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连接的,是一个巨大的暗湖。
深邃,悠远,平静,没有阳光照入,湖里却有清幽的光,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
但王邙找不到光源在哪里,仿佛本该就这样。
一条大鱼平静地从王莽身旁游过。
王邙饿了一天,正蠢蠢欲动,龇牙就悄悄靠近。
大鱼豁然转身,身躯庞大却一点也不笨重。
王邙当即一动也不敢动,刚才大鱼在昏暗的湖水里游动还不好看清,这时停了下来才发现竟有四尺有余。
王邙自己都还差一些才有一尺长啊……
许久没有动静,大鱼这才疑惑地拨了拨鱼尾游走了。
“估计吃不下,那就不杀了,放这厮一马。”
王邙决定忘却这一幕。
闭上眼,凝神感受。湖底虽然幽静却有无数暗流湍动,那是一个个巨大的生物。
“这湖底的生态链不太对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大?小鱼呢?”
王邙仔细观察了许久,却发现没有一个好下嘴的。最小的居然是自己发现的那条鱼,普遍都是七八尺,有些大的生物竟有一丈长……
王邙有些自卑了,不该啊,这湖底的生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这还是暗湖的浅层,进到暗湖后,王邙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血脉召唤的来源,当他沿途潜入湖底后,周围的生物体型已经越来越大了,不乏有三四丈的生物掠过,带起巨大的水流,将小小的王邙冲得乱七八糟头昏脑涨。
“啊呸,”王邙恼羞成怒,心底却已经发虚了,“这些巨兽也不互相厮杀让我来个坐收渔翁之利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和谐友好啊?”
想不通,想不通。
潜得越深,压力也越大了,王邙浑身不自在,周围巨兽的类型也不限于鱼了,见过的,没见过的,稀奇古怪各式各样。
他打退堂鼓了。
然而这怯懦的念头刚起,极端的悲愤与疯狂从身体里涌出,王邙近乎于狂化,无视着水压疯狂地沉降。
巨兽们只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小东西“咻”地一下就过去了,愣了愣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游动。
当王邙降到最后的时候,王邙终于知道湖中的光源是哪里来的了。
一具庞大得骇人的骨骸,十余丈长的骨骸,蜿蜒曲折如巨龙匍匐在那里。
骨骸修长矫健,苍白的骨骸里散发着惨白的荧光,那蕴藏了千百年的凄凉与怨愤却没有随之宣泄。
王邙震撼,难以发声,无所动作,只能痴痴地看着那苍凉的兽骨,隐隐约约看到千百年前,一头巨龙带着重伤坠落在这里,徒发出悲怆愤恨的怒吼。
死去的巨龙,其血肉孕养着湖里的生灵,孕养了数百年。
所以湖兽们无忧无虑,不喜争斗,因为没有必要。
“所以呢?”王邙自言自语,“所以是你召唤我来的这里吗?”
“那么我来了。”
王邙小小的蛇躯游进巨大的龙骨,毫无阻碍。
龙骨颤抖着,沸腾着,青白的荧光没有半分阴凉的味道,反而像在燃烧着沸腾着。
湖底光芒大盛,被照射到的巨兽们纷纷怒吼,它们绝望地翻腾,搅起的水流狂乱如一枚深水炸弹炸开,却都在片刻后失去了声息,巨兽们的尸体中有丝丝光明渗出,汇聚在一起。
一条湖中光瀑从上往下流,流到湖的最底部。
王邙的身躯在这样的光芒里满满溶解,却置若罔闻,竖瞳里有黝黑的火焰燃烧。
龙骨的光芒自下而上,光瀑自上而下,汇聚在一起,洗刷着王邙的蛇躯。
鳞片迅速地褪去而又野蛮地长出,循环往复无所终止。身体似被丢进炼丹炉里,旧有的器官有的被粗鲁地摧毁,有的被强化,又有新的器官慢慢长出来。
身躯处先是有四个肉包生成,然后迅速破裂,四只龙爪逐渐探出,然后又逐步从幼嫩变得粗壮有力。
王邙的灵魂在毁灭与新生的拉扯中昏阙过去,只能被动地等待这场进化的结束。
死寂的暗湖深处,光芒吞吐不定。
……
混沌不知何年,终于等待巨人开辟世界,死寂与昏暗如潮水般退去了,王邙终于昏沉沉地醒来。
没有任何突兀,他就能自如地掌握新的躯体。
简而言之,目前他大概是头蛟龙,白蛟。
通体白鳞,马面,蛇身,鹰爪,鱼尾,无角。
爪有三趾,锋利异常。
念头一动,身形便已原蹿数丈,跟原来那种需要靠扭动来移动的方式截然不同。
控水御风,恍若本能,天生就该这样。
可惜只有一丈二尺左右,远远不如龙骨生前威武。
龙骨……王邙心中一动。
龙骨已经没有任何光泽了,王邙才是湖中新的光源,白色的鳞片透出冷光照出湖底的景象。
龙骨依然巨大,却不复往日威严,甚是衰颓,旁边有无数白骨新铺在龙骨旁边,看样子大概是那些湖中巨兽的。
唯一特殊的,是龙颅中缓缓旋转的一枚晶体。那是神敕,是这个井,这个湖,这方圆十里,作为水神的唯一象征。
王邙从龙骨中继承了这位的记忆,奈何残缺不全,不少重要的记忆似乎被刻意抹去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龙类天生就是御水之神,但在神敕的主人——各类水神之前,龙类的权利会被剥夺。
并非永久性的,只是在各大水神面前,龙族休想再兴风作浪了。
不知何时起,也不知是何原因,无数大小水神陆续出现,组织对应的是龙族的不断消亡,这其中似乎牵扯着无数上古往事,但王邙不愿去想了。
死去的蛟龙是如何搞到这枚神敕的,他也不愿去想了。
他只知道,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仙神规定龙族不许持有神敕。
王邙低首看向这枚神敕,一口将其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