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天气尚可。零点看书 空中无风,倒也不会太冷。
清雾往针线坊去,特意让窦妈妈跟在了身边。毕竟她也不知那采萍到底有几分可信。
还没到地点,便见采萍身边的小宫女在路边树底下四处张望着。见到清雾,她面露笑意。左右看看,无人在注意,便小跑着过来,引了清雾往小路上走。
窦妈妈见状将人叫住了,警惕地看着小宫女,把清雾拦住,半分也不往前走。
小宫女初时还不明白,待到看清窦妈妈眼中的不信任,顿时急了,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会为难大人您呢?不过是因着采萍姐姐说要防着玉芝的人看见,所以特意避开她们。不然的话,怕是咱们说不了几句话,玉芝就能知晓了。”
窦妈妈冷笑道:“即便她知道又怎样?大人做事,哪还需要她们准许!”
小宫女急了,脱口而出道:“自然不需要她们的准许。只是,若她们知晓了,往后刻意为难采萍姐姐,那往后还有谁能和大人通风报信来?”
这便是说,采萍有意将针线坊的事情告予清雾了。不只是现在,还加上往后。
听了她这番话,窦妈妈神色有所松动。回首望一眼清雾。见清雾点了头,方才催促小宫女继续前行。
采萍与其余三名宫女共用一间屋子。房屋不大,收拾得倒是极其整洁。采萍在进门最边上的那一个床铺。如今同屋的三人都不在,屋子里也没甚么椅子,她就邀了清雾在床上坐下。
清雾扫了眼四周,发现采萍的床铺与别人的并不十分相同。虽然被褥都是统一发的,但她在床单上绣了几朵小花。而且,离得近了点后,能够嗅到淡淡的清香。
似她这般寻常的宫女,自然无法得到熏香。这味道又似花香,想必是平日里攒了干花,特意用来染的味道。
清雾并未如采萍所言落座。而是走了两步边驻了足,立在与她拉开一段距离处,便淡淡开了口。
“你特意让我这时前来,究竟为的甚么?”
采萍见清雾不肯坐,便束手立在床边,低头说道:“甚么也不求。只希望往后大人能看在今日我帮过大人的份上,照拂一二。”
“照拂?”清雾轻叹,“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官,自身安危都无法掌控,何来保你一说?”
“可是大人在陛下身边伺候……”
“伴君如伴虎。这道理你终归是懂得罢?”窦妈妈适时将她话头截断,“大人无法应承你甚么。你若是想要拖那玉芝下来,想要说的话尽管与大人讲了。大人自会斟酌着行事。只是,这些是你自己要讲的,断然不是大人逼你为之。你若是觉得这般不妥,想要得到关照的应承后方才开口,那可是找错了人。”
采萍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我之前与玉芝关系颇佳,不然,她也不会在路嬷嬷手下将我救出。我知道的消息,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那又如何?”清雾笑道:“玉芝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她的消息,与我何干?不过是因为你把我拦住,说有话要讲,所以我才耐住性子来听你讲一讲。你若肯说,那自然好。不行的话,那便罢了。”
听了这般决然的话语,采萍和小宫女都呆住了。
采萍已经盘算好,将玉芝的一些事情讲出来,既能够拉拢柳大人,还能将玉芝拖下水,何乐而不为?
谁曾想,柳大人根本不在乎。
看她似是不打算说,清雾就侧首朝窦妈妈稍一颔首,打算直接走人。
——她并非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打算离去。
正如她所言。她本打算是质问玉芝为何要在严嬷嬷面前故意搬弄是非,惹得严嬷嬷误会。之前采萍拦了她,她才改了主意。
但,她打算听旁的消息,不代表她愿意受人要挟。
她长那么大,就连在宫里,都未曾有人给她脸色看过。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拿话来砸她,还妄图让她妥协,岂不可笑?
思及此,清雾脚步微顿,暗暗摇头。
——她真是被霍云霭惯坏了。在这需要步步谨慎的宫里头,她竟然也是半点委屈都不肯受。
这可使不得。
虽然心中这般想着,但是离去的决心,却是半点也未动摇。
眼看清雾带着窦妈妈光明正大地想要走出门,往那针线坊的院子行去,采萍终于急了。
玉芝已经看她不惯。明里暗里都在给她使绊子。若她不尽快想个法子将那玉芝弄下去,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栽在那人的手里。
可是清雾正往外走,眼看着屋门就要被打开,再跑过去拦人已经晚了。
采萍心急之下,再顾不得其他,将声音稍微压低,急促说道:“玉芝、玉芝在这宫里有相好的!”
这话一出来,窦妈妈首先反应过来,转身叱道:“莫要胡说!她身为宫女,怎能做出这般**的事情!”
“真的。”采萍急得直跺脚,“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那天她偷藏的男人的帕子露出了一个角,被我不小心看到了。还有,她前些年镇日里往先皇跟前凑,而后没事就往陛下眼前去。如今怎的不这般了?还不是将心思搁在旁的上面了!啊!我看到她半夜偷偷溜出去过!好几次呢。”
清雾这便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见严嬷嬷后,与严嬷嬷闲聊时,对方无意间说出的一些话。
当时严嬷嬷说,针线坊这边十分不消停,惹人心烦。她平日里睡眠极浅,稍微有点想响动就会惊醒。好几次睡着了颇久,还能听到针线坊那里有动静,很惹人烦。
严嬷嬷彼时不过随口抱怨了一些,清雾记在心里,也未再追问,省得严嬷嬷留意到。
如今听了采萍这话,清雾前后两厢结合,有些明白过来,采萍的话许是真的。却也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轻轻点了下头,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迈步出屋。
采萍忙跟了过来,引了她往来时的无人小道上走。
清雾倒也没拒绝。
采萍这才松了口气。
待到分别的时候,她立在清雾跟前,犹豫着说道:“还有一事,我未与柳大人说。”
清雾便看了她一眼。
采萍低声道:“酿酒坊的严嬷嬷,大人见过几次,总有印象的罢?”见清雾点了头,她勇气又足了些,说道:“玉芝前些天见过严嬷嬷。她特意去拦的,不知和严嬷嬷说了什么,两人吵了起来。只是当时路上人少,只有两三个人看到。我、我因为看她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一段路去。这才见到。”
半晌没得到回应,采萍有些气馁了,沮丧地说道:“我瞧着那日里大人是从酿酒坊的方向过来,这才说起这个。”
“嗯。”
就在她没防备的时候,听到清雾淡淡地应了一声。
得到清雾的回应,采萍心中大喜,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恭敬地弓着身子,静候清雾远走。
第二日一早,清雾早早地就起来了,准备出宫。
这一天是上元节,翌日一大早就得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