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酒店电梯时正碰上聂真打电话进来,直接低头挂掉。
电梯往上升,升到了一半,突然停住,她以为是到了楼层有人上来,三秒后,她的眼睛突然陷入了黑暗。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困了。
她按遍了每个楼层的按钮,发了求救消息后,开了手机发现还有信号,她试着给酒店的客服联系,还不算太倒霉,信号不错。
打完电话后她站在黑暗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待救援。
自己淡定得有些过分,现在北京四处都是外国人,这家酒店也住了不少的外国游客,这酒店的设计风格偏向于中国风,刚刚在楼下她还看见了几个游客正在拍照,见到了她,把镜头对着她咔擦一声。她冲着他们微笑,对方也十分大方地和她挥手示好。
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脑子就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地烦了自己的心。
想起刚自己掉头就跑,是不是太怂了点儿?!
她牧落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按理说,南度死而复生该是喜极而泣的事儿,怎么一到她这里,心头反倒有些堵得慌?!
可谁能不堵呢?他明明还活着,却不肯来找她。
电梯突然有了动静,下方的门开了一道缝,夕阳的斜光挤进了窄小的空间内,她皱着眉头,外面人将她接了下去。
她着地的时候,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心情并没有很好,反而脸色有些黑。
酒店的经理赶紧过来给她道歉,她听得心不在焉,回了房间后聂真就慰问过来,她对自己的刚被困的事儿只字不提,聂真还是那一句,“Shall we go to the cinema tomorrow?”
她嘴一抽,就说,“When are you going to go back to Shanghai with me?”
聂真问,“你要带我去上海?”
闻言她倒着水的手却顿住,转而又说,“算了。”
她要看看,南度这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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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真这人,实在是损。作为朋友,竟然轻而易举地将她出卖。
北京有个艺术家组了个局,邀请了聂真,聂真这人向来不爱出席这类酒会,对方却又偏偏是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僚,推辞不下,就将她这个混迹觥筹的人拉来防了身。
她站在那酒店门口,好不容易忍住了揍人的冲动,问,“这就是你说的……请客吃饭?!”
聂真笑着,“这里面有很多好吃的,牧,你别生气……”
她还真……
她微微一笑,“我没生气。就是觉着我这一身铜臭的商人不该入你们这出尘不凡的艺术家的地盘,您看您什么时候再约个时间,今儿我还忙着呢!”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人,聂真掐着她,“你要是今天敢走,我马上取消合作。”
她一噎,瞪着聂真,跟着他走了进去。
这无非就是一个艺术交流的讨论会,没有聂真口里说的那些复杂的交际,几个人围在一起讨论学术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
她无聊地吃吃喝喝,吃饱了就靠一边歇息,抬头看了看聂真,正被一群人围住交谈。
业外人士。
她给聂真发了个短信就出了大厅。
这酒店来往的皆是各行各业高端人士,迎接外病商谈酒会皆出入于此,她没胡乱游荡,下了楼去了餐厅坐了很久,电脑不在身边,手机一打开全是各种各样的消息。
等到她把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消息一一处理,聂真的电话就来了。
“Where are you?Are you crazy?What's going on?”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他急躁的语气。
“上面太闷,”她起身走向电梯,语气颇有无奈,“我这就上来。”
聂真唉声叹气,“牧,我总算是知道,中国女人同英国女人哪里不同了。”
她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语气里是洗耳恭听。
“没来中国以前,总觉得中国女人该是端庄大体的。”
“嗯,”她随口应道,看着电梯在某一个楼层停了下来,“现在呢?”
“你用你的亲身实践,让我对中国女人的美好幻想全部毁灭,”聂真的语气很严重,“全部!”
她牙一疼,正要开口损上一两句,电梯门就开了,她抬头望去,霎时便愣在那里,口中说的话说了一半戛然顿住,一股冷意直直冲进了脑袋里。
她就这样呆呆地举着手机,看着那两个男人走了进来,聂真还在那头说个不停,“牧,you are too strong,not like a girl at all!如果你能去英国,我一定带着你去拜见英国伯爵的女儿,我……”
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在他们踏入电梯的那个时候,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听见他身边的助手说,“首长,您待会儿是回家还是去办公室?”
