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潘天高的冰棺门已大开他的一条牛腿般粗的胳膊什么时候已经从冰柜里斜刺而出他的身体在冰棺里微微有点歪斜伸出的手臂舒展得很开将腋窝底下浓密的腋毛也袒露无遗腋毛象一丛丛锋利的冷刺很是糁人!
看着丑态毕露的潘天高我直觉得恶心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郑律师经历了起初的惊讶之后突然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苦笑一下摇摇头。
郑律师皱着眉头说:“李医生难道不是你晚上打开门将他的胳膊拉出来的吗?”
我无奈地摇头说:“郑律师你觉得我在这样的心境下还有心情来和你开这种玩笑么?”
郑律师想了想面色变得愈加严峻了点了点头对我的话表示认可嘴里则自言自语道:“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昨晚我们忘记关门收尸了?”
我断然摇头否定道:“不可能我昨晚睡觉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呢门关得好好的!”
郑律师又说:“那有没有可能是门没关紧尸体往外滑动了一下将门撞开后胳膊甩了出来?”
我有点不自信地说:“应该是不太可能的冰棺这么窄小那胳膊怎么能这么直直地甩出来呢除非潘天高有自主行为否则解释不通!”
郑律师无奈笑道:“越说越离谱了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突然出现这样的怪现象也只能这么理解了也许尸体的胳膊就那么巧之又巧地滑出来也说不定总之有解释要比没解释强!”
我咧嘴笑笑:“还有一种可能!”
郑律师眼睛一亮道:“什么?”
我说:“或许你梦游夜里当起法医来了!”
郑律师笑骂一声道:“你才梦游呢!”
我憨憨一笑说:“走出去洗漱一下去大街上吃点早点回来再潜心研究潘天高最后一天如果仍然没有什么现那咱们就撤!”
郑律师看我突然如此一副冷静的神情吃惊地看了我一眼他是不知道我昨晚已经对乡亲们进行了心灵告白卸下了我在这个尘世的所有心理负担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不知不觉心境已经悠然起来了。
郑律师没再跟我说什么默然地点点头眼神有点黯淡。
我们没再管潘天高的胳膊一前一后一言不地闷头走了出来。
在老张头的洗漱间盥洗的时候老张头还一个劲地问我们进展如何我只好抱以歉意地微笑说:“老张哥你为我的研究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可是现在我的课题却遭遇了瓶颈真地觉得很对不起你啊?”
老张头就拍拍我的肩膀鼓劲说:“别着急别着急科学研究总是先慢慢地做突然有一天就会得到突破诺贝尔奖都是这么做出来的我相信李医生的本事我期待着我管理的太平间里出现伟大的科研成果嘿那小老头这脸上的光彩这一辈子没白活!”
说着说着老张头自得其乐了起来好象我已经替他取得了伟大科研成果一样。
我满脸讪讪地笑灰溜溜地离开了。
在饭店里吃早点的时候郑律师接到一个电话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就走到屋子的另一个角落里接听去了。
我蛮无目的地往嘴里塞着东西眼睛迷惑地看着远处的他的身影。
过了一会他回来了静静地看我一眼说:“二审的日期确定了19号还有四天!”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则平静地点头说:“恩知道了!”
他一转身说:“走!”
我不解地说:“你还没吃完早点呢?”
他摇摇头说:“走吃得差不多了今天不是只有最后一天机会了么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包子馅的碎末站了起来点点头。
我们俩再次沉静地返回太平间。
潘天高的胳膊还一如既往地横亘在太平间的中空里。
很方便我狠狠一使劲就将他从柜子里拽了出来有一些碎裂的冰块跟着他的身体滑了出来随着他的砰然倒地也劈啪做响。
我和郑律师对看一眼彼此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将脑袋凑到了潘天高尸体的上空我们各自占据一个方位郑律师把着一条大腿我摁住一条粗胳膊两人通力合作全力以赴投入观尸大业当中。
时间实在太宝贵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两人共同研究一天就相当于一个人研究了两天。而且最好是还能够产生交互作用。
这一天我们没有再想着吃中午饭就权当是用潘天高尸体上的细胞喂了脑袋因为我们几乎将他体表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都进行了细致认真地审阅并且深深地融进脑子里进行了穷尽人类想象极限地加工放大。使我们的脑子容量都增大了好几倍。
到了晚饭时分我趁郑律师全身心投入在潘天高的尸体上不能自拔的时候悄然起身去外边大街上找了一家上档次的饭店拿着菜谱就着最好最贵的菜乱点了一气。并要了一瓶上好的酒。
我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也要犒劳犒劳郑律师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午夜十二点收尸回巢的时候就是庆祝太平间尸体研究事业终于结束的时刻。不管结局如何这一段刻骨铭心、荡人心魄的尸体研究岁月终归还是要沉淀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我回到太平间的时候郑律师还在潘天高的尸体上纵横捭阖呢。我微微一笑没有打扰他将手里的大包小包轻轻地放到一旁。也继续投入了未竟的事业。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我似乎又听到了钟声隐隐约约的“当啷”一声响。我不知道它是来自心灵深处还是来自悠远的外空。我觉得很奇怪我现在怎么对这个十二点如此敏感呢?我只是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去看时间时针就正好指向十二点!
