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这是一场阴谋。
第二:并不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三:一定要去。
……
一定要去,但为什么是这种该死的鬼天气!
在斑马来不及去安葬阿离、来不及去听【玩具枪与白玫瑰】演唱会,必须要与鳄鱼一战的那一天,雨水以几乎是百年难遇的姿态夹杂着阴冷的风,高速冲刷着这个已经累计了太多血腥的城市。
“明明已经很不习惯在白天杀人了,却还遇上倒霉的天气。”斑马半吊着眼睛,贴着百叶窗的缝隙向外望去,尽管此时此刻一如夜晚一般,街上并没有多余的行人,可这还是令斑马感到不安。
暴雨天,是一部分杀手的钟爱。这是一层天然的屏障,它可以掩盖声响、制造混乱、冲洗痕迹……也有一部分杀手觉得在雨天杀人是一件非常浪漫、非常具有戏剧性的事情。
的确不错,但斑马就是没来由的讨厌雨天、在雨天他甚至连门都不想出,更不用说去杀人了。
“真是头疼。”斑马把自己扯了扯自己的黑色皮衣,拿起一把黑伞出了门。关于这杀手都喜欢黑色这一点,斑马倒是很合群。
一辆宝蓝色的SUV已经在楼下恭候多时了,是斑马的新任中介派来的司机,除了负责接送之外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还要负责收尸。
上车斑马就把车窗紧了又紧,试图把大雨的声音挡在外面。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引擎发动。
“司机大哥,你以前也是杀手吧?”斑马看着被雨水混乱的前方,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对。”司机大哥的语气不算冷漠。
“既然都已经不做杀手,为什么还要在这个圈子里?一走了之不是更好。”
“是更好没错。”司机大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说:“可有些东西只要染上了,便没有那么容易脱身了。”
斑马礼貌的装出若有所思,却打心底里唾弃这种说法,如果他有一天可以不做杀手了,就绝对不会再沾染这个圈子,绝对!可问题就在于他怎么样才能不做杀手呢?
是赚到足够的钱?受伤到没有办法在杀人?找了个很好的女人结婚?或者是找回自己那段空白记忆呢?
不知道。但总有那么一天。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就在斑马怀疑车顶会不会被这雨水砸穿的时候,车停了下来、停在了海岸花园的楼下,玩命的地点在向上的36层。
“希望你能活着。”司机大哥闭上眼睛,似乎是准备睡一觉。
……
直到走进了暖和的大堂斑马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他收起雨伞,按动向上的红色按钮,喃喃道:“还真是奇怪啊。”
的确很奇怪。
斑马并不是没有在这种高档小区里面杀过人,反而是经常光顾,但杀手与杀手的对决应该发生在这种地方吗?
破旧阴暗的废弃造船厂、列车疯狂驶过的铁道、无人的地下工厂、一入夜便被罪恶笼罩的街道……都好,在那种地方斑马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扣动扳机、在那种地方两个人才能上演最精彩的杀戮对决,在那种地方发生的故事才更值得被记录下来演化成文字,但偏偏是在这种一片祥和的地方。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机械运作的声音今天听起来格外烦躁,雨水划过黑色雨伞在冰冷的金属上形成了一滩水渍,斑马看着那水渍开始幻想接下来的情景。
这个家伙会不会已经在电梯里安了炸弹?或者已经用监视器察觉了自己的一举一动?枪口已经对准了3602的门板、又或者鳄鱼根本不会出现在那间房子里,在房间里等待斑马的只会是即将来到的狙击子弹或者马上就要爆炸的瓦斯。
不是没可能,这就是鳄鱼的调性。
叮!
电梯打开,3602就在斑马眼前视野不到两步的斜对面,该庆幸的事情只有电梯里面并没有炸弹。正当斑马在犹豫是该大刀阔斧的破门而入、还是该从另外的“门或窗”偷偷进去之时,那3602的门却打开了。
没有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没有黑色的风从里面溜出来、门打开的速度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鳄鱼的影子从门缝中闪现出来,斑马的手甚至已经摸到腰后的左轮,却迟迟没有抽出来。因为,这一切都来得不够突然、不够诡异、不像是精心准备的会面。
“哟!”睡眼惺忪的鳄鱼看到斑马之后是这样打招呼的。
斑马愣住。
哟?这是什么打招呼的方式?鳄鱼穿着一身苏格兰的格子睡衣是什么鬼?而且,鳄鱼开门不过是为了拿放在门口的牛奶而已。
应该是完全没有被监视、完全没有被算计、完全没有被埋伏……吧?
斑马很清楚,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状态,只要斑马肯动手,就算打不死也绝对能够占到机不可失的上风,但斑马却在犹豫之间想起了花对他说过的话。
你对于“纯粹”杀手的概念,是来自于鳄鱼吧?
不是太清楚、怎么可能会清楚?
沉吟了片刻,斑马有些僵硬的朝鳄鱼挥了挥手,然后……
“哟!”
……
鳄鱼把斑马请进了家里坐下,然后自己便去洗漱了。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斑马非常的不自在,这种尴尬并非来自于自己坐在了敌人的沙发上,而是来自于……
白色的墙面、黑色的相框、黑白的照片、并不艳丽的波西米亚地毯、华丽却丝毫不浮夸的水晶吊灯、极简主义的餐桌、梨花木的茶案、棕榈的软垫,而且绝对的干净到一尘不染。
像是一个时尚主编的家、像是一个收入颇丰的GAY的家、像是一个后现代艺术大师的家、像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富二代的家,但……就是不像杀手的家。
“或者说,这才是纯粹的杀手该有的生活?”斑马开始疑虑把鳄鱼当作纯粹杀手的范本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开始东张西望,视线却最终停留在了一张唯一的彩色照片上,原来……
“要不要喝点什么?”鳄鱼洗漱完了衣服走了出来,金丝眼镜让他的五官变得更加模糊。
“原来,你真的有一个女儿?”
“是。”鳄鱼坐下,开始喝牛奶。
“所以,她真的非常喜欢玩具枪与白玫瑰?”
“不错。”
“那么,你之所以一开始不对我动手,真的是为了那张唱片?”
“的确。”
的确?鬼才信!
就在上一秒,斑马瞥眼看见鳄鱼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手放进了身后的抽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