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风,你估计还剩多少人?”
昏暗密林里,宁君惜背着一身黑衣的少女,趁着下树的这个空档,微微喘息问。
“三十多人吧。”孤风看了眼宁君惜,又看了眼丝丝,淡淡说,“稍作休整。”
他没料到面前这小子真把蛇女的一条命从阎罗王手底下抢过来了,不过背着这么个废人,实在是个拖累。
“谢谢。”宁君惜也不客气,弯腰将背后的人靠在树上,接下水囊给她灌了两口,只喝进去一点,他也不在意,抬袖给她擦了擦脸,一屁股坐下,喝了两口水,又喂了小葫芦和小怪水,便开始发呆。
他实在是累惨了,想他好好的时候也没一天到晚背着个七八十斤的东西四处跑,现在每次休息时便累得什么都不愿想,只想发呆了。
虽然因为宁君惜好好讲道理,冰雕化开的小青已经不想咬宁君惜了,却也跟宁君惜开启了冷战模式,这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不过,宁君惜记得蛇类一般都是一次吃很多东西,然后好几天不吃饭,所以宁君惜也不急着跟它和好,只是把小青和小怪放在了一个口袋里而已。
孤风靠着树站着,面无表情看着远处,这家伙一直喜欢这般,宁君惜不问,很少愿意主动开口,似乎一个木头。
此时正是黑夜,四周格外黑,雾气略显浓郁,在夜风中不停翻涌,显得四周愈静。
“咳咳……”
宁君惜猛地回过神来,将少女揽在怀里,给身边的少女拍背,紧张兮兮问,“丝丝,醒了吗?”
一直昏迷的少女脑袋抵在宁君惜肩膀上,眼睑轻轻颤动了下,又一阵剧烈咳嗽。
“不要着急,深呼吸。”宁君惜拍着丝丝的背轻声安慰,“来,吸气,呼气,放屁。”
丝丝原本很认真深呼吸,结果听到后面又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半天才缓和下来。
宁君惜连忙递过去水囊,喂着她喝了几口水,“好点了吗?”
“难受。”丝丝闭着眸子,虚弱嘀咕。
宁君惜揉揉脑门,他能不知道难受嘛,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啊,提议道,“要不我给你迷药,你接着睡?”
丝丝晃了晃脑袋,“不要,
小心我让……”
她说到这里忽然不说话了。
“我让小青……”宁君惜轻声说,感觉丝丝身子明显抖了一下,话语顿了顿,还是继续道,“我让小青咬了你一口,结果小青跟我闹别扭,已经三天不吃东西了。”
丝丝没说话。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既无奈又愧疚,五味杂陈,几个呼吸还是勉强露出个笑脸,“喝滴葫芦汁再睡,好吗?”
丝丝抬头,眨眨眼,似乎觉得眼皮有点沉,便眯起眸子。
宁君惜将丝丝靠回树上,小葫芦自觉跳到宁君惜手上,撅撅嘴,委屈巴巴的。
“拜托了,等会儿我喂你。”宁君惜歉然又恳求道。
小葫芦这才咬了自己一口,然后挤了滴葫芦汁递过去。
丝丝舔了舔唇,有点开心道,“原来葫芦汁还挺好喝。”
“对呀,”宁君惜笑了笑,又认真道,“不过这可是小葫芦的血,给多了对它不好。”
丝丝吐了吐舌头,“饿了。”
“啊?”宁君惜眼角抽了一下,转头去看孤风,他脱不开身,否则绝对不会去麻烦其他人的。
“你警惕点。”孤风扯了扯嘴角,身影瞬息消失。
宁君惜挠挠头,有点尴尬。
“谁啊?”丝丝好奇问。
“一个很厉害的人,你先休息,等你伤好了,我给你讲。”宁君惜揉揉丝丝脑袋,温和道。
“哦。”丝丝将脑袋枕在宁君惜肩膀上,乖乖闭上眼睛。
宁君惜扯了扯嘴角,摸出一根木刺在食指上一扎,小葫芦便抱着那根指头舔。
这三天宁君惜照顾丝丝时,后知后觉察觉小葫芦愿意给他舔伤口,却死活不给丝丝舔伤口,就试探性喂了小葫芦一滴自己的血,结果小葫芦很喜欢喝,他便一直这么喂着了。
一两滴血,又不是当初寂灵的时候,他自然不怎么在意。
“哇,宁君惜,咳咳,你不是说邪物才喝血吗?”丝丝虚弱又惊讶的声音忽然响起。
宁君惜吓了一哆嗦,惊魂甫定看了眼丝丝,又有点张口结舌,脑筋转了转,一本正经道,“我的血特殊。”
丝丝眨眨眼,“你是精怪?本体是什么?”
宁君惜哭笑不得,他要是精怪,还会受坠阳草之累弄了个天生白头,体弱多难?
丝丝撒娇道,“反正这里没人,化出来让我看看呗,保证不说出去,怎么样?”
“我是人,实实在在的。”宁君惜愈发哭笑不得,,“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不想睡觉。”丝丝撅撅嘴。
“你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宁君惜无奈笑笑,拍拍丝丝脑袋,“眯一会儿,等会儿有饭了我叫你。”
“宁君惜,你怎么总让我睡觉啊。”丝丝很不满嘀咕。
“睡觉好得快啊。”宁君惜轻声道,“你知道我天天背着个沉甸甸的人,很累啊。”
“我不重。”丝丝强调。
“对,你可轻了。”宁君惜将小葫芦塞回口袋,揉了揉脑门。
“宁君惜,你困了?”丝丝歪头看着宁君惜,恰好能看到少年眼睑垂落,轻轻颤动,似乎两只小蒲扇,很是可爱。
“有点。”宁君惜眨眨眼,塞了个东西进嘴里,囫囵咽下。
“什么东西,我也吃。”丝丝直接道。
“提神的,你好了再说。”宁君惜歪歪头,微微打了个哈欠。
丝丝撅撅嘴,“我饿了。”
“给你吃迷药,吃不吃?”宁君惜转头笑眯眯道。
丝丝靠在宁君惜肩膀上,两人的脸相距不足一尺,看着很是暧昧,但两人皆目光清澈,并无旖念。
丝丝哼哼了声,闭上眸子,低下头,“等我伤好了,我就揍你。”
宁君惜并不在意,浅浅一笑,“好啊,我保证不还手。”
丝丝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身子软软的,也不知道睡了还是没睡。
宁君惜看着远处,怔怔出神。
从小到大,他除了欠虚无洞天里的那些人的,欠的人寥寥可数。
可这次,他欠丝丝的,很多,让他不知怎么还,甚至不想面对。
因为,他面对整个世界的恶意,可以坦然自若,可面对他人的善意,总让他手足无措,惴惴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