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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二人窝在大床上,迦罗遥迷蒙中只觉热得不行, 往后推了推身后的大‘火炉’。
白清瞳被他推醒,看见迦罗遥睡得迷糊的样子, 只觉又好笑又可爱。
“没想到你竟这么怕热?昨夜温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推我?”
“……走开。”迦罗遥闭着眼不耐地嘀咕。
白清瞳见迦罗遥一点往昔的风仪都没了,不仅将薄毯扔在一边,连身上的单衣都扯开了。看见他身上还有自己昨夜种下的红莓印记,白清瞳不觉又开始冲动,便干脆起床了。
其实迦罗遥虽然平素怕热,但也没到这个份上,只是现在身子日重, 体温升高, 所以变本加厉。
白清瞳起床后见他还睡得香甜,不忍叫醒他,便自己出了卧室,看见子荷正在外间忙碌着, 与他打过招呼后道:“王爷还在睡, 今天可能无法早起治腿了。”
子荷神色有些怪异,瞟了他一眼道:“自从王爷发觉有了身子,治腿的那些疗程便都停了。”
白清瞳奇道:“为什么?”
子荷反问道:“那按摩方法和那些汤药都是疏通血脉,刺激经络之用,普通人尚且受不了,有了身子还怎么继续用?”
白清瞳愣了愣,过了片刻道:“那是不是等孩子出生后再继续?”
子荷淡淡地道:“不清楚。这个疗程一停, 从前的治疗便都作废了。小世子出生后还要不要继续,要看王爷当时的情形定了。”
白清瞳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住子荷问了个清楚。
子荷本不是多嘴的人,不过此事迦罗遥也没吩咐他不可告诉白清瞳,所以他就痛快地说了,也想让白清瞳知道王爷为了他和孩子牺牲了多少。
白清瞳听了心情低落。他知道迦罗遥为了能重新站起坚持了多久,也亲眼目睹过那疗腿的方法如何辛苦难熬。可是这么久的努力却在马上就要看到成果时前功尽弃,别说迦罗遥,就是白清瞳都惋惜得心痛不已。
迦罗遥醒来后见寝室无人,便双手撑床,慢慢坐了起来。他行动不便,正要唤人进来服侍,却见白清瞳失魂落魄地进来。
迦罗遥心中皱眉,却没说什么,道:“过来,帮我穿衣。”
在敬州那些日子白清瞳服侍惯了,所以现在也不生疏。他一边帮迦罗遥穿衣,一边欲言又止。
迦罗遥内力深厚,其实刚才醒来时便听到他与子荷在外面说的话,因此知道他想说什么,却闭口不提。
穿好衣物,洗漱完毕,迦罗遥觉得神清气爽,就是腰部有些酸痛,但对他这下身瘫痪之人却是好事。
用早膳时,白清瞳终于按耐不住,将早上听来之事重复一遍,确认道:“是不是真的?”
“是。”
迦罗遥淡淡应了,见白清瞳神色沉重,眼底颇为挣扎,视线还瞟了自己腹部一眼,便安抚道:“你也不必多想。我这双腿废了多年,本来治愈的希望就渺茫,就算没有这孩子,也未必能站起来。如今以这双废腿换来咱们的孩子,说来我还赚了。”
白清瞳眼圈一红,痴痴地望着他,神色又是歉疚又是心疼。
迦罗遥见他如此可怜的模样,反而噗嗤一笑,道:“好了。这话不要再提。你若是敢因为如此而对孩子有半分芥蒂,看我不轻饶你。”
白清瞳见他这样说,也只好努力装作不在意了,勉强一笑,应道:“当然不会。等将来孩子出生,我可要好好教育他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决不许他有半点忤逆,不然看我不轻饶他。”
迦罗遥点头一笑。
用完早膳,迦罗遥知道他一别数月终于回京,肯定很想和老朋友们聚聚。因此早早便将他打发了出来。
白清瞳第一个拜访的自然是迦罗宝,不过他一出靖王府就直奔楼府去了,到了那里果然撞上迦罗宝和楼静亭在后院里品茶闲聊。
迦罗宝一看见他就立即跳了起来,上去一拳砸在他肩上,笑骂道:“好你个白清瞳,就知道你一回来就要往这跑,早早在这里堵着你!”说着回头对楼静亭道:“怎么样?我早说这小子心里,兄弟你排第一,我排第二,肯定先来这里。快快把输来的酒钱拿出来!”
楼静亭哈哈一笑,道:“我看恰恰相反。老白心里想见的第一个应该是你,第二才排得上我,所以早早便来了我楼府。”
“切!怎么可能?若是如此,老白应该先去我的安王府,怎会来你这里?你莫要混了我的酒钱。”
“不信咱们可以问他。看老白怎么说。”
白清瞳在一旁听得明白,对望着他万分期待的迦罗宝嘻嘻一笑,装作深情地道:“大宝,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在边关朝思暮想地就是你雄伟的身姿,豪爽地笑容。只可怜我对你这一番心意,却比不上小亭子在你心中的地位。知道你心里,兄弟阿亭排第一,我排第二,你定是在他这里混吃混喝,所以我便直奔这里而来了。”说着还状似委屈地拿衣袖擦擦眼角,一片痴情不悔的模样。
迦罗宝一副恶心欲吐的样子,楼静亭则在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大宝,这顿酒钱你可欠下了。老白,今儿你的接风宴,咱们安王爷出了。”
迦罗宝苦着一张脸,道:“看来今天这冤大头我是当定了。”
三天说笑一番,出了楼府,来到京城最有名的皇家酒楼“一品堂”,要了个雅间,坐下点好了菜,将各自的情况述说一番。
迦罗宝与楼静亭听了白清瞳在战场上的经历,不由都十分钦佩和向往。
迦罗宝忍不住叹息道:“若不是父王临终前不许我从军,我肯定去念凤鸣县的军事学院了。就算做不了大将军,今日也可与老白一起驰骋沙场,何等快哉。”
楼静亭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能当将军,也可以做别的。老王爷去世时你还小,他老人家放心不下你,你要理解。”
迦罗宝点了点头,可能勾起了心事,一时有些沉默。
楼静亭见状转移话题道:“你们可知最近我们要和夏国开战了?”
