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马师傅、斑马师傅!”
我已经习惯安儿这样喊我了,她说这几个字时,带着一点点口音,很好听。
尽管她哭着,泪流满面。
安儿已经长成一个小美女了,但说实在的,她哭起来是真的不好看,或许也是我这个当师傅的不合格,教出来这么一个爱哭的杀手。
我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微笑着摸了摸安儿的头,她这才止住。
老W也在,还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其中有一个没完没了的翻着白眼,我想她一定是昨天骂我疯子的那个人。
他们说我还得留院观察,但我坚持要走,老W也同意,杀手嘛,哪有在正规医院看病的。
而且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只是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在里面放了一把火,浓烟滚滚,这并非是才出现的病症,不过,今天好像要严重得多。
是怎么回到半山别墅的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安儿一直坐在我身旁抓着我的手,像是怕我会跑掉一样。
回到半山别墅,我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无所事事,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懒得动弹。
老W坐下来和我聊了一会儿,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极恶已经失踪了,我猜想,会不会是被佛爷悄悄的干掉了。
老W匆匆的出去了,他到底还是个杀手中介,在这种旺季肯定有得忙。
安儿在房间里面做饭,但我是否有吃我却不清楚了,我能记起的时间里我都在抽烟、喝水。
直到烟抽完了,我起身打算出去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我还不想睡。
我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到那把左轮放在桌子上,于是便习惯性的将它带上。
出了门,我却忽然发现我没有带车钥匙,于是我转身回去,我出来的时候顺手锁了门,这个时候我却发现我带着的钥匙根本打不开这道门。
我试了两三次,那钥匙并不能转动锁芯分毫,于是我开始按门铃、敲门……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我的额头开始冒出冰冷的汗水。
安儿还在里面。
我再一次试图用手中的钥匙把门打开,那种可怕的紧张感让我的力道失去了控制
,钥匙断在了锁芯里。
我后退两步,蓄力、蹦出!
一连三脚,我才把防盗门给崩开!我的脚心发痛,整个小腿发麻,但我没时间去管,我扒开那残破的门,却踏进了一片黑暗里。
我明明记得,我没有关灯。
……
“你没有关灯,可你有开灯的动作吗?”陈医生打断了斑马。
“开灯?”斑马疑惑。
“你自己也说过吧?你一直坐在沙发上,直到烟抽完了才发现天黑了。”陈医生问:“你是白天的时候就到家的吗?那时不可能会把灯打开吧?”
“这……”斑马有些为难的问道:“很重要吗?”
陈医生笑了笑,说:“我需要知道一些细节。”
“那些细节根本不需要注意,我根本就记不清楚,因为……”斑马把头埋进了烟雾里,说:“那根本就是个梦而已?”
“那根本就是个梦?”陈医生重复了一遍斑马的话,又问道:“你确定。”
“我是醒来之后才确定的。”
……
我一边大叫着安儿的名字,一边在黑暗中摸索着开关。
灯光亮起……
等等,那灯光的颜色不对,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在二楼的走廊。
我下意识的拿出了枪。
虚惊一场。
脚步声是安儿传来的,她走到楼梯口的地方,头发凌乱,手里抱着一只很破旧的玩具小熊,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斑马师傅,是你在叫我吗?”
“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吧。”我收起枪来,有些尴尬。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无意之间我看到一缕白烟,就在我刚刚坐的位置的烟灰缸里,还有一只刚刚点着烟,而烟灰缸旁边的烟盒里,还有满满一整包的烟。
有人来过吗?还是……
在安儿背后的黑暗中,有一只手伸了出来,那只手拿着一把很熟悉的左轮,对准了安儿的后脑。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一跟冰锥洞穿,我迅速的拿出还来及收好的枪来对准了安儿头顶的上方。
我看不清楚那个黑影到底是谁,但我确确实实的能够看到那把左轮。
似乎是看到了我动作,安儿也迅速从昏沉的睡意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她想要回头,却被我叫住。
“别动!”我咽了一口口水,握枪的手指有些颤抖。
我看到安儿的手握拳,她给我眼神,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因为我听到安儿身后的那个影子开口说道:“安儿,告诉我你最后的愿望吧。”
……
“那是你的声音?”陈医生问道。
斑马闭上了眼睛,整个人瘫软到了椅子上,点了点头。
“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就能够判断你是在做梦了吧。”
斑马说道:“大概吧。”
“大概?”
斑马缓缓坐了起来,说道:“作为心理医生的你应该懂吧?有些时候就算你知道你眼前的情形有多么的荒谬,可置身在那个梦境中的你还是会忍不住相信,有些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回事真实的,你还是用尽一切的办法来阻止。”
斑马是个噩梦老手,在有些时候他能够判断自己是否是是在梦中,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会被梦中的情绪完全的牵引、控制、任其它们将自己的伤口撕开。
有果必有因,所以那些伤口真实的鲜血淋漓。
“或许吧。”陈医生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开枪了。
我太熟悉自己,所以我知道那个黑暗中的“我自己”开枪时的前兆,我虽然害怕的要死,我的手指虽然在颤抖。
但当我看到那个黑暗中的我自己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我就开枪了。
……
“打中了吗?”
“我不知道。”斑马摇着头,说:“我只听到了一声枪响,我的世界就在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说你是醒来之后,才确定那是噩梦的,对吧?”
“是。”
陈医生盯着斑马良久,斑马才妥协。
“不,我不敢确定,我怀疑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分辨梦境和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