子包好交给东山恭实的八百万交给了桂木和川,“这是你的酬劳。”
桂木和川看也不看,便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不过那个警察的死,算是意料之外吧。”
没有回答,聂番却将脸转向了犯罪现场。
救护车已经赶到了,但是显然那个中枪的警察和匪徒都失去了生命。他们被白布裹着,送上了救护车。同上救护车的,还有一个警察,正失魂落魄的跟在其中一个担架的旁边。
忽然。
那个警察抬起头,眼神犀利的看向小跑车这里。
视线强烈到桂木和川几乎以为他已经发现了他们。
但有几个其他救护人员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匆忙的一群人离开人,警察也上了救护车。
桂木和川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呢……不过,那个警察有点眼熟呢,好象在哪里见过一样。”
聂番笑了起来,十分兴奋的,“是对手呢。”
“对手吗?”
“恩。”
然后发动引擎,离开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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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新功能我无法看到上一章更新到哪里了,如果发错请告诉我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