她低着头,突然就有什么东西润湿了眼眶,那个曾叫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很久才说了一句,“不必。”
就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他却假装不认得自己。
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往前迈了一步,想着总还是得打个招呼的,话还没出口,就看见电梯门开了,他和助手没有多作停留,很快便离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突然就失去了勇气。
也许,自己的勇气,从来都是来自他的态度。
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卑微?为什么要……装作不认得她?曾经分明是亲密到清晨一转头就看得见的枕边人,如今却陷入这样不尴不尬的关系里。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她回过神来。
又……被困在电梯里了。
最近的电梯,是不是都特别爱和她抬杠?!
电话那边的聂真又开始发脾气,整个脑子里全是他狂躁的声音,她终于没忍住,吼了一句回去,“我被困电梯了,赶紧的!”
刚在眼眶里的晶莹此刻全散了,她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电梯,电梯摇摇晃晃像是报复她,往下猛地一坠,她尖叫一声,电梯却又再次停止。
就是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刚才南度漠然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睛,坐在电梯里,盯着那个电话号码,迟迟没有拨过去。死皮赖脸找段晖要的号码,本是想当即就拨过去,谁知道捱到现在,勇气也渐渐被消磨。
又像是过了很久,她终于深吸一口气,把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打电话干什么,要说什么,脑子里构思着那些话,怎样才会不那么突兀。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她刚要自我介绍的时候,就听见了那头说,“您好,您哪位?”
她愣了一下,一个女人?
这声音就算是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可她记忆力好,总还是能想的起来的。
许笙。
这样温润的嗓子还能听出一丝优雅的人,也只能是许笙了。
刚刚……是去见许笙的?
对她视而不见,却让许笙接听自己的私人电话?
她自嘲,牧落你这是在干嘛呢?她掐断了电话,独自一个人在幽闭的空间里等待救援。
这会儿是夏天,电梯里空调停了,她热得满脑门的汗水,空气全是闷人的稀薄的氧气,她深呼吸一口气,真的快死了!
她不断调试着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就算是南度如今不搭理她,连私人电话也能被另一个人女人接起,也不能生气,你们俩这就是命,作了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可如今见到了,就是老天爷垂怜!
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情绪脆弱到差点儿没哭出来,就许笙能知道他活着,就她能接近他?!
那她算什么?
按正常逻辑,死里逃生的这种事儿,她不应该是第一个知晓的吗?
最后酒店服务生把她解救出来后,面对着经理的道歉,她微红着眼睛,十分礼貌,“我回北京三天,住在这儿三天,平常人就很难得被困一次,我却被您家电梯困了两次,咱来算算账,要论精神损失费,我在您这儿的房费是不就得另算了?”
聂真扶着她,听着她翻嘴皮子骂人,心头感慨万千。
经理估计也很恼火,仍是满嘴道歉,“刚那位先生提醒过我,这酒店的电梯系统出了问题,我们已经叫了人……”
刚那位先生?她看向自己身边聂真,心头顿时明了。
连带着看经理的脸也没那么讨厌了。
夜里睡觉,空调开得太低,她盖着被子都觉着冷,于是起身去门边调温度。
她睡得很早,这个时候醒过来,应该是夜生活正开始的时候,她回到床上后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翻了一个身,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睛,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摸到了一旁的手机,拿起来,对着那个号码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在自己清醒过来后,才猛然察觉自己已经拨了过去。
她睡意全无,从床上坐起来,呆呆地举着手机也没说话。那头也静悄悄的,静得她以为那头已经挂掉了电话,她拿开手机,看见亮起的屏幕又的确是正在通话中。
“嗨,”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自然,“好久不见。”
那边很惊讶,“牧落?”
“啊,我……睡不着,有些事儿我想不明白,来问问你。”
她率先出声,“有女朋友了吗?”
他没开腔,她壮大了胆子,说,“当年咱俩也算是差点儿就结了婚的,你现在说不理人就不理人了,算什么意思?”
她没有兴趣拐弯抹角地试探或者重新靠近,她就想知道,他白天的态度到底几个意思?他们还有没有可能重新在一起?
