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黄金周结束,恢复上班。
按照约定,秦可铟被律所正式派往云氏做股权收购项目的法律服务工作。
10月7日上午九点,秦可铟现身云氏法务部。
按照指引,秦可铟找到法务部经理室,轻叩房门,里面传来爽朗的一声:“请进。”
一进门,她就听到一个略诧异的男声:“咦?秦律师?”
闻声望去,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主管,秦可铟哑然失笑:“方主管,又见面了!”
蔡经理掠了两人一眼,有点惊讶,这两人几时认识的?一边寻思私底下问问方主管,一边笑道:“原来二位认识,那就不介绍了。”
秦、方互视一眼,莞尔一笑。那种见面方式,想忘都难!
蔡经理继续笑着说:“秦律师,我手头事太多。经请示云总,这个项目将由方主管跟你直线联系,有事尽管找他。”
“好。”秦可铟颔首,旋即大方伸手,含笑道:“方主管,合作愉快!”
方主管礼貌回握,微笑道:“合作愉快!”
接下来,方主管带着秦可铟退出经理室,走到一个闲置的格子座,说:“秦律师,这是给你安排的临时座位,看看缺什么不?”
秦可铟扫了一下,标准的办公桌,该有的东西全配了,遂摇头道:“不缺,谢谢。”
“那好,我把对方公司的大概资料给你过一遍。”
就在秦可铟研究这些资料入神的时候,手机开始唱歌。一看号码,是律所打来的:“喂,你好,哪位?”
“秦姐,有两个姓张的男人跑到律所,指名道姓要找你。他们穿着很差,样子很凶,说话声音大,主任叫我通知你回来摆平。”小田嗓音压得低低的。
“啊?好。”
跟方主管打招呼后,秦可铟火速赶回律所。
一进律所,前台的小黄宛如看到救世主一样,两眼放光:“秦姐,你终于回了!快,三号会议室!”
秦可铟狐疑的走进三号会议室,还没站稳看清,两个坐着静候的男人扑上来,一左一右的抓住她的手,唾沫横飞:“秦律师,总算等到你了!”“秦律师,你要主持公道呀!”
这些人怎么回事?又抓手又喷口水的,素质真是……秦可铟一边挣扎,一边别开脸,高声道:“撒手!有事坐下说。”
那两男人方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齐齐放开手,退后,悻悻笑道:“对不起,我们粗人,不懂这些。”
秦可铟边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腕,边落座、打量眼前的男子。咦,怎么有点面熟?……张氏兄弟?!脸上还挂着彩?她大吃一惊,秀眸圆睁,道:“怎么是你们?”
张氏兄弟闻言大喜,这女律师竟然还认得他们,遂异口同声道:“秦律师,请你帮我们出主意!”
“啊?什么主意?”秦可铟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我们被人敲诈!”
“要三万这么多!”
“我们不肯,他就喊了一帮烂仔打人!”
“看,这几处就是被烂仔打伤的!”
听着眼前张氏兄弟的陈述,看着他们展现的伤口,秦可铟挠挠头皮,忍不住提醒道:“那你们应该去公安局报警才对!”
张氏兄弟互视一眼,低头默然。
“公安局不受理你们的报案?”秦可铟推测着。
片刻后,张家老三抬头,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人跟我们说,报警对我们没半点好处,要坐牢。”
“啊?什么?”秦可铟愕然。想到张氏兄弟的学历和背景,她笑了:“怎么可能?被威胁的人去报案还要坐牢?他学的是哪国法律?!……叫他过来,我请教一下。”多半是那人欺负他们不懂法。
张氏兄弟两两相望,眼神开始交流。
秦可铟望着眼前的两个大男人,眉一蹙,沉声问:“你们隐瞒了我什么?……如果不如实告知,我没办法帮你们!”中国人面对律师,通常都喜欢夸大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而刻意缩小甚至抹杀对自己不利的东西。
“秦律师,莫恼!我们说,我们说。”
“我们跳楼讨钱的主意是这人帮我们出的。”
“那些记者也是他帮我们喊来的。”
“我们总共拿到二十万,那人说他和他的兄弟们出了大力,要分成。”
“他拿什么道上的规矩来压我们。”
……
秦可铟的心越听越凉,这案子果然乾坤不小!居然、可能涉黑?!
“秦律师,你说该怎么办?”张氏兄弟无比殷切地望着心目中的大救星,期盼着她的答案。
秦可铟转了转脖子,牵动嘴角,扯了个笑容道:“刑事案子,我并不擅长,我是学民商法出身的。另外,我过两天要到E市出差,恐怕帮不了你们!我介绍别的擅长打刑事案件的律师给你们吧。”
“不行!”张氏兄弟齐齐拒绝。
“我们就信你一个人!别的律师,我们信不过!”
“秦律师,请你无论无何都要帮我们这忙!我们做民工的,在A市这大城市很造孽的!”
