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与胖子约好了天不亮时离开,便天不亮时离开,一点不晚一点不早。
辞别了来送行的自然神教诸位大人,此时两匹快马,出了坊区一路往西而去。
坊区外一里地的歇脚大石头旁,上御土连着春直玉粒三人,望着两匹快马远去的背影,双手放在身前,都不说话。
玉粒倒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原本他以为等上御土大人带人来了以后,此间事情也了结了,他与春直二人就能离开这穷困的北海道,回到他们原来的驻地尾张国去。
不曾想,压根儿走不掉,还得继续留下来,根据上御土大人所言,这是神教的旨意。
得,那便没法子了,此时只能满脸羡慕的望着川夏两人远去,此去当真是前程一片大好啊。
"那年轻的,便是你之前所说的天赋极佳的男子吧。"上御土大人转头看着春直问道。
答案是很显然的,他听春直说过,自然神教在这北海道挖大了一株好苗子,年纪轻轻便推开了那扇大门,成为了真信徒,在京都都是罕见人物。
一共就两个人,既然年纪尚轻,那边不会是那个胖子了,不过也说不准,万一少年老成呢,所以上御土大人此时方又问道。
"是那孩子,叫川夏。"春直大人点头答道。
"很好,能做的,都做了,.asxs.便是三河国,至于将来能走到哪一步,能否进畿内,进京都,便看那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上御土感慨一句,眼神深邃。
他可不曾想过自然神教出一个类似晴明大人那样的人物,甚至于能不能拔高自然神教的地位,上御土也不在乎。
只是为了在与妖鬼的对抗中,能多一个强有力的抵抗,支柱。
想了想,春直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我看好这孩子。"
"我看好那胖子。"这句话是玉粒在心里默念,没有说出口。
恰好比川夏两早上一日,都以为已经死的透透的岭哥,背上个简单的包袱,也离开了坊区,离开了北海道。
......
嘚嘚马蹄声在山道上响起,扬起一片尘土。
定睛看去,不过两匹马,但那声势倒是不小,尤其是右边那一骑,马上坐着个肉山,真担心将那匹骏马给压趴下了。
离开北海的道路难行,不过刚开始没有什么岔道,倒也简单。
"我说胖子,你悠着点跑。"落后'使';几个身位的川夏,在后面大吼着。
两人虽说在北海道的时候,已经提前学会了骑马,但马术还算不得精。
就在临行前,请阴阳寮的大人们,给马施加了控术,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两人到底不是阴阳寮的人,有些手段不会,运气好的好,能坚持长途奔行个一多半的距离。
总之无论怎么说,半道上也肯定是得换马的,若找不到村镇,便只能徒步了。
当然,川夏暂时也想不了那么远,先跑着吧。
可上路这会儿,看胖子跑马那状态,当真吓了川夏一跳,怕胖子胯下那匹马提前夭折了。
听着身后的呼声,胖子这才缓缓放慢了速度,等着川夏赶上来后,才哈哈大笑着道:"没收住没收住哈哈,这打马追风的滋味也太舒爽了。"
"还是悠着点吧。"川夏撇了撇嘴,实在搞不懂这有啥滋味。
还是多亏了阴阳寮的术法,否则就胖子这个跑法,早还跑一个人仰马翻了,哪会像现在这般听话。
"哈哈行,咱们这是走到哪儿了?"胖子双手拉着缰绳,双眼四下看看。
周遭的风景也没个变化,尽是些大山绿油油的一片,茂密的林子,叫那风吹了一低,飘下些叶子来,落了满道。
"管他到了哪儿了,就这么一条路,只管走便是了,等瞧见了岔道再说吧。"川夏白了胖子一眼。
先前还在坊区的时候,便将路线给交代清楚了,胖子倒是不往心里去,川夏可记的清清楚楚。
"你说,咱们这路上,会不会碰见个鬼。"两人稍稍放慢了速度,胖子突然有些神神道道的说着。
"拉倒吧,能有什么鬼,阴阳寮的人不说了嘛,这一道连个鬼影子也无。"川夏随口回答着。
处理了山里封禁的事情以后,伊子与花白也跟着疾染大人回了畿内。
几人不过是有些浅浅的缘分,那两个畿内天才少年,也并未把川夏和胖子放在心上。
毕竟,可能一别之后,终年都没有再见的机会。