他说,“很抱歉。”
话里是满满的疏离,悲怆与荒凉那一刻落寞了自己整个心脏,她木然地举着手机没动,刚刚的紧张感荡然无存。就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以为彼此还会有机会。
她坐在床上手脚冰凉,冷风吹着自己的脊背,一个寒颤让她理智重归,她笑了一声,问道,“要分手?好啊……咱俩能见个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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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似血。
桃树这么多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没人灌溉,独自顽强地在风雨里走了过来。她推开了大门,在桃树底下站定,上面依稀还有正义当年啃咬过的痕迹。
周围的花草都死了,就只剩了这么一颗桃树。很明显,这儿自己没有回来过,南度也没有。
开门进去,门口的台阶上也布满了尘埃,一脚踩上去,全是自己的脚印。
她在地上看见了除自己以外的脚印。
一进屋,满室的浮尘向她迎面扑来,她从头到尾的动作都很轻,进去后看见有人站在房子的中央,看着满室被她当初离开时所盖上的白布。
屋里有个人,手里拿着一面相框。
那相框是当初自己放上的。那时候年纪小,总是自恋到爱把自己的相框放在客厅里他一眼就能瞧到的地方,他们没有合照,她就只能放自己的照片,后来走的时候也没能收拾起来,就这么一直放在那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走得很近了南度才转过身,从包里掏出一把钥匙,她递给他,“你说的,咱俩一刀两断。这个还给你。”
南度的模样和几年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岁月一点一滴,把她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变成了二十六岁的女人,却从未看见它在南度的脸上有过任何痕迹。
她离开的时候以为南度已经不再,没有打算回来过。可是命运多轮回,谁会知道多年以后南度再次出现,又怎么会知道她能重归这间屋子就是为了和他道别?
而如今在细细地体味当时的伤心欲绝,又是另外一种心境。
他一有心事儿就总爱沉默,任凭她如何撬嘴都无可奈何,她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挽留自己的话,既然不愿意说,那她成全他就是。
她仰头对上他正专注看着自己的眼睛,“让段晖劝我走出来,让心然姐告诉我你已经死了的消息,这都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你知道我回了北京,可就是不肯见我,是不是?”她微红着眼眶,又朝他走近。
那双眼里的情绪太过淡然,她分辨不出是真还是假,移开了眼睛,背对着他,垂着的手在他看不见的视角里紧攥住沙发上的白布,她一低头,昔日两人在这里的各种嬉笑打骂尽浮现在眼前。
她没有他那么好的定力,伪装不了最淡定的脸色,她只能用最正常的声音说,“这辈子还有这么长,来日要是见到了,就当作不认识我。以后结婚,也不要发请柬给我,我没那么大的胸襟,我祝福不了你。”
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她微愣之下放慢脚步,正要回过身,就听见了南度的声音,“等等。”
他将自己手里的钥匙重新放进她的手里,“你不必还给我,这套房子,在三年前就是你的了。”
很平淡,很疏离。没有她想象中的爆发与争吵,甚至连质问都没有。
她接过钥匙低头扯了扯嘴角,眼看着南度转身离开。
在小区的公路外,她看见的车就停在对面的车位上,里面坐了一个司机,正在等着他。南度过马路,走得很慢,眼睛一直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右手边有一辆车急速驶来,而他恍若未闻。
那辆车终于开始狂按喇叭,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南度的背影,看出了一丝迟钝。
那辆车并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她心里漏了一拍,瞳孔猛地收缩,几步冲上前,将南度使劲儿逮了回来,那辆车擦过她的手臂,火辣辣地疼,她却抓着南度的衣袖,“车来了你也看不见吗?!”
南度一直盯着她的口型,目光移到了她已经乌青渗出鲜血的手臂,他将她带上了车,“不好意思,想事情太出神了。”
南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盒医药箱,用卫生棉给她伤口消毒,她疼得手一抖一缩,南度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顺口就说,“你以前不会怕这种疼的。”
她避开他的目光,“刚刚在想什么?”
手上的疼痛消减,她盯着南度给她上药的侧脸出了神,南度低头给她上药,力道却加深了,她疼得直抽抽,“疼……”
南度把药水扔进了箱子里,“我送你回去吧。”
她报上了酒店的名字。
司机将她送到了酒店,到了门口她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她看向他,“我有话说。”
那位司机倒是挺有眼力见儿,一听她这话,就赶紧说,“首长,我下车去抽个烟。”
南度默许了。
“奥运会我去了,你知道的,我喜欢瞎拍一些东西,没想到正好看见你,你……不要怪段晖,他就是太相信我才会被我利用。”
“我当初走了以后,把你的衣服全都放进了一个箱子里,还有你喜欢的那些物什,我都给你放在杂物间的柜子第二层。”
“这钥匙我还是还给你好了,”她递过去,“那个房子不会再去,我的东西不在里面,你的那些,全在那里。”
南度始终没有说话,而她也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意义。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丑。车内的空间十分安静,她直视他,蓦然开口,“我会和许笙一样吗?”