面对当事人这么高的信任,秦可铟感动是有的,但理智依然存在:“说实话,感谢你们这么信我!可我真的不行,刑事案件做得太少了!”
“秦律师,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这个城市,我们既不认得当官的又不认得其他律师。”
“你不晓得,我们三兄弟来自西部贫困山区。爷爷奶奶七八十岁,生了三个小孩,就剩我爸一个。我爸脚瘸了,是个二级残废。妈妈身体不好,得了糖尿病,没钱医治。还有个妹妹读高三,成绩在学校总是排前三名,今年要考大学!我们三兄弟发誓要供她读完大学!”
“因为没钱,我大哥差不多三十岁才找了个媳妇。大嫂在老家种田,养了两个小孩。跟你说,我们家真穷得不得了!屋都快倒了,没钱翻新!”
汗,悲情牌打到这份上了,再不帮也说不过去了。秦可铟立马想到所里最擅长打刑事案件的郭律师,如果他肯接这个案子就好了……很快,她想到另一个重要问题,轻咳了一声,正色问:“你们打算出多少律师费?”
“啊?”张氏兄弟面面相觑。半天,才弱弱的吐出一句:“你们怎么收费?”
“这个,看你们要律师做什么才能具体谈价钱。”
“大概要多少?”
“这是物价局给律所定的指导价,你们看看就知道了。”秦可铟扔给他们一份物价局文件。
“啊?这么贵?!”张氏兄弟忍不住惊呼。
“那只是指导价,你们的底线是多少?”
“这个,我们以为,以为千把块钱就搞定了。”张氏兄弟低低道。
这下换秦可铟傻了:这是郭律师,不,任何一个执业律师都不可能接受的价钱!
张氏兄弟沮丧的站起身,鞠了一躬,道:“谢谢秦律师。我们请不起律师,回去自己想办法搞定。”
秦可铟背靠办公椅,眉一挑,道:“怎么搞?”
“买几把刀,随身带着。他们再来威胁,就跟他们拼命!”
以暴抗暴?天底下最愚蠢的反抗方式!一个不好,就自己把自己送进了牢里!秦可铟叹了口气,手一挥,道:“千万别冲动!你们先坐下!……我无偿提供一下法律帮助——首先,你们去工地所在地的派出所去报警立案。你们跳楼讨钱的方式是过激了点,但不至于要坐牢,对方那人是吓你们的。其次,你们要去正规医院看一下伤,留下病历记录,将来作为证据使用。明白吗?”
“哦,明白!谢谢,谢谢,谢谢!”
“秦律师,你真是大好人!菩萨将来肯定会保佑你!”
秦可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淡然道:“没事,就出张嘴罢了。”忽地,一个久久盘旋在她心头的疑问冒出来,“问一下,上次你们为什么要指定女律师上去谈判?!”
张氏兄弟憨憨一笑,搓着大手,道:“我们也不知道原因,是那人打手机告诉我们要这样做,说有个女律师在现场。”
刹那间,一张眼眸深处闪耀邪气的国字脸划过脑海,秦可铟拍案而起,大声问:“给你们出主意的人,是不是一张国字脸,三十岁左右,牙齿有点发黄?”
张氏兄弟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靠,我一直纳闷为什么要让女律师上天台?原来是这混蛋的主意!我见过他!”秦可铟一拍脑门,又接着问:“他是否混黑社会的?这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你们怎么找他帮忙?”
“是他主动找上门的。当时他说自己也是打工的,以前有朋友出过这种事,可以帮我们。”
“他开始没说要钱,只说事后请他们兄弟吃餐饭就可以了。”
“当时,老板死活不肯再给钱,甚至不露面。我们就想——如果一餐百把块钱的饭可讨回钱,还是非常值的!”
“钱到手后,他就变脸,一直缠着我们要钱!早晓得这样,我们就不该听他的。”
真是可爱的农民兄弟!虽然跳楼这招够损,但其效果还是可观的!秦可铟腹诽不已,旋即正色道:“这人不是好人,多半是靠这种事吃饭的烂仔!你们要小心提防,先赶紧去派出所报案!”
“如果公安不理,我们怎么办?”张氏兄弟忧心忡忡的问。
不理?应该不会吧?鲜少做刑事案件的秦可铟也担心起来,公安的出警率一直是个遭人狂批的问题。但她仍然安慰当事人说:“那人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公安不会不理的。如果不理的话,你们给我打电话。”
张氏兄弟千恩万谢的走了。
秦可铟赶紧找到所里擅长打刑事案件的郭律师,咨询他的意见。
郭律师听完后,肯定了她的报警意见,并坦率跟她说了新思路——最好找道上的人跟对方谈判摆平。
秦可铟一听脸都黑了,嘟囔着:“怎么整得跟黑社会一样?”
郭律师哈哈大笑:“现在的大老板,哪个没点黑白通吃的能力?”
秦可铟苦笑摇头:“这社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