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摊位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川夏因此快步朝前走去。
一直跟在一旁的阿泥还有些好奇,这孩子咋来了就知道一个劲儿的走,也没见他对买卖多感兴趣。
不过无所谓了,孩子想做什么,他跟着就是。
站在门槛前,川夏皱眉往里观瞧,室内没有一个人,屋主人却胆大到走时连门也不关。
左边是低矮的柜台,后面是一排货架,全是一个个的小抽屉,离的近了能闻到一股子药草味。
而柜台上搁着的是文房四宝,用石镇纸压着一叠黄色的草纸,还在随风翻动,让川夏眼神一亮,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目标。
右边空旷的位置上,铺着一眼看去就厚实的草芯垫子,远不是自家那个草席能比的了的。
只是如此粗略的看了一眼,川夏就发现了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只是现在没人,他也不太好就这样走进去。
显然问阿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川夏左右看了一眼,走到最近的摊位前,蹲下身来笑呵呵道:"摊主,知道右边那家小店铺是谁人开的吗,店主呢?"
那人微微上撩着眼眸,淡淡的看了川夏一眼,打了个哈欠说道:"小子连'使';大人的药铺都不知道吗?"
哦?居然是那位'使';的药铺。
心里这样想着,川夏道了声谢又道:"那可知道,'使';大人去了哪儿,多久能回来?"
"大人的事情,我哪儿知道。"摊主翻了个白眼,跟着不耐烦的道:"我说你不买东西,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咋的家里人病了?"
跟着也不等川夏再说,挥挥手道:"走走走,赶紧走,别挡着我卖东西。"
对方这样的态度,川夏也只是无奈,站起身来又朝那药铺子走去。
思虑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川夏还是没敢冒然走进去,就凭那位'使';大人,敢门也不关的离开,便知其在此地的地位。
事还没办成呢,再惹恼了对方,可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自川夏醒来以后,阿泥总觉得自己孩子怪怪的,例如现在他便摸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父亲,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多等一会儿,想见见'使';大人,虽然大山之神庇佑,脏东西是消失了,但还是看看的好。"
刚站了没一会儿,川夏对阿泥轻声说道。
一听川夏这样说,阿泥面露了然的神色,觉得孩子说的有道理,同时也坚决的摇头道:"爹陪着你。"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这如何是好,阿泥一直跟着,他做些什么一点也不方便,眼珠转动,川夏又道:"父亲放心吧,我站立的地方,是大山之神光辉的传播者门前,出不了什么事的。"
阿泥有一点被川夏说动了,川夏紧跟着又加了一句:"父亲大人你若是一整天不去田埂上工,真的没什么吗?"
一句话戳中了阿泥心坎,神情一滞,先前他是过于忧心孩子安危,此时才想到这点,一想到可能引起的后果,阿泥重重的点点头道:
"那川夏你看完便早些回家,莫要让你母亲担心。"
说完阿泥伸出黑褐色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川夏后脑勺,眼神里依旧残留着孩子活着的喜悦。
跟着收回手来,于胸前的缝补兜里摸索。
在川夏好奇的眼神中,很快便看见父亲阿泥粗糙的手掌上,静静的躺着八个铜子儿,上面湿漉漉的是汗水,在阳光下反射着微黄的光泽。
"来,拿着,看看不得花钱吗。"
说着阿泥蜷缩起手掌,将八个铜币攥的紧紧的,甚至能看见其指甲缝里的黄泥。
就在川夏还在愣神的时候,一把拉过他的左手,将八个铜币一个不少的放了上去。
"拿好了,呵呵,爹没本事,都给你了。"
阿泥说完还在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笑起来露出嘴角上两道深深的皱纹。
喉头哽咽了一下,川夏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便只看见阿泥转身离去的背影,步伐坚实有力。
直至背影在转角消失,川夏回过身来,盯着药铺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捏紧了手中的铜币,沉甸甸的。
他知道阿泥在高仓名主手下一月有十个铜币,还包了他的吃喝,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而且也只一顿罢了。
十个铜币其实刚好够他们一家三口一月的生活,日子过得紧巴一点,可能这么多年来也就攒下这么八个铜子儿吧。
或许家里还有,但也绝对不多。
他想让这个男人过上好日子。
在这药铺子门口一站,估摸着就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北海道还没有具体的时间概念和清晰的表述方式,也没有计时的工具,依旧遵循着较为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小半个时辰,不过是川夏看着天色,凭着感觉自己估算的。
其实在那位高仓名主来了之后,北海道比起先前来说,已经是发展了不少了。
索性站这儿没事干,川夏整理着脑子里的记忆,直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别站着了,进来吧。"
闻声,川夏刚要回头去看,就见一个胖胖的身影,已经越过自己往前跨进了药铺子中。
没见到'使';之前,川夏只当对方是一个赤脚大夫,可见到对方之后,他心里隐隐多了几分防备。
前世他身为符门一脉的唯一传人,除了符箓所学之后,还修习过简单的体术,轻身功夫甚至是一流的。
按照师父的话说,咱们当道士的,要的就是看上去飘然脱俗,轻身功夫不好,如何飘逸?
