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萱叶定亲的事,没几天就转到了庶大爷家里,包氏一听,心里顿时就膈应了,她看一眼园子里,坐在台阶上安安静静做女红的张丹,叹一声:“现在张萱叶就要成亲了,可咱们小丹……”
“急什么?”庶大爷劝她:“你也不看看跟张萱叶定亲的事谁,有什么好羡慕的?再说咱们小丹这么好,要让她委委屈屈嫁在村子里,其实我还有点舍不得,总觉得委屈了这孩子”
包氏笑:“不嫁村子里,你还想让小丹嫁哪里去?”
庶大爷说:“咱家小丹,就是不配个王公贵族,也得配一个富家少爷才是啊”
包氏啐他:“富家公子有什么好?你看看子房现在那样,我倒宁愿小丹嫁穷一点,也不要富家公子”
庶大爷急忙认错:‘我这不是说笑逗你玩呢吗,再说真有富家公子看上小丹,我还不乐意呢’
“没个正形的”
张丹不知父母在说什么,她只认真的做着手里的活计,那是她给子房还有熊蛋蛋做在衣服,上面的花样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针法细腻,绣出的花样还是两面的,且两面的花型都不一样,这种针法最是难绣,这还是那金老板偶尔说起,张丹才花了心思去找来专研的。
子房跟熊蛋蛋还有山竹三个拿着树叉在院子里,口中哔哔啵啵的哼着调调,相互比划。
子房人大,熊蛋蛋跟山竹就成一个阵营的,两小孩前后攻击子房一个人,子房被他两泥鳅的身影弄的焦头烂额,要打前头不是,要打后头也不是,手忙脚乱中,子房喊了起来。
“狮头!!”
汪汪汪!
狮头见着,从狗窝里跑了出来,冲向他们。
山竹一看,顿时炸了:“居然叫帮手!”
“为什么不能叫”子房摸着狮头的脑袋:“你们两个打我一个,我叫个狗头军师有什么不好!”
熊蛋蛋哼哼:“爹爹耍赖!”
山竹小脸十分严肃:“那我也去叫个狗头军师!”他转身就跑。
张丹跟庶大爷还有包氏都好奇看着山竹,结果山竹……把张怡拉了出来。
“这怎么回事?”张怡一头雾水。
阿丑也跟着出来看。
熊蛋蛋说:“爹爹耍赖,叫了狮头当狗头军师,姑姑你给我们当狗头军师!”
张怡明显一噎。
包氏等人忍不住笑了。
子房只看着张怡,说:“不行,她太笨了,当不了狗头军师!”
张怡:……
山竹笃定:“我娘一点也不笨!她比狗头军师好用!!”
“对”熊蛋蛋也说:“姑姑有三个狗头!”
张怡自己都被他们闹得好笑:“我哪里有什么三个狗头?”
熊蛋蛋伸手一指:“你肩膀上一个,胸口两个,不是三个么?”
张丹听得噗嗤一声笑了,庶大爷坐的远,没听太明白,包氏一脸的哭笑不得,张怡回过味来,伸手要打熊蛋蛋:“小屁孩!尽胡说八道”
子房看着他们,扫了一眼张怡的胸口,他没说话,只顿下来,看着狮头。
“狮头”
“汪!”狮头摇晃着尾巴看他。
子房说:“坐下”
狮头屁股一矮……坐了。
子房看向张怡跟熊蛋蛋他们。
张怡突然觉得有点发毛。
“娘”山竹喊她:“你坐下”
张怡:……
子房又出幺蛾子:“狮头,打个滚看看”
狮头叫了一声,打滚。
子房摸摸狮头的脑袋继续:“叫两声”
“汪汪!”
张怡想走!
但是,山竹拉着她,跟熊蛋蛋一起盯着她看。
“娘,你坐下”
“姑姑,你打个滚”
“娘,你叫两声听听?”
张怡看着他们都没动静,包氏跟张丹倒是被乐得大笑。
子房看着,突然指着张怡,哈哈的笑:“三个头的狗头军师也不管用的,还没有我一个头的狮头聪明!”
