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青倒吸了一口冷气,惊讶这个周放怎么会那么不识趣。他面前已有一条生路,他却偏偏要说些阻断自己生路的话,真不知道是一种无所畏惧,还是一种愚蠢。
“你说错了。”慕容子骞淡淡道,看着周放自作聪明,不觉好笑,“我只是单纯地给你笔银子,然后再放了你。”
“你……什么意思?”周放脸上的笑容第一次隐去了,有些不解道。他不相信慕容子骞是个善人,跟了慕容子骞将近一年,也从来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宽宏大量的事,特别是对敌人。
“我的意思很明确。”慕容子骞不想费力去解释,他知道凭借周放的聪明,一定可以想明白他的意思。
周放也的确明白了。
慕容子骞当然不是一个善人,从来都不是。现在,他给自己一笔银子,还将他放走,若是被冀州城中席渊另外的眼目发现,无疑只会得出一种结论,那就是慕容子骞已经收买了自己,已经倒戈为慕容子骞做事了。因为他们都知道,慕容子骞从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敌人,特别是背叛他的人。那为何自己能活下来呢,答案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已经成为了慕容子骞的人。
这个答案无疑只会为他引来一种结果,那就是席渊手下的追杀。他不仅没有完成席渊的任务,甚至还倒戈了,席渊一定无法容忍。而席渊同样心狠手辣,也许自己在意的人也会受到牵连。
慕容子骞是在向他表明,与其被人误解,弄得不得不亡命天涯,还不如投诚于他,成为王府的一份子。
看见周放似乎想明白了,慕容子骞又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拿了银子,继续做你的侍卫队长。”
晨风吃惊地看向了慕容子骞,不明就里,这样岂不是养虎为患?
周放知道慕容子骞的意思就是,让他继续假装潜伏在王爷的身边,为席渊传递消息,至于到底传递些什么,那就要听从慕容子骞的意志了。这样的好处在于,即使任务失败了,席渊也不至于派人追杀他,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而且这个任务本来就不是他的事,他只是利用职位之便推波助澜而已。而且身处于王府,席渊就算要杀了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那卑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放考虑明白,其实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了,所以他只能选择这条路。
“晨风,为周放松绑吧。”慕容子骞下令道。
“王爷,这……”晨风犹豫地看了看周放。
周放又露出了笑容,正在挑衅地看着晨风。这次他重归王府,虽然依然是侍卫队长了,但身份却明显要比晨风高了。而且他之后在王府的日子,也不用那么装腔作势了,可以流露本性,像晨风这样乖巧又正直的男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快去。”慕容子骞又道。
晨风只好走上前为周放解开绑缚。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本是真心不希望周放就是内奸的,但见周放如此,一点也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周放了,心中又害怕又难过的。不过他依然希望王爷可以饶周放一命。但是现在,慕容子骞不仅饶周放一命,还让他继续当侍卫队长,这让晨风很担心,因为现在展现在他们眼前的周放,显然不容小觑,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
至于王爷之前怀疑过他,也的确让晨风略微感到有些难过,毕竟自己忠心耿耿,又是和慕容子骞一起长大的,但慕容子骞还是信不过自己,未免也太多疑了。
周放站了起来,伸了伸腰松了松筋骨,这才抱拳向慕容子骞道:“卑职愿为王爷效力。”然后他抬起了头,又问道,“王爷,我倒想问问,您患了瘟疫现在又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的事,该怎样掩饰过去?要知道,外面还有一些席渊的眼线,正等着我送您丧命的消息出去呢。”
“这很简单。”慕容子骞早已想好了这点了,“现在冀州原本被转移的治愈的百姓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冀州已经不再是个死城了。席渊的手下看到这些,若是聪明,自然知道上当了,你再将寒霄花一事传递回去,真正救治瘟疫的赤炎草本来就没有毁掉,我的性命自然也是无虞的了。正好也让席渊输个明白。”
“王爷果然智谋过人。”周放笑道,“那……卑职这就去办?”