这句话果然立刻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白清瞳昨日刚刚回京,许多消息还不大灵通,闻言吃了一惊,道:“不会吧?夏国乃是西陲之地一小国,怎敢与我们开战?”
迦罗宝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别看夏国国小,但盛产矿石玉器,又占着与西方诸国的通商要道,国力甚是繁荣富强。而且他们民风彪悍,能征善勇,国人皆兵,不然如何守得住这诺大的财富?”
楼静亭道:“不错。夏国的前身乃是津国,自天熙帝时起就与我大齐不合,至威帝时已甚少往来。后来津国发生兵变,津帝向思帝求助,但思帝拒绝了,并趁机占领了香洲两省,白得了几座津国最好的矿山。因此津灭夏立后,这梁子也结下了。”
白清瞳挑了挑眉:“那思帝岂不是趁火打劫?”
齐思帝迦罗坤泽在位时间较短,主政平和,重视农商,基本没有与周边诸国发生过战争,所以白清瞳对他的印象很少。而且史官也评价,齐思帝性温和,待臣子宽厚,思想通达。所以他一直以为齐思帝应该是位崇尚无为而治的温厚君主,谁知竟做过这种事?
楼静亭道:“非也。这其中是有缘故的,说来话长。”
白清瞳大感兴趣,让他讲一讲。正好酒菜一一上桌,楼静亭便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原来数十年前齐国与津国的关系还十分友好。津国国小民富,一直倚靠大齐。天熙帝时,津国曾派使者前来求亲,要将他们的三公主嫁给当时还是二皇子的齐威帝迦罗炎夜做王妃。谁知威帝当场拒绝,还立下楼家的三公子,男双楼清羽为妃。
此事让津国大失颜面,那使臣回去后又添油加醋一番,津帝便对齐国有所不满。后来齐和帝迦罗真明继位后不久,国内发生双王之乱,北郡王迦罗素轩最先举起叛旗,攻进京城。当时齐和帝向津国请求出兵牵制北郡王属地的兵力,却被他们拒绝。不仅如此,他们还趁火打劫,暗中勾结迦罗素轩,妄图推翻齐和帝的统治。
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和帝被迦罗素轩逼迫退位后,囚禁在后宫莫名失踪。没多久安亲王迦罗炎夜便攻进了京城,打败迦罗素轩,平叛内乱,登基为帝,津国也吃了大亏。
事后齐威帝对津国助纣为虐之事大为不满。虽说若非有北郡王叛乱在先,威帝也没有机会荣登大宝,但这话聪明人都知道说不得。不管齐威帝心里究竟怎么想,齐和帝毕竟是他亲生兄长。所以他登基不久,便开始翻旧账,对津国大肆鞭挞。直到后来齐威帝的皇后楼氏为了使齐国内部休养生息,刺激经济发展,恩威并施,迫使津国达成互相通商及建立与西方的贸易走廊这一公立条约之后,双方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但是到齐威帝执政后期,津国又蠢蠢欲动起来,趁齐国数省大旱,北部动荡,政权不稳时,竟想独吞贸易走廊的利益。当时还是太子的迦罗坤泽对此大为愤怒,但因当时楼皇后病逝,齐威帝也病危,所以他一直忍耐,没有与津国翻脸。
后来迦罗坤泽继位,是为齐思帝。他耐心等待时机,终于津国内部爆发起义,津主的政权被推翻,新立国号为夏。齐思帝趁他们新皇政权不稳,战乱后民生极需休养之际,派二十万大军压境。夏主迫于压力,不得不割出大片土地,换来了大齐退兵。因此齐思帝没费一兵一卒,便白得了香洲两省和其中几座矿山。
齐思帝没有子嗣,他退位后,便是齐文帝迦罗坤雅登基。香洲两省直到现在,仍在齐国的版图之内。
白清瞳听后唏嘘不已,道:“如此说来,思帝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不错。现在夏国又想旧事重演,妄图趁我国北部不稳之际重新夺回香洲两省,当真是痴人做梦。”
楼静亭其实心中还有句话没说。便是小皇帝马上就要亲政,他亲政后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剪除摄政王羽翼。虽然摄政王一向低调,但他掌权多年,手下怎可能没有枝叶相连?即使他不想,从他手下走出的门生官员也多如繁星。何况还有与他连筋带骨的王家。
如此庞大的实力盘踞在朝,小皇帝必定要打压一番,而这段时间恐怕正是齐国内部不稳之际。且北边夷人的躁动刚刚压下,前一段时间又出了摄政王遇刺之事,若夏国要趁机出兵,也算捡了个好时机。
这些话楼静亭没有明说,但迦罗宝和白清瞳又哪个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