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自己要是哪天忍不了了,就把这人拖出来找个没人的巷子暴打一顿。可她没想过自己的忍耐力还挺好,忍过了他一个月也没把他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盛乐陵说,“落落,你脾气可真好。要换做我,早就和他不知打了几百回合了。”
于是那一天的晚上,她给南度打电话过去,第一句话就是,“南度你知道吗,今天有人说我脾气真好。”
南度在那一头沉默了半晌,最后说,“现世道爱说假话的人其实有很多,你不用每句话多都放心上。”
“……”
她决定转移话题,“南度你不想我吗?”
“不想。”
“可是我很想你。”
“嗯。”
这……叫她如何继续话题?
“南度你知道吗?我碰上了一个同学,挺逗的,就那种爱当着别人的面儿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的人,说得特别难听,什么‘转校生就是个社会败类,犯了事儿才会转校不然好好地转校干嘛’,再不是就是‘长得好看的转校生据我所知都不是处,都是……’”
原本是一直憋在心底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她忽然顿住,接下来那些难听的话,就连她也羞于启齿,实在是不明白当初宋文理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
她还在想着该怎么样圆回这个场子就听见电话里南度的声音带着怒意,一字一句,“这是谁说的?”
她没想过南度会有这么大反应,顿时就怕了,戳着被子上的纹理,“就……就那么一个让人讨厌的同学吧,没事儿,我同学已经教训过人家了。”
那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说是李信在宋文理说出了那些话后,比她先一步在宿舍合力代明洋两个人将宋文理给揍了一顿。
说实话,当时她就觉得,这两人,忒够意思!
南度说,“那行吧,这么晚了,你好好休息。”
“哦。”
正要断线的时候,她还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真不想我啊?”
“不。”南上校特别坚决,然后下一秒就挂了她电话。
她拿着电话有些无措。
南度挂电话时明明是在生气的,所以明天他不会举着长枪大炮去找人家吧?
她惴惴不安地过了一个晚上,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天人南度就直奔校长办公室,落了座劈头就是一句,“您上次把牧落支去贵州的那件事儿我也就不跟您计较了,您不放心她做出此举我能理解您,可是再怎么人也还是一个小姑娘,也是清清白白做人,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您不清楚,她要是做了错事儿我能让她继续待下去?”
校长一口茶梗在咽喉间,瞪了南度一眼,似是在责怪他的举动不甚礼貌。
“您不是一直向我保证在校期间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刺激的吗?怎么,他们班里的人把这话说成什么样儿,都传了这么久的谣言了,您知道了也不管管?”南度最后又瞎胡扯了一句,“昨儿个咱家小姑娘还打电话来给我,受的刺激可不少!”
校长也自知理亏,“这事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管还不成。”
南度起身就走,无情地戳穿,“您要是这会儿偏了心,我做不了什么,我那几个兄弟可保不准儿。”
校长一噎,“知道知道!快滚!”
几句话的功夫,南度速战速决,连一分钟也不愿多待的模样,校长终于没忍住,“臭小子!”
要是真论对错,自然是宋文理的错。要是追究罪责,也不是没有最好的理由,李检察长家的儿子和代参谋长家的儿子把宋秘书长家的儿子揍了一顿,这件事情之中大大小小的起因经过,把人叫到办公室一问就清楚。
校长思前想后,最后还是聚齐了三方的家长,唯一没叫的就是牧落家的,要是请来了,本想从轻处理的事儿,到时候指不定得出什么岔子。三家军官家庭,都是大场面下历练下来的人,沉沉稳稳地往那一坐就是气场,唯一不同的,就是代参谋一到,了解情况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代明洋给揍了一顿,面子既已给足,又来上一句,“这恶人该打,我和你妈就不和你计较了,可你臭小子这么小就学会打架,今天不教训你小子让你涨点儿记性,明儿个就要爬你老子头上给你老子下马威了!”
这话把宋秘书长说得七窍生烟,自家儿子犯的错就摆在那里,在场的家长里又有一个检察院来的,只能回头就是给自家儿子一耳光,吼道,“道歉!”
宋文理这才唧唧歪歪地朝着坐在沙发上跟个二大爷一样玩着手指的牧落,声音极低地说,“对不起。”
牧落也不怕得罪人,歪头一笑,把手放在耳边,“你说什么?!”