南度终于有了反应。
“和当初的她一样,被你彻底地隔绝在门外。”
现在大概不一样了,许笙和他关系缓解了,她也许成了局外人。
“我后天回上海,”她难受得转开目光,“以后要是没有工作,就不会回北京了。”
说完,她拧开车门把手就下了车,头也没回,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回到了房间,她就倒在床上。
闭上了眼睛却满脑子烦乱。
聂真说他要回英国了,她走的那一天和聂真一起去机场,聂真看她提着行李,就奇怪,“你要跟我一起走?”
她走向了另外一个通道,“我回上海。”
“你还欠我一场电影。”
她好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聂真就骂了,“你真没良心!”
她不管聂真的抗议,提了行李就去了登机口。
聂真赶上来,“牧,你什么时候去英国?我可以带你旅游。”
她看了他一眼,“老了退休的时候吧。”
聂真吐血。
她拍拍聂真的肩膀,“我走啦,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去看你。”
聂真“噢”了一声,“那你不是一辈子都来不了啦?”
“……”
她要再不回上海,那几个老头子就真的要翻天了。Eva说她们快要顶不住了,那几个老头在艺人的头上动手动脚,盛荷子如今不在国内,一时之间恶评谣言四起,仅凭着他们和Mike是不够的,那几个老头就是想把盛荷子搞下台,让她的心血白费。
她回去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做危机公关,当年的那一支录音笔她找了好半天才想起它被放在了北京的那套房子里,顿时就头痛,这才到,就要往回走。
她把那录音笔当成是最后的王牌,一系列的形象和名声有了挽回后,她就召开了董事会。
监事会主席也出面,他们俩人联合一气,将股份最少的一个扫地出门,杀鸡儆猴。
这局面稍有稳定,Mike看到她都能激动得把她抱起来转圈,Eva松了一口气,她把那位董事之前干过的事儿全都查了个底儿朝天,才发现他和林惠恩有瓜葛。
她当时就笑了,把文件扔给了Eva,Eva会意,拿着文件第二天就传出了“林惠恩和某集团高层有染”的消息,那图文并茂的新闻,一时间引起了热议。
想想还得回北京才能拿到那个录音笔,她就觉得特别累,钥匙到最后都还在自己手里,可她已经不愿再回去。
两个月后,在外学习的盛乐陵回来了,这段日子过得倒是舒心,那几个董事忌讳着她和监事会的人打成了一片,安分了许多。
盛乐陵一回来就扑进了她的办公室,估计Mike没告诉她这两个月安分了一群股东,还打击了一个林惠恩,一进来就说,“落落,你看见新闻了吗?林惠恩被骂得好凶哦!”
“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乐陵坐在她办公室的沙发上,Eva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进来,“才下飞机,看我多爱你。”
“梁珈铖呢?”
盛乐陵说,“他累着了,回家里睡觉了。”
难得没有一路跟着盛乐陵,她笑道,“那……”
盛乐陵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抬手阻止她,“别提那人,姐姐我正气头上呢?”
行,不提就不提。
她倒起桌上茶壶里的茶水,喝下去后嗓子的干涩好了不少,她清清嗓子,说,“乐乐,他还活着。”
盛乐陵看着她桌子上最新的杂志,“谁?”
她没说话,盛乐陵放下了杂志,瞪大了眼睛,“谁?你……你……”
“我见到他了。”
咧嘴一笑,笑得特难看,“我俩分了。”
“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
盛乐陵怕她失落,拖着她去喝酒,这酒自然是没能喝成,喝到了一半儿,就被代明洋给拖走了,不知道那三个月发生了什么,盛乐陵走的时候特别不情愿,可还是跟着他走了。
她一个人喝了酒就绕着公路散步,踩着高跟鞋不舒服,她坐在路边,把鞋子脱了下来。
她把手机放在眼前瞪着。
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许是一个无望的念头。
她有预感,即将有个电话打进来。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屏幕亮起来。
她无力地垂下腰,把手机扔了老远。可是一扔出去就有电话进来了,她收不及,手机就这么被抛了出去。
她“哎哟”一声,赶紧跑出去把手机捡回来,途中还踩到了一块石头,走起路来一阵刺痛,她捡起手机才抬起脚,发现是一块玻璃弄伤了脚。
她接起电话,一只手去拨弄那块玻璃,“您好?”
