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会第二次集会,依旧是在钟夫妇的别墅内举行。
由于众所周知的司机车技原因,邓思文和林小桌姗姗来迟,拉响门铃时,林小桌看着手表嗔怪:“明明限速是六十码,你非要在空无一车的路上展现礼让慢行的精神。”
“那条路虽然没有车,很平坦,也没有十字路口,但是路况非常复杂。”邓思文居然掰着手指头,开始描述那条如坻大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复杂”法——“路遇公交站应该减速,人行横道也要减速,路口要减速,看到倒三角符号也要减速……”
“人家减速结束立即加速,恢复正常行驶,而你的反应慢半拍。”林小桌嫌弃地指出:“你是越减越慢,每况愈下。”
“我知道了。”邓思文不再为自己辩解,向她道歉:“无论如何,开会不应该迟到,怪我。”
“不怪你,怪我。”林小桌见他这副惹人怜惜的样子,遂失去了抵抗力,一路上积攒下来的焦躁,竟然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怪你?”邓思文不解地看向她。
“怪我挂科次数太多,到现在也没有拿到驾照。”林小桌叹了口气:“倘若我有驾照,就不会发生今天这种事了。”
“你是说,如果你有驾照,就不用认识我了?”邓思文继续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不安。
“愚笋!这是什么理解能力啊?”林小桌痛心疾首,更坚定了要好好考科目三的决心:“我是说,如果我有驾照,就轮不到你开车。只要方向盘在我手中,咱们俩今后去哪儿都不会迟到。”
“不行的,小桌。”邓思文听了她的解释,眼中的慌张消去,睫毛却微微抖了抖,他低声絮絮叨叨地说:“我认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提前出门,如果以后你开车,也不能开得比今天更快,因为这条路路况很复杂,你想想看……”
邓思文的“安全文明驾驶”说教,被“吱呀”一声响打断,买菜婆婆下楼开门,见到两个年轻人,喜笑颜开。
“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邓思文和林小桌双双低头,异口同声地表达歉意。
“哎呀,不用这么严肃,咱们是一个大家庭,婆婆家就是你们自己家。”买菜婆婆一如既往地疼爱年轻人,笑呵呵地招呼他们进门,引他们往餐厅去,一边说:“他们来得早,也就是随便聊聊天,还得让你们俩拿主意呢。我这个老太太呀,最喜欢聊天了,去驾校就是为了跟大家聊天,要是家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说话多好,我就不用去驾校了。”
林小桌瞥见邓思文惶恐、诧异而不敢反驳的表情,心下觉得好笑,故意说:“谢谢婆婆。我懂了,原来您是把驾校当成交朋友的地方了呀。”
“可不是嘛,小桌懂我!”婆婆爽快地笑道。
“我是蛮支持的。毕竟,学车不如找乐子,千金难买我乐意。”林小桌眼珠一转,巧妙地引导话题:“不过驾校教练们会不会认同我们的观点,我就不知道啦。”
“肯定不会啊!”赛铭隔着楼梯扶手,看见林小桌正在往上走,又听见她和婆婆探讨“神理论”,忍不住插嘴:“林小桌,你把驾校当成度假的地方,也不体谅体谅,哪个教练会愿意让你这种困难户天天来度假?”