宋文理咬紧了牙,“对不起!”
牧落笑得阳光灿烂,“没事儿没事儿,以后啊,多学着你爸一样做人,好好说话,好好学习,知道了吧?”不然这次是李信和代明洋,下手还算轻的。
宋秘书长也是挂着虚情假意的笑,“牧落同学,这次是我家儿子的不对,以后在班级里,还是好同学好同学!”
牧落来之前也听着盛乐陵给她说了这几个家长的德行,果然是印证了当时她评价宋秘书的一句话——“须臾奉承,做人不诚”。其实见的多了,她也就麻木了,于是她顺着宋秘书的话就说了下去,“行行行,都是一个班的同学,好说。”
牧落偏头去看一边的代明洋和李信,代明洋冲着她笑,眼底里有狭促的意味,反观李信和李检察长,俩人就像是闹了别扭似的,谁不理谁,李检察长阴沉着脸,风度挺好脾气倒是没有发作。
怎么觉着,代明洋和他爹就像是患难兄弟,李信和他爹就像是仇人了呢?
她转回头。
出了那道校长办公室的门,李信和他爸走得最快,代明洋和他爹嘻嘻哈哈没完没了,她低着头深思这一场道歉和南度到底有没有关。
宋秘书从后面牵着自家儿子走了上来,对着她的语气没有和刚刚人前的亲切了,反倒是带着几分试探,“同学,怎么没见你的家长呢?”
“我是孤儿。”她实话实说,可总有人不信。
宋文理轻嗤一声,“孤儿还能转学呢?入学那一道程序也过不去的吧?”
她把南度那事儿搁在一边,认真地说,“那是个认识的叔叔帮我办理的。”
“叔叔?”宋秘书笑道,“什么样儿的叔叔啊?”
“就……一个人特别好的叔叔。”
“是认的?”
这一句“认的”在尾音上翘的时候,她被激怒了。她实在是太明白在这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在官场上,有个什么小情人儿,当官的怂就对外称“认的”一个干闺女,可那背后干的龌龊事,下级就比如是宋秘书,纷纷都是睁眼闭眼心照不宣。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父子,就连思想也达成共识,当她还是个小女孩儿听不懂,故意套她话让她承认他自家儿子说的不是歪理都是实话,这一次着实冤枉了他。
她回头看了看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又看了看这对父子,一句损人的话还没从口里出来,就看见楼道拐角处突然闪出来一道人影,她定睛一看,竟然是段晖!
段晖急忙忙地跑过来,扒开了这对父子,一把搂住她,她懵了。
耳听段晖说,“臭丫头!你爸生前好歹和我是最好的兄弟,你出了事儿也不和我说一声,万一哪天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给你死去的爸爸交代!?”
这话说得精妙。一来是交代了自己和他的关系,一来又撇清了宋秘书刚刚对一个小女孩儿说的混账话。她突然就很感激段晖替她解的这场围。
段晖眼角精光一闪,“哟,宋秘书长啊,怎么着啊,就您家的孩子欺负我侄女儿啊!”
宋秘书长怎么会不认得段晖?段老首长家的宝贝金孙儿,在北京的好几个大型的商业计划项目里,就是以段晖李楠为首的投资方。书记也在他的面前无意提起过,这段小少爷这几年归国回国内做项目,年纪轻轻雷霆手段次次稳赚不赔,搅得西南地区商场风起云涌,这一次投资新项目,要是做好了,这市里的经济一准儿能往上涨好几个百分比。
宋秘书长意识到后,当即就笑起来,“这次是我家孩子不对,这不,已经教训过他了不是!”
段晖微微一笑,风度尽全,“也不说别的,我这侄女儿在她爸生前就是放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宝贝儿,我照顾她,肯定也没有那个让她受委屈的理!”
秘书长那叫一个憋屈,牧落扯过了段晖就往学校外面走,等到两边没人了,“你怎么来了?”
这会儿段晖倒是没了刚才的较劲儿,猴精儿似的笑了笑,“南哥让我来的。”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那不是怕自己动手吗?瞧着我脾气好,能周旋开,才让我来的吗?”
“你走吧,再见。”
段晖惊愕,“就……这么让我走了?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
“再见。”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嘿!小没良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