脚上顿时开始流血,虽然不多,可她看着实在不爽快,于是话音刚落,就骂了一句,“靠!”
“干嘛骂人呢?”段晖的声音响起来。
她顿了一下,说,“有事儿吗?”
段晖问的一些有的没的,“你回上海了?”
“嗯。”
“什么时候回去的?”
“两三个月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
她止血的手停下,“不回去了。”
“真不回来啦?”
“真的,”她顿了顿,“有人不愿意见我,我留在那里又有什么意思?”
那边就不说话了。脚底下的血越流越多,她觉着有些严重,想着赶紧找个药店止止血,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就听见段晖幽幽地来了一句,“听说你和南哥分了?”
她穿鞋的动作停滞一秒,而后继续,“嗯,分了。”
“你别难过啊,南哥……”
“我不难过。”
她很干脆,段晖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听见她说,“他至少还活着,这就够了,我没那么矫情,你别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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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下了一场雨,她开着车被堵在了路上,五点下班,八点才到家。
回家的时候她踢了鞋就钻进厨房,满柜子找方便面都没找着,最后在垃圾桶里看见了自己的一堆包装面条。
她泄气。
第二天把梁珈铖喊来了公司,小梁一直是个中规中矩的好演员好歌手,尊敬长辈,敬爱上司,典型的劳动楷模。
她笑嘻嘻地把人招呼着,没一点儿上司该有的架子。
她往桌子上放了几张梁珈铖的专辑,轻咳一声,“我家里的亲姑大姨都挺喜欢你的,都吵着找我要你签名,你说我也不能不给是吧?”
小梁就特别好说话,“牧姐您跟我说这些?您要是想要,找人给我签,我给您送来就是了,这样太客气了。”
小梁这样的好好先生在这圈子里真不多,她心里十万分个满意,改天一定要好好说说盛乐陵,怎么就把这样一个乖宝宝拐走了呢?
她收了专辑后,就听见梁珈铖说,“牧姐,您知道乐乐快结婚了吗?”
她一口茶梗在了喉间,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可这种事儿,向来就是闺蜜之间的大事儿,盛乐陵没告诉她要说不知道,太没面子了,于是点头,“我知道啊,就前几天跟我说的。”
梁珈铖的笑里有些悲戚,“我们当时在巴黎,就觉得代总势在必得,那次我……”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摇摇头,“算了。牧姐,我走了。”
梁珈铖离开时脸上没有了笑意,她在他关上门的时候,就给盛乐陵打了电话,“听说你要结婚了?”
盛乐陵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跟我说说,这件事儿我从哪方哪面不能知道?”
“你先听我说,”盛乐陵顿了一下,“是代明洋那孙子套阴我……”
“当时就是玩游戏……我喝醉了……我说不清楚,我自己到现在还乱着呢!”
“那您继续乱吧啊,我要送你上头条了!”
说完她愤愤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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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最近上海的某娱乐晚会盛典聚集了不少人,主办方邀请了她,她带着Eva十分低调了进了场子。
这种场合,向来是明争暗斗不少,盛乐陵这几年名头响当当的,人气高长得漂亮,前来围观的粉丝呈排山倒海之势。
今晚的开场由盛乐陵一首歌开始,不少媒体吐槽这是她对自己新专辑的变相宣传方式,顺便还将新城骂了一通。
她当时就在旁边,因为这些年鲜少活动于这些场所,那媒体没认出她来,她把那些字儿一字不落地听进去,最后瞥了一眼那家媒体的标志,看了看Eva,Eva点头。
各色的明星走了红毯后入了场子,盛乐陵在后台准备着,梁珈铖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盛乐陵跟她说,梁珈铖自从巴黎回来以后就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了,她竟然会犯贱地觉得少了一些什么。说这话的时候,盛乐陵的语气有些淡淡的惆怅。
小梁是个好同志,盛乐陵没有珍惜。
开场的时候,盛乐陵却出乎意料地穿着牛仔裤抱着吉他画着清新的妆容上阵了。
她问Eva,“主办方是让她这样吗?”
Eva摇头,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她又胡作非为,违背了主办方的意思。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又得闹幺蛾子,又得替她擦屁股!