根据常识在这太平间里不应该能够听到来自远山的鼓荡所以钟声应该还是由自己的心灵敲响那么它是为商诗的生命而敲响的吗?我心里很是彷徨!
我对还沉浸在尸体上空沉思的郑律师说:“郑律师歇了新的一天来临了!”
郑律师应激似地抬头一时间还不能从沉迷中回到现实茫然地看着我。
我将已经搁置多时的饭菜取了过来说:“都饿一天了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吃点饭太平间有点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郑律师脸上挂着不甘的神情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差不多将体表每一个细胞都进行了查看对它们的形态和颜色变化规律进行了推敲仍然没有获得丝毫迹象如果大出血真是从体表散失的无论如何也会有迹可寻的啊!”
说完这句话后他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突然将目光凝聚在我脸上略带犹疑地说:“李医生你确信你当时给他做手术时将他体内的每一个可能出血部位都查看到了吗?”
我毫不犹豫地予以坚决回应道:“郑律师这点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小弟虽然不才但人体解剖部位还是摸得滚瓜烂熟的绝对不可能是内出血这点我可以拿项上人头做担保!”
郑律师苦笑道:“李医生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外出血了可外出血在体表没留下任何迹象这就实在太古怪了就算血液是被蒸腾出去了体表细胞也会有相应的变化啊!蹊跷蹊跷这个潘天高实在难以理喻啊!”
我已经将饭菜盒子打开了在地铺旁边的地板上一字排开并给我们俩各满满地倒上一杯美酒举起来分给郑律师一杯说:“依我估计潘天高是罪大恶极触犯了天条被老天灭了老天杀人自然踏血无痕了可是咱还没法向法官说老天的不是也罢也罢多想无益吃饭喝酒郑律师小弟敬你一杯商诗的生命就全靠你一张巧嘴了不过你也别有太大压力正常挥就行我也想开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百年是一辈子、三十年也是一辈子商诗死了固然可惜但咱随她而去也照样快哉咱本就是草民草莽一生反而空留遗恨还不如趁着美好滋味尚存心间时了此残生亦好不痛快呢!来我先干为敬!”
说完我一仰脖子一杯烈性白酒下肚芳香倒是溢满口腔但我的胸腔里却滞塞得紧。
郑律师寂然地看我一眼脸色有点阴郁也不再多言一饮而尽功败垂成的憋闷感他也需要酒精泄。
我劝他吃了一点菜再给他斟满一杯白酒可能是被潘天高的尸体磨掉了胃口他对那些价高味美的菜一点兴趣都没有象征性地吃着却对我的美酒产生了浓厚兴趣。给他倒多少他就下去多少。
慢慢地他舌头就大了开始含混不清地说:“李…李医生你…你放心还是那…那句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潘…潘天高的尸体不争气咱…咱想别的招他方…方市长有人咱…咱也有人!奥!”
说完他头一歪身体一斜就势倒在地铺上再也不问世事了。
我本来不胜酒力为了陪好郑律师的酒一直头晕目眩地强撑着这下看郑律师安然过去了顿觉轻省哪里还顾得了旁边光溜溜直挺着的潘天高身子一软在地铺上散乱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是我先醒来的我醉眼朦胧睁开眼睛也现了半空中横着一条胳膊由于我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也是本能地就拍那条胳膊一下嘟囔着喊:“郑律师把你的胳膊放下去怪累得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