“你不要胡说,小邓教练就愿意呀。”金诺诺扯着赛铭的衣袖,后者这才注意到邓思文也跟着上来了,于是抱歉地对金诺诺笑笑,两人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你们可说对啦。”买菜婆婆转向金诺诺和赛铭,又回头看着邓思文:“思文喜欢小桌,小桌自己又学得好,所以在驾校待多久都没关系。我这个困难户还是得加把劲,可不能再给教练们添麻烦。”
“婆婆,不麻烦的。”邓思文只说了六个字,就微动着嘴唇不知还能说些什么,脸颊却已经红得发烧。
幸好,大家都心系着群龙驾校的招生危机,只是善意地打趣了“桌凳”二人几句,便进入了会议正题。令邓思文和林小桌十分感动的是,赛铭、金诺诺和徐叔已经拿到了驾照,却依旧出席了这场会面,都表示愿意为群龙驾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于八达驾校在T大展开宣传的情况,金诺诺听说时非常惊讶,据她所知,T大作为知名学府,对商业活动的限制非常严格,夏李的一位室友,曾经擅自邀请某知名男子团体进校演出,导致软件学院被校保卫处拉入黑名单,至今无法申请使用学校大礼堂,这件事也成为了学生会后辈们口口相传的传奇。
“这容易,我马上查查八达驾校的宣传行为,是否经过了校保卫处的审批。”金诺诺非常自信地保证:“我会在校园迎新网、校友论坛、各种学生组织群之类的内部平台发消息,提醒所有新生小心上当受骗,顺便推荐他们选择群龙驾校。”
“这样太复杂了,你会传播得很辛苦,还不容易引起重视。”赛铭提出不同意见:“我们直接把八达驾校的黑历史整理起来,制作成一张鲜艳显眼、图文并茂、真情实感、有理有据而且触目惊心的海报,随便在几个浏览量大的平台曝光一下,自然会有很多人转发,提醒同学们小心。”
“这样确实高效,但是有些……”林小桌心下佩服赛铭的狠辣决策,却知道“报复”八达驾校,绝对不是为人正派的邓祥贺想要的结果。
“有些欠?”金诺诺替林小桌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这个词是她从夏李口中学来的——夏李平时戏称周欠为“周公主”,一旦同他闹了矛盾,就改口称他“这个欠人”。
“在学校里传播太极端的内容,影响确实不太好。”陆教授扶了扶眼镜,附和林小桌道:“不如直接联系学校部门,我校各机构人员非常负责任,如果确实存在伤害学生利益的情况,学校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对,咱们一码事算一码事。”徐叔也发话了:“八达的人抹黑咱们驾校的形象,该解释就要解释,该追究就要追究,但是抹黑回去就太小心眼了。”
“大家说得对,八达驾校本来就黑,根本无需咱们抹。”赛铭听完一轮发言,也认同了大家的观点:“我们就实事求是,揭发对方的恶劣行径,依法合规维护自身权益。”
众人便达成了基本共识,陆教授首先起身颔首,一边拨打电话一边离席:“我现在就联系学校部门,问清楚该校外机构是否有搭棚子的资格。”
金诺诺也掏出手机:“我认识一些学生会的干事,可以请她们帮忙告知同学们。”
“那我就上网发发帖子、写写软文,趁着招生季,给群龙驾校做宣传吧。”赛铭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从包中掏出一个超薄笔记本电脑,得意地邪魅一笑:“对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微博大V,掌握着十个互相联动的新媒体账号,创作过几篇十万+的软文……”
“赛铭,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林小桌很惊讶,诧异过后,便死死地盯住赛铭:“难怪我爸爸说你最近训练心不在焉,原来是分心去研究新媒体了,我要去告状!”
“别!别告状,小桌姐。”赛铭举起笔记本电脑挡住头,向林小桌求饶:“再说了,我分心不是因为发展业余爱好,而是因为刚刚谈恋爱,情绪比较波动,以后适应了就好啦!”
“谈恋爱?”众人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赛铭和金诺诺身上。
“这个呀……”金诺诺发现气氛不对,放下手机抬起目光,终于明白了大家眼神中的疑问,她于是轻咳两声,从从容容地应对:“你们知道了就好。”
陆教授从阳台返回,告诉大家学校已经收到了他的反映,承诺会派保卫处人员去校门口调查。
“这么快?”林小桌和邓思文对视一眼,均不敢相信。
“教授不愧是教授,跟学校的人员都熟悉。”婆婆由衷地赞道。
“我这个人爱认死理,发现一丁点问题就死磕,他们这是怕了我……”陆教授惭愧地苦笑着:“我知道太认真不好,但是我改不掉这些习惯,总给别人添麻烦。我太太也经常为此受委屈,我心里……其实很愧对她。”
“认真好,认真哪里不好?”婆婆又替他宽解道:“老陆啊,你为人严谨,替学生们着想,是为了教书育人搞研究而认真!社会需要你这种人才。”
气氛渐渐轻快起来,众人闲聊得欢乐,从学业、事业到生活,互相排忧解难,彼此加油鼓劲。这一次,婆婆仍然准备了茶点,却是中式的普洱茶与各色糕饼,大家感激她的用心,婆婆却说:“哪里的话!是我应该好好地感谢你们,谢谢你们陪我聊天,愿意听我啰嗦。”
陆教授挂断电话之后,不到二十分钟,邓思文就收到了消息:梁子捷派人设在T大校门口的棚子,被校保卫处的人强硬撤掉了。
一时间,三位长辈呵呵地笑,赛铭捧腹大笑,金诺诺捂着嘴笑,林小桌拍着双手为T大保卫处喝彩,又拉着邓思文要和他击掌相庆。
就在此时,邓思文收到了第二条消息:之前在八达驾校的拉拢之下,签署合同并且缴纳订金的学生们,几乎都从同学口中得知了八达驾校的真实情况,纷纷回到校门口要求退款。
然而,八达驾校的态度非常强硬:一概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