张怡简直要给他气笑了,她抓着山竹跟熊蛋蛋,一个给了一巴掌。
子房看她突然冷冷朝自己看来,忙转身一跑,躲包氏身后去了。
包氏看着,哭笑不得,她摸摸子房:“怎么可以这么说,小怡她是狗头军师那你是什么?”
子房脱口就接:“狗头将军”
包氏一怔,顿时好笑。
院子里,子房跟熊蛋蛋还有山竹玩了一通,两个小的玩累了,躺在床上就开始昏昏欲睡,子房一会捏捏这个,一会又戳戳那个,似乎觉得手感不错,他干脆按着两小的脸上揉了一把,山竹睡得太死,没醒,熊蛋蛋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咕哝着:“狗头爹爹……蛋蛋困……”
子房立马收手,不敢再闹。
子房的生辰快到了,子房生辰一过,就是熊蛋蛋的生日,这两日,张家老宅那边也在准备,张萱叶的亲事,好一通忙,子房这几日好了很多,闲来无事,他就又朝学堂跑去,只是他来晚了,崔南观已经在教孩子们了,子房就站在窗外,朝他挥手笑笑,然后抱着手里的一个木盒子,大大方方走进学堂。
崔南观久不见他,此时见他来了,心里一轻,脸上也带了笑意。
子房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他拿着手里的木盒,双眼闪闪发亮的样子,像是要献宝一样,他这表情,让崔南观心里一暖。
下课后,孩子们撒欢的冲出学堂,子房就坐在椅子上笑嘻嘻看着崔南观。
崔南观上前:“今天有好事吗?”
“新夫子,我请你吃东西!”子房将木盒往前一推:“这是我辛辛苦苦准备好久的”
“是何物?”崔南观打开一看,就……愣了。
盒子里,装着崔南观吃过的红刺檬,毛刺梨,跟所为的鸡爪子,还有一些崔南观叫不出明堂的东西,但那一看就不像是能吃的……
子房伸手指着木盒里的东西说:“红刺檬跟毛刺梨你都吃过的,这个鸡爪子,上次你也吃过,这次我还给你拿了葡萄果,哦,这个是大头菜的菜根,圆滚滚的像萝卜一样,但比萝卜还脆,还甜,这个葡萄果也是,肉汁可多了,对了还有这个,不过这个叫苦蒜,得拿回去拌辣椒还有臭豆豆才好吃!”
崔南观看着,他柔了眸色:“这些东西,你弄了很久吧?”
“是啊!我可辛苦了!所以你要把这些全部吃完才行!”
“好”崔南观掀开衣罢,在子房身边坐下,开始吃子房给他特意准备的东西。
崔南观吃着子房给他准备的特膳,子房就跟他说,他准备这些特膳的过程,大头菜菜根,是子房从家里拿出来的,葡萄果是他早上跟熊蛋蛋去摘的,红刺檬是张怡回家的路上帮他摘的,毛刺梨是阿丑弄的,所以子房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放在盒子里带过来……
他哪里辛苦?
他跑了一趟当然辛苦!
崔南观看着他那我就是很辛苦的样子,笑了笑,他抬手摸摸子房的头。
子房一愣,歪头看他:“我经常这么摸狮头”
那条狗……
崔南观放下手看他:“你这些年,可好?”
“很好啊”子房说:“有爹有娘有妹妹跟两个肉包子,当然很好!”子房一笑:“以后还会更好的!”
崔南观点点头,心口里,因为这话,而闷成一团。
子房看他吃完了木盒里的特膳,只留下了苦蒜,就说:“这盒子,你拿回去,洗干净了下次带来,我还要的”
“好”崔南观一笑:“我一定带来”
孩子们走了,崔南观吃完了特膳,离开学堂后,崔南观陪子房走在小路上,子房就跟他把之前,自己与山竹们玩闹比狗头军师的事说了。
崔南观听着,眼底带着笑意。
小道上,还有些许村民在路边的田地里忙乎,子房跟崔南观走过时,他们还会抬头看一下,子房一发现他们的目光,就朝他们挥手。
村民看着,笑着应了两声,又继续低头做事,子房笑盈盈的回头看着崔南观:“伯伯们都好辛苦”
崔南观点头,他目光看着远处的那些村民。
子房,子房眨眨眼,突然问他:“新夫子,你不用下地干活的么?”