慕容子骞点了点头。
周放立刻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坐在议事厅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感觉这情势转变得有点快,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个想要谋害王爷的探子,竟然在几句话之中又被王爷收归于他的麾下,重新成为了侍卫队长,立马走马上任,去为王爷办事了。不只是滕子芳和周若普,就连晨风也从来没有在慕容子骞的身边见过这样的事。慕容子骞从来不对敌人手下留情,这次对周放竟然如此大度,简直叫人吃惊。至于薛箴和薛妙言,倒并不是很在意,毕竟是王爷处理事情的方式,也轮不上他们来评头论足。
这样一来,周放岂不是就成为了一个双重间谍了。程安青想道,只觉得王府之中的形势是越发复杂了,而自己更是两面为难。本来觉得席渊没什么好帮的,打定主意要和他对着干了,但是冷玉这样帮着自己,已经总是骗她了,总也不能害了她吧。所以接下来,程安青只觉得自己的路更加艰难了。
冀州之事便如此告一段落了。薛箴决定继续留在冀州治病,还有许多大病初愈的人需要他的帮助,薛妙言自然是伴在他的身边。周放之事息事宁人,大家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的侍卫队长依然是周放,这点并没有变,所有守卫倒很是欢欣。
又在冀州呆了一夜,第二日,王爷的行队便整装待发,准备回皇城复命了。
周若普十分贴心地为程安青准备了一顶轿子,因为几天才认识的“程公子”此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叶姑娘”,而且他也很敏锐地观察出这个叶姑娘就是王爷的心上人,总不好再叫她骑马一路颠簸了吧。
骑马久了的确有些疲累,改坐轿子倒也舒适,所以程安青便接受了周若普的好意。只不过她自然是放不下自己的第一匹马的,虽然这匹马很平凡,没有什么独特之处,但程安青还是吩咐晨风将她的那匹枣红马一起带回皇城。
程安青走出了滕府,看见外面已经不是一片来时的寂静和萧条,而是出现了许多的百姓,他们之中大多都是大病初愈,但是伴着一些府衙的侍卫和佣人,都在重建他们的房屋。现在人手不多,但是在薛箴的帮助下,他们肯定可以很快就恢复健康,而冀州也肯定会恢复往日的生机与繁荣。
说到薛箴……程安青踏上轿子的脚步慢了一拍,有些惆怅地向街道后面望去。
程安青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这个男人的,毕竟他曾喜欢过自己,喜欢的是程安青,他即使不如慕容子骞那样位高名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作为一个医师,他非常出众,更何况,他长得也很好看。程安青救过他一次性命,他也反之救了她一次性命,这倒有点冥冥之中注定的意思。
现在程安青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次是真不知道何时会再见了。从昨日议事厅之事一结束,薛箴便告辞离开了滕府,声称还有许多冀州的百姓需要他的帮助,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出现。
程安青怅然若失,猜想薛箴大概是不会来和自己告别了,正要上轿,却看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人一马,但只是停留在了那里,踌躇不前。
这样的距离看不出那里的人是谁,但是直觉告诉程安青那骑马之人正是薛箴。
程安青连忙下了轿子想往那里走。
身后一声轻咳。
程安青停住了脚步,然后转身满脸堆笑地看向了慕容子骞。他正骑于他的黑马之上,低头看着程安青,脸上微微有些不快。他原本等着叶青上轿之后,便准备出发了,但看见叶青一拖再拖,早就猜出了她的心思。现在又见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知薛箴终究还是来送行了。
看着叶青略带点恳求,充满了孩子气的笑脸,慕容子骞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她去见薛箴了。
若放在平时,慕容子骞决不会这么做。但是这几天他已经做了很多以前他绝对不会做的事了,多做这一件也无妨。况且薛箴在自己的计划中担当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冀州的瘟疫也是他治好的,此人医术高超,品德也算上佳,就是为人有些玩世不恭,若能为己所用那就再好不过了,所以也不必对他太过严苛。虽然对他想要吻叶青一事还耿耿于怀,但是他们即将回皇城,而薛箴留在冀州,远隔百里,也造不成什么威胁了。
更何况,慕容子骞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兑现自己在出发前的承诺,那就是若平安解决瘟疫事件,重回王府之时,便会迎娶叶青为他的王妃。
想到此处,慕容子骞自然宽容了许多。如果叶青将真真正正地成为他的女人,那么他应该更加信赖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