一架麦克风在盛乐陵的面前,她说,“今天的日子很特别。”
这一句开头就赚足了所有媒体的八卦心,盛乐陵笑道,“今天是十一月二日,几年的这个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我很感谢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我帮助,陪着我,跟我一起走到今天。这首《Almost Lover》是送给他的。”
她在台下,看着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她的脸上,盛乐陵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拨弄着吉他,轻缓空灵的声音开始唱着:
Your finger tips across my skin 你的指尖轻滑过我的肌肤
The palm trees swaying in the wind 棕榈树在风中翩翩摇摆
Images 这一幕
You sang me Spanish lullabies 你为我吟唱那西班牙摇篮曲
The sweetest sadness in your eyes 你的眼中映出甜蜜的忧伤
Clever trick 真是高明的手段
I never want to see you unhappy 我不愿看到你的哀伤
I thought you want the same for me 我原以为你也一样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再见了,我无缘的爱人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再见了,我无望的梦想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我尽力不再想你
……
一曲完毕,盛乐陵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红了眼眶。
她看向梁珈铖,他的眼睛里也已经开始有了晶莹闪烁的东西。
他们的确是从最初的《大河》中一起走过来,可她不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之前就已经开始有了交集。
Almost Lover。
无缘的爱人。
Eva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感叹了一句,“其实他们俩挺配的。”
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全场昏暗的灯光之中,所有人听着盛乐陵唱的歌,也许都在猜测那个人是谁。新闻媒体这样大肆宣扬后,代明洋不可能看不见,到时候这俩孙子不分场合地闹,被娱媒撞见了,什么负面新闻全都来了。她此刻除了头痛以外,特想把盛乐陵给藏起来一段时间。
她决定不管今晚这烂摊子了,晚会进行到一半她就走了,那些让人头疼的事儿她也疏懒于去想。
她离开的时候从后门离去,有一道身影从正好从拐角消失,她匆匆一瞥,那身形倒是眼熟,她明白是谁,没追。
代明洋陪了盛乐陵十几个秋冬,却没等到她的成长与蜕变,这一段的时光由梁珈铖来承担,也必然是盛乐陵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些事儿就是从这么一场小小的风波开始,第二天满大街都是“盛荷子疑似表白梁珈铖,两人恋情曝光!”
这种脑残的新闻,她向来看了都嗤之以鼻,可这一次难得地猜中了,她连危机公关都没做,就任由舆论发展。
她自己作出来的事儿,就得自己承担。她要是每次都偏袒盛乐陵,监事会的人也不好糊弄,董事会的人也会不满意。
然后这事儿就被媒体给吵翻天了,之前惦记着盛乐陵的,因这件事儿开始打击报复,明明就是一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还不错的事儿,竟然开始逐渐演变成了她刻意炒作,宣传自己的新专辑。
网上的评论有好有坏,她没看,Mike现在应该是忙疯了。
她问盛乐陵,“后不后悔?告诉我一声后悔了,我就出手替你善后了。”
“不后悔,你也别替我善后,这是我欠他的。”
盛乐陵态度很坚决,她瞧着Mike快要顶不住了,如今盛乐陵去片场的时候,都能有梁珈铖的粉丝跑来替自家偶像讨公道,闹得不成样子,片场都无法好好拍戏。
她以后这阵子要过了,热度下降了,也许没那么疯狂了。
可是是她想得太简单,她低估了梁珈铖粉丝的疯狂程度。
那天她被Eva带进来的消息给吓了一跳,“有一位梁珈铖的粉丝妄图用跳楼来逼迫盛荷子给他道歉,否则就跳下去!”
她拿起衣服就要赶去现场,Eva拦住她说,“人已经被劝下来了,是梁珈铖到了,把她给劝了下来。”
等来的就是第二天媒体更加大肆的无良报道——“盛荷子拒绝道歉,粉丝跳楼未曾露面。”
这件事儿,竟然就在粉丝的潜移默化之中,被确定了事实。
林惠恩当时被盛荷子打了一巴掌的事儿现在也被翻了出来,恶劣的消息顿时满天飞。俗话说“人红十分多”,盛乐陵那平日里低调的作风如今都能被人拿出来说上两三句“做作”。
Eva完全不敢相信这其实是一场晚会闹出来的后果,惊愕地看着所有董事会除她以外的人全票通过让盛荷子退出公司今年的影片制作。
那份申请她还没签字,就放在那里没动。
她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帮还是不帮,现在都成了问题。
“我回北京,这里你看着点儿,那群老头有什么动向,找监事会主席。”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啪啪打脸。
管不了那么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