所以打小就是在师父的棍棒下苦练,从而练就了一身卓绝的轻身功夫。
自此以后上山下山什么的,只见脚尖几个轻点,便可飘摇上下,端的是飘逸离尘。
先前他便悄悄感受过了,以现在这具身体的体质来说,大概能发挥出前世近两成的功夫,就算打不过,逃跑不成问题。
再加上自己与对方原本也没什么关系,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如此川夏稍稍放下心来,跟着走进了铺子中。
现在是大白天的,屋子里光线很好。
一进屋'使';便侧身横躺在了草席上,继而舒服的嗯哼一声,右手撑着脑袋看着他。
"川夏?"
"你是'使';大人?"
两人对视,近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没错,是俺。"'使';微微点了点头,跟着又补充说道:"大山之神真正的信徒。"这个身份让他十分自豪。
先前他为什么会自己找去平下坊,完全是收到了来自高仓殿手下武士的知会,说是平下坊有人被脏东西侵袭了。
那会儿阿泥前往高仓名主府上的时候,虽然并没有见到其人,更没有求到什么药物,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高仓名主的耳朵里。
从那遥远地方而来的高仓,可不是北海道的这些乡巴佬可比的,他深刻的知道'脏东西';的厉害。
因此才收到消息的'使';,自然是比较重视的,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毕竟最近这几年,虽说有关脏东西的事件,出现的频率高了不少,但还没有他这位真信徒解决不了的。
可等到听说那中了脏东西的人,竟然没事人儿一样的自己苏醒了,就真的让他惊诧了。
一路上耽搁了些,兜兜转转的才打听到,对方竟然来了东西坊,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不知其中究里的川夏,同样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对方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仿佛早就算准了他会等在这儿一般。
难不成这大山之神的真信徒,确有些神秘叵测的本事?
"啊,我是叫川夏。"
"就是你在白川河边上被脏东西侵袭了?"胖乎乎的'使';再问。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使';一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而逝,直接从草席上翻了起来。
绕着川夏细细的打量了一圈之后,径直走去将大门给关上了。
随着门关上的那一瞬,川夏心里一突,转眼就盯上了那个大打开的窗户,还好,还有地方跑。
"伸手。"'使';回转身来看着川夏,开口简洁的说了两个字。
"啊?"川夏有些懵。
"啊什么啊,让你伸手。"
"哦。"
川夏有些露怯的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像极了一个贫下之人的孩子。
看着川夏的右手掌心,'使';刚要伸手搭上去又停住了,转而用手中那跟削的细直的木棒点在了川夏的腕子上。
点上去的那一刻,川夏没有任何感觉,不过很快便惊奇的发现,视线中这根木棒闪烁了一点金芒。
金光一闪而逝,饶是如此也足够惊奇,要知道这可不是前世的荧光棒。
鼻腔里发出一声轻恩,'使';如释重负般的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他可以确信眼前这小子的确是没有问题了,不存在被脏东西附身,或者侵了灵智的可能。
"坐吧,俺来问你几个问题。"说着'使';顺手指了指自己身前道。
到现在为止,川夏也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恶意。
起初能看出对方有些戒备,想来也是防备自己身上,可能还残留的脏东西。
顺势脱去鞋子露出一双光脚,在使对面跪坐下来道:"大人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