“不用”
“为什么呀?”子房说:“我家里,我跟蛋蛋都要干活的,新夫子,你好懒”
再次听他提起蛋蛋,崔南观心里又弹了一下。他问:“子房……你还记得什么吗?”
“嗯?”子房迷茫的看他。
崔南观等他回答,心口都绷了起来,结果子房双眼一亮:“喇叭花!”他从崔南观身边走过。
路边的草丛里,盛开着一片的花朵。
那种花朵小小的一朵,颜色艳丽,。花型就像个唢呐一样,虽然简单却十分好看。
子房摘了一朵,小心的扣掉花朵的根部,就将花递给崔南观:“这个,甜的,你尝尝”
崔南观看他一眼,接过喇叭花,就直接往嘴里放……
子房一惊:“哎呀,你怎么吃了,这喇叭花有什么好吃,你在饥渴也不能吃花啊”
崔南观懵了一下:“不是你让我吃的那?”还有!什么叫饥渴!
子房嫌弃的哎呀一声:“你怎么这么笨,我没让你吃喇叭花,我是让你尝它的花根,花根是甜的,你怎么能听不懂人话呢?”
崔南观听得郁卒,可再看子房那样,他又笑了:“原来如此”
子房嘀咕:“所以你笨,笨夫子”子房又摘了一朵喇叭花递给他:“这次不要在吃花了,又不是牛,牛才爱吃花的”
“好”
这次崔南观没吃,而是含着花根轻轻抿,舌尖上随即就传来了淡淡的清甜味,甜味干纯。
“不错,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崔南观笑。
子房也笑:“这花根呢,可以摘回去泡茶的,其实泡茶挺好喝的,但是大家都爱摘回去剁碎了喂猪”
崔南观:……
子房抬眼看他:“你要不要摘回去,试试泡茶喝?”
“你泡过吗?”
“没有”子房有些不悦:“娘不准,说这花不干净,会拉肚子”
崔南观表情当下一变。
子房突然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新夫子你这么人高马大,应该不会拉肚子吧”
崔南观只能点头:“不会……”
子房一笑,转身就跑。
崔南观不疾不徐的跟在他的后面。
小路两边的田里,村民们看着,还叹了一句:“没看出来,这崔家小哥,人看着冷冷的,其实还不错,对子房也挺耐心的”
“可不是”有大娘接嘴:“这子房自从回来就成了这样,也怪可怜的,有人对他也难得,不然还不知道子房将来要怎么办哟”
“枸大婶,你这话我咋听着不对味呢?”
“哪不对味了?”
“你这话说的像是崔家夫子,要跟子房好了一样”
枸大婶哈哈大笑:“要真那样,你家闺女不得伤心死了吗?”
“去你的!我家闺女才多大?十岁的小丫头你也好意思打趣”
淳朴的农家人就是这样,彼此间开点玩笑,谁也不放在心上,哪里像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动不动就有损闺誉,甚至两家因此而互不往来。
崔南观听着她们隐约笑声,看着走在前头的子房,心里突地生起了一起念头。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生活,本应该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两人行到梅林前,子房突然停步看他。
“怎么了?”
崔南观一身白衣,他站在梅林之下,面容清俊,别致的像是一副画卷,可子房不懂,他就是这么看着崔南观,眨眨眼,而后子房说:“真好看”
“嗯?”崔南观狐疑。
子房正身看他:“新夫子,你以后出门还是带个面具吧”
“为何?”
“怕你把大家的魂都勾了,那村子里就没人干活了”
子房说的认真,崔南观轻轻一笑:“那你可喜欢?”
“不喜欢”子房一脸认真:“容易红杏出墙”
崔南观明显一怔。
子房哈哈一笑转身跑走:“新夫子,再见,我回家了,你记得把木盒洗干净了啊”他身影轻快,一会就消失在梅林后面。
崔南观看着,眼色柔了几分,再垂眼看向自己拿在手里的木盒,崔南观轻笑一声,转身回了。
而当晚……
崔南观成功的……拉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