"倒是期望来两个,见识见识这外面的鬼长啥样。"胖子一点不怵,直接说道。
"不就是个鬼,还不都是个鬼样子。"川夏倒是一点也不好奇。
马上闲聊一阵,这天也便黑了。
那胖子刚要勒马停下,找个避风的地儿睡上一晚,川夏忙拍了他后背一下。
道:"胖子你怕是忘了,那几个大人可交代过,晚上赶路不能停,千万不能过夜,要睡换到白天睡。"
"啊,对对对,险些忘了。"胖子一拍额头,打马继续往前赶。
然而白天的兴奋劲儿过了,现在大晚上的可是累的不行,跑一跑的,两人便坐在马上慢步往前走了。
走了也不知多久,川夏哈欠打个不停,旁边的胖子更是眼睛睁一下闭一下的,就差直接睡过去了。
堪堪就在胖子要睡着的时候,川夏在其耳边吼了一嗓子:"嘿。"吓得胖子浑身一个激灵。
"夏啊,咱们找个地方睡会吧,俺这大胯疼的厉害。"胖子忍不住说道。
"忍一忍吧,天亮了便睡。"川夏牢记那几个大人的嘱托,他可知道世界之大,就他现在会的这一点小把戏,也就能对付对付河童雨女这样的低级鬼物。
为了避免胖子实在忍不住睡过去,川夏一路上都在与其说话,或者大吼,灌了一嘴的夜风。
等到东边泛起鱼肚白,胖子忽的就来了精神:"前面前面,就那个山脚边了,咱们赶紧睡会儿。"
川夏摇摇头跟了上去,别说,他也困了。
这一觉可谓是睡的踏实,醒来的时候,看着天上高悬的太阳,竟已过了正午。
"再也几个合目的时间,便又要天黑了啊。"川夏恢复了精神说道,现在也习惯用合目来表述时间了。
在春直教的里,一个合目便是一个灯油燃尽的时间,依着前世的说法,大约便是五十分钟。
之后便这般晚上狂奔,白日睡觉,一连七八天过去了,站在黄土坡上,望着前方茫茫一片,胖子问道:"走哪边?"
眼下又是岔道口。
"走这边,三河国在东海道,要去东海道,咱们还得从东山道路过,也好,看能不能找个大城换匹马。"川夏伸手往前指了一下。
说罢两人顺着黄土坡就继续冲了出去。
"东山道陆奥国,是咱们必经之路。"双腿磕紧马腹,川夏掏出怀里的地图仔细看看后说道。
这陆奥国是一个大国,国内分郡便有三四十个。
不过隐隐有一点让川夏意外的是,他隐约记得陆奥国这一片,与虾夷地也就是现在的北海道是隔海相望的。
但现在无论是从地图上看,还是他亲身跑了这么远的路来看,都并不存在那所谓的海。
罢了,世界都不是那个世界,地形变了也正常,川夏在心里这么想着,收好了地图,两人赶路的速度越快了几分。
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两人正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哈哈胖子快看,郡城到了。"远远可见上写着'长冈';二字。
当然,那字念什么是川夏猜出来的,在北海道的时候,他与胖子都并未习文断字。
比起川夏来说,胖子显得更加兴奋,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故地的他,没想到还有如此高大的城墙。
而与之同样的是,就在胖子两人快接近百米距离时,马蹄下亮起金色的光芒,低头可见一排印记,正是阴阳寮的法阵。
"什么人?从哪儿来的?"今儿入城的并不多,川夏两人又是骑高头大马而来,自是格外的引人注目。
城门前的武士上前来,目光警惕的看着两人。
由于口音的差别,闻言川夏还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忙从怀里掏出上御土大人交给他的印信,其中便有入城过关隘的引子。
川夏嘴上还道:"呵呵,我两是自然神教的真信徒......"介绍了一番自己两人的情况。
其实引子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还有上御土大人的名记和自然神教的教徽。
还不等川夏说完,门前武士便换了神色,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微微行礼道:"见过二位大人,请入城吧。"
说罢,侧身站到了一旁。凡真信徒,无论是信奉的什么神祇,走遍各道,都会得到应有的尊敬。
