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日子,我时常抱怨:自己过得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凌晨七点。
床前的闹铃,准确无误地响起刺耳的铃声。分秒不差。
从床上懒洋洋的爬起,很不情愿地拍停了闹钟上面的按钮。可站起来后,却又慵懒地躺了下去。就好像这张铺着条纹床单的窄床,有着某种庞大的吸力一样。
因为一个起床,自己总要折腾好久。
起床后。
穿衣、洗漱、上厕所……
一切都按部就班。
单调的生活,就像是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小小的屏幕里面,总有“嗞啦、嗞啦”的响声。
已经几个月找不到工作了。
手里还有几千块的积蓄。可这点钱,在我生活的地方根本不算什么。于我而言,也只是勉强地维系着一段时间的生活。
而现在,就是连兜里面的那几千快也快花光了。
我该怎么办?
自己过得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这间公寓的这个房间是租来的,价钱不贵。原因嘛,我和房东的哥哥是哥们。
哥们?
没错,就是哥们。我们大抵上都算得上是穷困潦倒的人。倒是可以称之为“难兄难弟”。
房东是个女的。我们住一间公寓。她小名叫蜻蜓。大名我还不知道。
我倒是问过她真名。不过是,她没有告诉我罢了。
她二十七岁,还在读书。据说,学位已经从硕士变成了博士。这种学位的变换关系,我不大了解,总之,她学习很好。
而蜻蜓与我的那位哥们的关系,我却还是要说一下的。
蜻蜓与我的哥们张毅,并非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据说是蜻蜓的母亲改嫁给了张毅的父亲。
至于,这套房子嘛。它是蜻蜓的生母在去世之前,留给她的。
******
我从房间出来,准备上厕所的时候,蜻蜓正在厨房煎鸡蛋。
香气从厨房中散了出来,让肚子有点饿的我,下意识间,抬头向厨房的方向望了过去。
刚好,蜻蜓也抬头看到了我。
她对着我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和美的微笑。
我笑着打招呼,“这么早就起来了啊?还真是勤快呢!”
蜻蜓点了点头,说,“算不上勤快,只是一种习惯罢了!只要闹钟一响,我可就睡不着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就起来,自顾自地煎起了鸡蛋来。”
“挺好的习惯……可是比我强多了呢!最起码,你是勤快,而我却懒的很。闹钟的响声都快震天了,我却还是困意十足!”
我笑着说。
蜻蜓没有继续回答我的话。她低下了头,继续煎着蛋。
我从厕所出来后,在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吃。那时候,蜻蜓正端坐在沙发上,吃着煎蛋,喝着牛奶,手上还端着本书。看上去悠然自在,和我现在的处境相比,人家过得才叫生活。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书?
我猜,应该是学校里她所专研的某类学科的工具书。
在我从沙发后面经过的时候,蜻蜓也并未抬头。
她依旧全神专注地看着手里面的书。书上,应该有她所感兴趣的部分。
******
又回到房间,我就再懒得动弹了。所幸床头,还有一盒昨天没有吃完的袋装饼干,我就稍稍吃了点。
就这样,新的一天,我的生活开始了。
一上午的时间,我都把自己困在房间之中,也根本就不想出去。只有尿急的时候,我才去上了一趟厕所,而后,就又急匆匆地返回。
最后一次出去的时候,蜻蜓已经不在客厅之中了。我猜,她可能是有事儿出去了。
自己给自己冲了一杯袋装的咖啡。
正准备折回房间的时候,我注意到了茶几上所放着的那本书————不久前蜻蜓读过的书。
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中升起。
我端着咖啡,坐到了沙发上。视线盯着茶几上的那本书。
短暂思虑后,我决定翻看一下这本书,来消磨下午的时间。
可当我发现那本书,根本就不是学校里用来学习的书本,而是一本小说的时候,我脸上的肌肉居然一紧。
原以为,蜻蜓所读的书籍定然与学科有关。但是,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
书的封皮被包过。皮面上有一大朵橙色的花,挺好看。
翻开书,首页上就有书的名字,名叫《被窝是青春的坟墓》。作者是七堇年。
我知道这个作家,也读过一些关于她的书籍。
我记得,七堇年还有一本书,叫作《大地之灯》。这本是七堇年还很年轻的时候,所写的书。似乎我读过。
蜻蜓喜欢这种书吗?
