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克·火轮的左手拍打着阿门剃的肩膀,宣称自己的胜利。
口吻中的羞辱,像是在故意激怒对手。
阿门剃垂着头,面色痛苦,雨水浇透全身,白发结成一缕缕从前额垂下。
就像一头落败的丧家老犬。
但哈雷注意到,那人的断腕处已经止血了。
左掌断落。
还有右掌。
他的右手在哪?
在腰侧,
已成拳!
「呔。」音节震开了雨幕。
阿门剃右拳轰出。
如此近的距离,泰克·火轮躲不了。
老猎人右手握着断刀朝前一刺,从阿门剃的右拳刺入,刺进了前臂的骨头里。
同样,浑厚的拳劲也从刀柄一路贯进了泰克·火轮的右臂。
老猎人后退飞出,十米后跄踉落地。
哈雷听到周围之人的发出倒吸寒气的丝丝声响。
与关节分离的右臂肱骨朝上顶着,让泰克·火轮的右肩膀像是一座小山丘般高高鼓起,而更让人心里发麻的是他的右手——五指像是先天畸形儿般朝外扭曲。
老猎人没有喊疼,娴熟地用左手地将右臂复位,而后慢条斯理地一根根矫正右手手指。
阿门剃则用嘴咬住刀柄,一寸一寸将断刀从自己的右臂中拔出来,这是一种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剧痛。
他把断刀吐在地上,用右掌的血抹花自己的脸。
「再来。」他朝着泰克·火轮走去。
「收手,阿门剃。」撑着巨大白色雨伞的武斗大宗师百兵塚锐易说,「这一局是你输了,既然输了就不要输得更难看下去。把你的断掌断指捡起来。」
凡人若是经断肢之痛,复仇之怒便会首当其冲地占据所有意识,怎么可能会轻易收手。
但阿门剃没有一丝的不情愿。
「是,师父。」白发老人立马转身,从地上的泥浆中捡起自己的断掌和断指,像是一个回收零件的老工人,然后回到阵中。
「冲洗。」武斗大宗师锐易说。
「是。」另有一名相对阿门剃年轻许多的门徒,从马上取下水囊,就地冲洗阿门剃断肢的剖口。
武斗大宗师锐易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黑色柔软的发丝泛起白色毫光。
他一手接过断掌,与阿门剃的断腕之处对准,另一只手捏着发丝化作一片模糊,呼吸间,便将断腕缝合了上去,接着是那两根断指。
缝合之后,那根发丝还在锐易双指之间,他转腕一甩,黑发瞬间硬直,像是变成了一根钢针,再然后便像是桥塌了一般,寸寸断裂。
「难得你会有幽罗蛛丝。」锐易看向泰克·火轮,「阿门剃输给你不丢人。」
「武斗大宗师好眼力。」泰克·火轮左手像是捏着一丝虚无之物,「我用半条命才换来短短一根,如今已经救了我好几条命。这一局我侥幸小胜,但在下一局开始之前,有一件事我们要先说清楚。」
「何事。」连一丝一毫疑问的口气都没有,仿佛武斗大宗师对泰克·火轮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不会计较。
泰克·火轮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声。
「师弟,拿酒来。」
拉辛将一个酒瓶和一个大酒杯从屋檐下抛出,老猎人用左手在半空中接住,而后双腿一盘,竟直接坐在了泥浆之中。
他用牙咬掉酒塞,酒杯放在地上敞口朝天,不仅接住了赤红的酒浆,还有大把的雨水。
老猎人大饮了一口。
「我是要问,这场比武究竟是比分制,还是淘汰制。若是比分制,我炎心修武场已赢上了一分,我打完这场就该休息。若是淘汰制,那就是谁能站到最后是谁赢,在我输之前,要一直打下去。」
这本该是今晚要商议的问题,根据比武模式,双方再各自安排出阵战略。但武斗大宗师一进门就把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凡事皆有代价。
武斗大宗师的恣意妄为换来了选择两难。
如果锐易选择比分制的话,正如泰克·火轮所说,炎心修武场已经领先一分。
如果锐易选择淘汰制的话,便会显得武斗一门没有气量、输不起。
这道题,同样难住了哈雷,他向来不擅长做选择题,或者说,他根据本心做出的选择,总是招来大部分人不满意。
但锐易不是哈雷。
而是堂堂的武斗大宗师。
「见证人何在。」锐易说。
「大宗师有何吩咐?」猎魔团的话事人春五月问。
「见证人定下的规矩,就是我的选择。」锐易说。
武斗大宗师只用两句话,就把难题转移了出去。
「你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不管在哪方面。」泰克·火轮坐在地上举杯称赞。
见证人共有五位——三位王爵、一位猎魔团话事人、一位大罪人。
除去最后一人,前四位都应该更加偏护军团堡垒。
让哈雷意想不到的是,五人商量出的最终结果不是对军团堡垒有利的比分制,而是淘汰制。
混蛋,被人阴了!
哈雷看向潘妲,军团女皇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很坦然地接受了结果。
「唉,看来我要再辛苦一会了。」泰克·火轮自饮自乐,「锐易,听说你有两个负伤而来的弟子,接下来那就派他们出场吧,也算是双方旗鼓相当,互不沾便宜。」
武斗大宗师没有理他,有一弟子径自走入雨中。
是之前那个用水囊冲洗阿门剃断掌的家伙。
「唉。」泰克·火轮又叹了一声气。
这一声叹气,很悠长。
「我是真的不想对上你啊。小五。」
「请指教。」被老猎人称作小五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第一眼看上去相貌平平,就像是军队里常见的士兵一样,看过一眼转身就忘了。
但若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非常的与众不同,肌肉之下仿佛某一块骨头都饱含着力量。
他双手微垂腿侧,他在等着泰克·火轮站起来。
泰克·火轮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多年不见,你也是一个中年人了。来,先陪你的大师兄喝上一杯。」
老猎人左手一推,盛满浆液的酒杯打着转朝小五飞去,接着雨幕中出现了一柄无形的刀,将酒杯从中一切为二。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如何发生的。
「好快。」秋枝不由地说。
刚才那一瞬,哈雷也看到——男人左掌向上一斩,又落下。但这一斩一落,实在太快,以至于肉眼看上去那人就像是纹丝未动。
「十五年前我们被赶出师门,分别之时,便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叫你大师兄。」小五说。
「往事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无法释怀。」泰克·火轮说,「但师门有难,我还不是回来么?」
「师门。」小五冷笑一声,抬起他的左手,掌背对外,掌背中央隆起一个环形的丑陋的旧疤痕。
「武斗一门,才是我的师门。」
那个男人不想多言废话。
左掌推前,右拳收后,摆出架势。
「武斗大宗师门徒,古威,上前赐教。」
泰克·火轮从泥浆中站了起来,单手拎着酒瓶。
老猎人苦笑着摇头。
「这一局,便算我输了。」
「拉辛。」他转身朝屋檐走来。
「你下场陪你五师兄切磋几手罢。」
ps:虽然养肥了读,读者很爽,但是对作者的伤害是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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