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半晕不晕地回去,进了小区,远远地,我就看见一辆白车停在楼下,一个女人正倚车站着。等走近了一看,是小娜。刚想给他打招呼,小娜先说了:“哎,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我叫张非,可能大你十岁。”我提示她尊重我。
小娜愣了一下声音低了一点儿:“我想和你说说林岩的事儿,行吗?”
我有点儿不耐烦:“你们的事儿我可问不了,我这会儿口渴得很,得上楼。”
“和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哪?不论从血缘还是从工作,我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让他不高兴了。”小娜的脸色很难看,语气又削人了。
我一愣:“我怎么让他不高兴了?我借他钱不回了还是他借我钱我给他要了?”
“你别装糊涂,因为小语您知道吗?您整天和小语腻一块儿,林岩就不高兴。”
“他不高兴和你有什么关系呀?”我心里说的是,你算是哪块地里的葱啊。
“他只要一不高兴我就不高兴!”小娜的嗓门儿大起来。
我可就烦了:“请问您到底想叫我执行您的什么命令啊?”
小娜:“你最好回河南,这样林岩就不会不高兴了。”
我笑了:“多谢你的建议,你得先耐心等一下,请全国人大审议之后再说吧。”
“小娜!干吗呢你!”林岩从楼梯口走了出来,楼口的灯,温和而同情照看着他正在??爱中却百分百刚遭过冷遇的脸。
小娜委屈地:“人家不是帮你呢吗?”
“帮吗呀帮,我们……我的事儿不许你瞎掺和!”
小娜气得哼地一声,扭头走了。
林岩擦肩而过之际,一向注意团结的我给他甩了句“走啊”。不料林岩马上站住了,一把逮住我的手,又气又急地低吼:“你喝酒了,喝酒了知道吗您?”
“知道,家乡的酒,但没喝醉。”我甩开他的手。
“你知道这后果吗?知道吗您!”
“知道。酒后无德,酒能乱性。不过,酒还能让人的某种功能下降不是?您省省吧,歇了吧先。”很讨厌他这样掐着我并不算低的道德修养往卑鄙牌的锄刀下死按,我往楼梯口磕拌着。
“哟哟哟,跟谁学的这是,北京话呀这可是!少给我显摆!别说你敢动她了,你就是动动坏心眼儿我也敢给抽你!”
“大声点再大声点,让小语听见了这样显得您有修养不是?”我回头用一个嘴角笑了一下,浪不唧唧的——吓得他发芽率为零才好呢,这个稀有的北京情种。
14日
人,除了刚一出生时因为被迫离开自己霸占了九个多月的温暖的宫殿而恐惧地干嚎,什么也不想、想了也忘了之外,总会在一日之晨或一年之初有一些试图进步的、或新鲜或奇怪的念头。
14日的清晨被手机吵醒之后,我脑子里就依次踱过了三个念头:一是要坚持着帮小语恢复快乐,把她生命中的坏磁道给隔离了;二是尽快写好胡长建的书,在北京扒挠到第一桶垃圾金;三是抓紧时间耸着鼻子扒挠性压抑的素材,不光是民工的,扩大到所有性生活不正常的人群。而且吧,为达此阴暗的目的,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呵呵。
今天是星期日,打发小语吃了早饭,编好报社的稿子,我接着整理胡长建的素材。
下午1点的时候,头都晕了,脸戳到桌面上连续工作三个多小时了啊。
室外,阳光好像正发出毫不客气的嗖嗖的发烫的声音。
中午,小语让桂姐硬拽着出去做美容了,不回,我一包方便面一包酸奶就挡了。
刚把酸奶袋扔了,手机响了,一看,竟是志远。
“我以为你这一段因为‘精’液外泄过度变傻把我从记忆中抹去了呢,这会儿又想起我来了?哪儿呢?”
志远卖着洋味儿:“阿拉上海啦……”他乐得唧唧的:“说话越来越刁了你,忙啥呢哥?”
我简短说了胡长建的事儿,问他:“到上海滩干么呢,这会儿才想着去当流氓大亨有点晚了吧?”
