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的阿罪过得像是傀儡一样。
被负罪感控制的傀儡。
可他在接到那条短讯的时候，他彻底的疯了。
阿罪陷入了更加彻底的深渊。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世间竟然有这般的绝望。
只要阿罪的脑中闪过夕媛的脸，就好像有无数的子弹反反复复的穿过阿罪的心脏。
阿罪在认识到心痛这个词的时候，曾以为那只是一种情绪，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种痛也存在于生理上，实实在在的，让斑马窒息、晕厥、癫狂、抽搐……
而最可怕的事情在于，那些穿过斑马心脏的子弹并无法杀死阿罪，而且还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你得活着。
你他妈的得活着！永永远远的……活！着！
那封短信很简单，只不过陈述了一个事实罢了。
那一天，夕媛的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为什么？
阿罪不想要知道，因为阿罪能想到的每一种答案都能让他原本就破碎不堪的心脏再度产生裂痕。
他逼问了老幺这件事情，因为在夕媛死后，老幺是唯一出现在那里的人。
老幺只能实话实说，是真的。
虽然老幺不想说出真相，但他知道，他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阿罪。
那之后的日子里，阿罪开始厮混于浓烈的酒精和廉价的妓女之间。
或许有那么一些零零碎碎的时间能让阿罪完全忘记夕媛的一颦一笑，那些零零碎碎让阿罪能坚持着活下去……直到，他在梦里看见了夕媛。
或者……那并不是梦。
阿罪不清楚，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真实的只有痛苦而已。
那些日子里，阿罪就好像一个神经病人一样，老幺很想把他关起来，可却忍不下心。
有那么三次，老幺几乎忍不住要落泪。
第一次，老幺在一个被大雨淋过的垃圾堆里找到了阿罪，他浑身是伤，几乎半张脸都淤青，大腿上还插着三块玻璃的碎片。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老幺找到了那几个打伤阿罪的混混，是阿罪先去招惹人家的不错，但他们下手也太重了。
所以，老幺把他们全杀了。
第二次，阿罪躲在自己房间的衣柜里，闭着眼睛、颤抖着，嘴里一直小声的念着……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而阿罪当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懦弱的废物。
这是老幺不敢想象的，那个总是保护着的他哥哥，居然会有这种表情。
第三次，阿罪用手中的枪指着自己的头，上了镗的枪。
如果老幺再来晚那么一秒，阿罪便会被自己爆头。
阿罪说：“那都是因为喝多了。”
老幺知道的，所谓的喝醉了只是第一次，阿罪的噩梦和阿罪可怕的梦游他都了解，可老幺并不反驳。
是阿罪自杀未遂的夜晚，依旧昏昏沉沉。
小公寓里，灯光昏黄。
阿罪靠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刺破了皮肤的胡渣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嘴半张着，只有烟到嘴边才会闭起来。
就好像一个智障！
该死的智障！
老幺走了过来，坐在阿罪的对面，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他也点了一支烟。
窗子没有开，两人的脸越发模糊。
抽完烟，老幺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哥，我把你的回忆烧掉吧。”
阿罪的手指僵在半空中，烟灰掉落在发白的牛仔裤上。
他把烟熄灭，将眼睛埋在了黑暗之中。
阿罪忽然笑了出来，先是那种像是一下子没有忍住的忽然发出来的笑声，阿罪缓缓的抬起头，然后开始大笑，是发自内心的狂笑。
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笑着、笑着，就这么哭了出来。
那哭声很小、很小。
老幺走过去抱住阿罪，说：“哥，让我烧掉你的记忆吧。”
……
经过漫长催眠的阿罪陷入了沉睡，就在那栋小公寓里。
或许是因为当天的情况实在太过揪心，就连一向有万全准备的老幺也出现了失误。
想要删除记忆并非是简单的事情，催眠之后老幺也陷入了无尽的疲惫，他也不小心睡着了，只不过半个小时而已。
就是在那半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阿罪不见了。
大概是自己醒来，然后走掉了。
当时的老幺是这么想的，如果真是那样就还好。
可老幺最不愿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洗去了记忆的阿罪并没有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是变成了一个叫做斑马的杀手。
斑马？
老幺听到这个名字就能大概猜到那个让阿罪再一次成为杀手的人是谁。
白，他被杀死的男朋友叫做黑。
黑是阿罪杀死的。
老幺并不奇怪白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死阿罪。
杀死一个人并不是最好的复仇，这种情况在阿罪的身上就能得到最好的体现。
上帝的复仇。
复仇者利用仇人的弱点，将其操控、折磨、让他成为绑着丝线的傀儡演员，然后，自己在慢慢欣赏这一场大戏。
这并非是独特的变态，很多人都渴望成为上帝，只不过白要更加黑暗和扭曲而已。
而让老幺更加恐慌的事情在于，变成了斑马的阿罪依旧在执行它“杀人还愿”的原则，也似乎完全没有过要终止杀手这个职业的打算
记忆是不能被完全抹去的。作为天才的老幺曾经不相信这句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斑马忘了老幺、忘了坦克、忘了师傅、忘了鳄鱼、甚至忘记了夕媛，可他在重新成为杀手的时候，却记起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痛苦和那份被撕碎了的承诺，记起了……
永世杀手，杀人还愿。
老幺一方面暗暗观察着斑马的所有动向，一方面再追查着白的下落。
而让老幺的恐慌慢慢实现的事情，大概是从阿离开始的。
阿离是斑马的第三任中介，说真的，老幺在第一次见到阿离时，几乎想要杀了她。
她侧脸的某一个角度实在和夕媛很像。
但，老幺最终还是没有出手，他不敢，他害怕会起到反效果，而且，斑马和阿离的合作好像很开心，斑马还因此找到了新的爱好，这是个好转。
但，又一次的，老幺又判断错误了，如果他在斑马和阿离还没有熟悉之前就让阿离消失在银海，或许这个故事的走向会没有那么悲伤。
阿离死了，死在了斑马的怀里。
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罪的噩梦在斑马的脑海中渐渐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