没有想到这么顺利,甚至川夏连几个铜板都没给便入城了,想来也应该是由于两人身份的缘故。
城里城外完全两个世界,外面荒郊野岭,内里一派喧嚣的繁华气象,走在长街一侧,行人如织,摆摊的叫卖的人不在少数。
穿着打扮长相,倒是与他两没多大区别,都是简单的'水干';。
"这可比咱那个东西坊区热闹多了。"胖子东瞧西逛,搓着手显得异常兴奋。
反而川夏有些兴趣缺缺,前世看多了电视剧,那画面可比眼下精美的多,毕竟只是一个边陲之国的一郡罢了,倒是胜在真实,踩了一脚的泥,太真实了。
想想平安京都,又不知该是怎样的风华。
不过走着走着,胖子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咱们吃住买马什么的,得要钱吧。"
"对啊,怎么了?"川夏扭头看着胖子,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俺可是没几个钱。"胖子赶紧摇头。
"瞧你那小气劲儿。"川夏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好大一吊铜钱,在手里掂了掂。
这么多钱,瞧的胖子眼都直了,"你这是哪儿来的?"比他这么些年的积蓄还要多。
自然是那晚高仓名主丢在桌上的,被川夏给带走了,不过川夏并未回答胖子。
两人在这郡城里修整了一日,便再次上路。
又是十多天的时间后,看着手里的地图,川夏知道两人总算是进入东海道的境内了。
多日赶路,即使是有睡眠休息,两人脸上也难掩疲态。
"咱们要去交换印信的地方,就是这儿,最多再有两三日便到了。"川夏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指给胖子看。
"终于啊......俺感觉自己都瘦了。"胖子一声长叹,惹来川夏惊诧的打量了胖子一眼,道:"你对自己的认识不够清晰啊。"
没将川夏的话放在心上,胖子已经骑马冲了出去,伸手指着右前方一片木屋子道:"走,咱们去前面那村子讨要点吃的。"
谁知二人刚刚赶到村子口,竟然冲出来了七八个百姓,直接围堵在了两人马前,村子里还不少人挤在一起,往他两这儿看来。
胖子直接傻眼了,低声道:"就算是欢迎,也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
"两位可是自然神教的大人。"七八个人中为首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估摸着得有六十了,此时看着川夏两人开口道。
还真是来欢迎我二人的?胖子心里泛起了嘀咕,川夏已经翻身下马回答道:"的确是的。"
"大人呐,你们可算是来了啊。"老者说着竟然都要哭出来一般,赶紧打起精神行了一礼,道:"我是此地里长,见过两位大人。"
无论大小国,皆有国司郡司和里长,这在来之前川夏便了解过了。
前两者一般来说都是贵族,唯有里长有不少就是从普通百姓中诞生。
而听老者这样说,川夏便明白当中或许有些误会了。
"不急,里长你慢慢说来。"川夏上了心,将马栓在门前问道。
闻言里长却是喊了一声他身后的中年男子:"麻希,还是你来说吧。"
那男子满脸愁苦,上前一步,道:"见过大人,大约七天前,村里开始无缘无故的丢些吃食,起初也没注意,直到三天前,我从田上回家以后,发现......发现我的孩子,惨死屋中。"
"我的儿死的惨啊。"
说着男子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抽噎的道:"就像被啃食过一般,满身鲜血的躺在屋中,浑身多处白骨裸露,骨头上连着血肉一条条的,就连眼珠子都没了啊。"
"凹着一对眼眶,脸颊上的肉也没了一半......"
听到这儿川夏觉着不对了,就算是一个村,也有附近阴阳寮的人刻下法阵,寻常鬼物压根儿进不来。
至于特别厉害的鬼物,有智慧,更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出现,怕引来众多高手的围剿。
如此,便是人为?手段也过于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