“现在可不敢当流氓大亨了,上海的社会治安挺好的。但是呢,说实话,我现在还半躺在一个高级宾馆的双人床上,刚当过一整夜的流氓哟。”
“什么,下午一点还躺在床上?你也太**了吧?”“没办法呀,那网友刚刚满意而去呀。”
“你是够贱的——志远儿,‘一夫一妻’到你这儿成了‘一天一妻’了。要是你老婆知道了,非把你那儿剜了喂食肉动物不可。”
“你要知道,我一年可是有200天出差在外滴!不管几天一妻……从此再不受那性病苦,你情我愿鱼水欢~~”志远说着说着糟蹋起《天仙配》来了,“以后啊,只要有机会出差到其中一个地方,我就会和网友见面,说不定我哪天出差到你们北京去呢,除了见网友还要见你喽,你要招待我们喽。”
“好好好,放心吧,没钱就是卖身我也招待你。”
“你这个人哪,就是不开化儿,你也在网上找个女人嘛。这女人哪,真是一个一个风韵各异呀……哎,是谁说的‘死在花床上,做鬼也风流’啊,见着他了替我谢谢他……”
“停!你再别讲了成不成?我的血液又开始倒流了知道吗?我又想我老婆了知道吗?”说完这话话我自己愣了一下,我怎么说“成不成”,应该说“行不行”啊?这北京话真的慢慢地侵入我的河南方言了吗?
“好好不说了。我是饱汉子,也当过饥汉子,理解你现在的心理和生理……嘿嘿……上一回和嫂子是什么时候啊?”
“你他哥的别问了成……行不行啊?我觉得吧,性这东西就像吸毒,完事了就满足甚至有点后悔,可是过不了三天又想了。有人说,做事的乐趣最主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我看,再没有上床这件事儿符合这个特征了。”
志远说:“天下男人都一样,贱是本能,但要想得逞得有本事。像你这种受封建礼教毒害的中老年人只能撑死眼饿死‘二弟’喽……哈哈哈……”
“滚你丫欠抽的!”我来了一句很正宗很过瘾的京骂,挂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就又收到了一个短信,以为是志远发来骂我的,一看,竟然是一条充满了色情诱惑的公共短信:其实女人也喜欢猎艳,且势头比男人更猛更强。爽不爽事后就知道,浪不浪听完就知道。拨101567,感受她**快感……
这公共短信真够差劲儿的,就这么挑逗手机的主人啊。不过,如果我手机里真的有打不完的话费,我还真想试着打一下这个电话,偷偷感受一下里面的浪劲儿又有什么呢?唉,俗人就是俗人啊。
不行,心里真是躁得厉害,喝了一杯冷茶也压不下去。这个该死八回的志远儿,干么打这么个电话啊。
抬眼看见毛笔,决定写写毛笔字,用这雅事镇压一下邪念吧,正好也好多天没碰过毛笔了。
写风花雪月的词儿肯定是越想越上火,还是来点悲壮的吧,对了,就写我们河南的老英雄岳飞岳大帅的一句名言吧——我不赞成国人说岳飞是民族英雄,如果这样说就等于把辽国,也就是现在的东三省当成外国了。
“一得阁”的墨汁儿真的很香。黑东西,除了女人的黑眼珠儿我最爱的就是这东西了。
毛笔一醺,在宣纸上逆锋入笔,我这通儿狂泼:三千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等写好自我欣赏时,我又赶紧撕了——写错了一个字,把“月”写成“雨”了!
正不压邪了我。
下午三点半,有人敲门。我那刚卧下没多大会儿的心脏忽一下又支楞耳朵了:别是小语的爸爸吧?
打开门,不禁长出一口气:是邮递员大哥给送邮包来了:我在新城寄的白果。
看到白果,这才记起爷爷说的一件事,心里这个惭愧呀,就一边假装欢送邮递员下楼一边向他打听附近哪儿有社区诊所。
吃了晚饭,我把微波炉调到最低档,试着往里面放几粒白果,然后试着看怎么能把白果焙到恰到好处。
有些不忍心焙它们啊,白果真的是一种很美丽的坚果,银白色,比杏核小,但更光滑,最让人心动的是,它们几乎都是呈现出幸福的“心形”。
爷爷要是知道我用微波炉处理中药,一定要骂我。但愿我发明的这种焙药的方法不会影响白果的疗效。
“焙它干么呀?”小语坐在沙发上,看我细剥那些焙好的白果的皮儿。
“你终于问我了?”我将一粒去了白壳和金黄色内膜的白果仁儿送到小语面前,“吃了它,每天10粒。这是我特意给爷爷要的,在专门治疗你的‘美尼尔’时,它就叫‘白姜散’。”
小语像看一粒子弹那样看着白果仁:“我不想吃,它凭什么能治我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