一个看上去无比文静,一丝不苟做事,甚至可以说,很刻板的女生,竟然会喜欢读这类小说。我还是不禁有些好奇。想必,蜻蜓的真实与我想象之中的她,还是有所不同的。
整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读这本书。书里面,包括一些短篇的随笔,以及两篇稍长篇幅的小说。写得很成熟。
下午五点多钟。
我仍旧沉浸在书本的故事当中,甚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蜻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当蜻蜓叉着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
她的眼神中,满是憎恶。
这让我心中一悸。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突袭而来。
我想说点什么,来解释一下。但蜻蜓的眼神,让我住了嘴。
蜻蜓一把抓过我手上的书。她蹙着眉,没好气地,大声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懂不懂礼貌啊!我不在家,你凭什么动我东西啊??”
“不是,不是,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一时的……”
我试图去解释。
可还没等我说完,蜻蜓就一甩手,气愤地向她的房间走去了。
“咣当”一声。
蜻蜓重重地关上了她房间的门。
而我却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蜻蜓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小题大做。可是,刚刚望着蜻蜓甩手离开时的身影,我还是觉得心中有些压抑。
原本,我与蜻蜓就不怎么交流。经过这件事后,我们之间就更是连一句话都不说了。
每天早上,我出房间即便是与她遇上,也都无话。
我们各干各的,好像并不认识对方。有时候,蜻蜓还会故意地躲着我。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几个月。
直到有一天。蜻蜓的哥哥张毅给我打电话,对我说,“对不起啦,哥们,这房子你可能不能再住下去了!”
我问,“为什么?”
张毅告诉我说,“蜻蜓要结婚啦!”
我再一打听。原来,蜻蜓要嫁给一名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
张毅说,“蜻蜓啊,她还小,需要人照顾。那个大学教授,我见过,年龄比蜻蜓大上几岁,还很有学识,对蜻蜓也很好。我想,他们正合适!我与蜻蜓谈过了,她已经决定要结婚啦!”
我当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市里面,出租的公寓,有很多。大不了,我就再租一间。就是搬家的时候,稍显麻烦了一点。
没几天。
我就搬到了一家临时出租的公寓去了,同时,还在附近餐厅找到了一份迎宾员的工作。工作也很稳定。
搬家的那天,我给蜻蜓打过去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想把这几个月欠下的房租钱都补交给她。可是,她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没法子,我收拾妥当后,就准备给她留张便条,还有两千块钱。
开始时,我把钱和便条都一起放在了茶几上。可后来,转念一想,两千块钱虽然算不得多。可是,将其放在茶几上,又觉得十分的不稳妥。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把钱和便条,都放到蜻蜓的房间里比较好。
蜻蜓房间的门,并未上锁。
我轻轻的一推就进去了。
她的房间里面,有衣柜,有大床,还有张靠近墙角的书桌。我将钱和纸条,就都放在了书桌上。
正想着,自己该走了。而在我转身的瞬间,却又注意到了那本书————那本包着封皮的书。它就放在蜻蜓的床上,就像是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孩一样,很安静地躺在床上。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手贱?
我竟又不自觉地拿起了蜻蜓的那本书————《被窝是青春的坟墓》。
书中前几十页,那天下午的时候,我已经读过了。现在,却已然没有心情再读下去了。
于是,我就很是随意地翻了一翻。
然而,就在我翻开132页的时候,我却是发现在这一页里面,竟然夹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体很秀气,是蜻蜓的字迹。
怎么会有张纸条,夹在书里呢?
我很好奇。
我必须承认,我这个人的好奇心很重。
我将书倒扣在了书桌上,并抽出了纸条,看了起来。
可这一看不要紧,我却是知道了一个关于蜻蜓的秘密。
纸条上有这样的一段话,
即:我蜻蜓是个很文静的人。很多人都这么说。这可能是与我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业,学了这么多年的知识有关系。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我,却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一个在酒吧谋生的流浪歌手。我不知道,我是对,还是错?有时间,我就会跑去他所卖唱的那间酒吧。望着他的人,听着他的歌。我甚至,有时候会想,为了他,我蜻蜓什么都可以放弃。但这种想法,又多么的不可一世啊!我从未向他表白过。但,我知道,我深深地爱着他。或许,他还不知道我爱他。可我知道。这就足够了。
读着这张纸条,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碰这本书;
如此最好。
蜻蜓或许以为我初次翻看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张纸条。但实际上,我却并未看到。
而等到我真正地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却又有点替蜻蜓感到不安与难过。
******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我在餐厅里面的表现很好,被破格提拔成了大堂经理。收入也相当可观。
一天早上,我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他说,他的妹妹蜻蜓,离家出走了。
他问我,有没有看到蜻蜓?
张毅的声音很沉郁。
我说,“没有!我们都好长时间不联络了!”
而我却有些魂不守舍。
——————本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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