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来自四百年后的道士又是一通念咒掐诀后,他们所处的时间和地域都变了。
他们走的是京城的街道。傅海山也已经到了京城中。
“我在吴三桂前面信誓旦旦要把他写给吴襄的信错交给李自成或刘宗敏,”走在皇城大街上的傅海山自言自语,“该这么办呢?哦,其他地方都在随便抓人,当街拷打,到处凄风苦雨的,我还是到朝阳大街走走吧,听说驻扎在朝阳大街的是李岩和红娘子的部下,那里的军队不扰民。”
傅海山当真拐向了朝阳大街。
街上,行人井然有序,不慌不忙。李岩属下的兵丁在来来往往地维持着治安。
傅海山走近朝阳大街时,很奇怪的是大家都在抬头往紫禁城那边的天空看。傅海山也扭头看向了那边。
哦,太阳正在西斜。太阳的周边出现了一大片昏昏的黑晕,黑晕的周围是一道白光。仿佛太阳就是一个蛋黄,正被黑晕的蛋清和白光的蛋壳包裹。最奇妙的是一道白光的弧线从东面的山海关那边出现,连接着太阳直接绕向了西边。这时的地面就好似一个大头颅,被白光穿透的太阳只是头颅上面的一块玉佩。
“这是怎么回事?”傅海山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慌乱。
“糟糕,”这时离他不远处有两个大顺官员也在仰望着天空,这两个官员一高一矮,这一声惊呼就来自于那个矮个子之口。
“怎么了?”那个高个子的官员问了一声。
“白虹贯日,又是一个不吉之兆!”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当然认得:这一矮一高两个官员就是大顺军的正副军师。矮的是宋献策,高的是李岩。
“怎么样一个不吉啊?”李岩问宋献策。
“昔者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荆轲慕燕丹之义,亦有此兆;唐代沈彬有‘重义轻生一剑知,白虹贯日报仇归。片心惆怅清平世,酒市无人问布衣。’的诗句。现在出现这样的天象,如何可以说吉啊!”宋献策回答。
“唉!”李岩叹了一口气,“天象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的是人心向背。大军进城后北京城已经成了前朝官绅的地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哦!”宋献策应了一声,“林泉你要小心啊,汝侯刘宗敏从前朝官员的口里榨出的饷银已达七千万两之多,皇上在给他记功呢,这个时候你还在反对,皇上的口里不说,心里已经不悦了。”
“军师有的是道家修为,在下一介书生,崇尚的却是儒家的至仁和至义。有的事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刘宗敏是榨出了七千多万两饷银,可是你知道他让北京城流传开了什么童谣?”
“什么童谣?”
“‘唱他娘,开他娘,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带进一群狼!’”李岩的脸依旧向着天空,他轻声说了这句话后后,一声长长的叹息。
宋献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天空。他头也不回地说,“你还不知道陈圆圆的事吧!”
“知道,她是关宁名将吴三桂的爱妾,却被那个土包子莽汉刘宗敏强占。吴三桂本来是可以收服为我大顺所用的:他与清人交战十几年,屡战屡胜,绝不至于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投降了鞑子,可我们为啥子有城墙还要把他撤掉?刘宗敏深得皇上信任,却在自毁根基啊!”
“陈圆圆前晚去吴府收她的衣服,却被吴家家丁扣留了,吴三桂的夫人张氏和儿子坐着轿子出逃的事你知道吗?”
“有这样的事?”李岩吃惊地把脸转向了宋献策,“若是张氏夫人逃了出去,在吴三桂面前诉说陈圆圆的事情,吴三桂怎么还会来京?最担心的是他会投靠鞑子,引狼入室。”
“我想,吴三桂现在已经反了,说不定正在攻打山海关呢,唐通虽说也曾做过总兵,却不见得就是吴三桂的对手!”宋献策摇着头说,“当初你劝皇上以仁德收服吴三桂,皇上表面按照你的办,却又在暗中留了一手,就是埋伏军马,在吴三桂领兵到来时要对其全部剿杀。看来这一招也办不到了!”
“有这样的事?皇上怎么可以这样……”
“其他的事你就不要追究了,关键是吴家娘子逃脱的事。这事还真的不好办啊!”宋献策把脸转向了李岩,“刘宗敏说这件事跟你们家夫人红娘子脱不了干系呢!”
“什么?”
“他在皇上面前一口咬定说是红娘子潜入吴家了!还拿出了证据:就是吴家墙头和刘宗敏的汝侯府房上,都有高手留下的足迹。那个高手却是一个女子!你想,这北京城中,能够飞檐走壁的女子又有几个?”
“哦!”李岩一下子呆呆傻傻。
“现在皇上已经和汝侯刘宗敏商议定了,驻扎京师东头的七万大军本来是准备着以逸待劳,对付吴三桂的,这支军队明日就由刘宗敏率领,开拔往三海关走,要与山海关总兵唐通、副将左懋泰内外夹击,把吴三桂的关宁兵聚歼在山海关下!”
“这——”李岩嗫嚅着,“怎么好好的一局棋,走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了?”
“关键是这局棋似乎已经被吴三桂占了先手,不!说不定吴三桂也可能是一个棋子,是满清人占了先手呢!你看,这贯穿太阳的那一条光亮先前是从山海关方向来的。现在在渐渐的往北移啊!”
“人…….人家怎么就占了先手?”
“山海关有可能已经被吴三桂拿下!”宋献策说,“吴三桂正在考虑怎么样对付大顺呢!”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这时扭脸看着傅海山。
傅海山其实并没有听清宋献策和李岩的议论,他站立的地方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他已经认出两个大顺的官员是谁了,正往这边走来。
“宋军师!李公子!”傅海山过来给宋献策和李岩行礼。
“你是——”宋献策看出眼前的人是一个刚被刘宗敏榨出银子后放出的富户,颈子和双手都不太灵活,上面还伤痕班班。
“我是前朝官员傅海山,前几天才向天朝大顺助饷了一万两银子呢!”傅海山说,“只是早晨有人把一封信给我,我想把信交给当今皇上,表达我对大顺的绝对忠诚。只是小人现在是贱民一个,那敢随随便便往皇宫走啊!汝侯刘宗敏我倒是认识,不过我算是见识过他的威仪了,看到他我就浑身发抖。听人说李公子好说话,我便前往朝阳大街上来,不想在这里遇到了您和宋军师哟!”
“什么信?”
“收信的人名叫吴襄,给我信的人说,他在吴襄的儿子吴三桂手下做事!”傅海山说,“他要我找一个还没有被刘宗敏抓去的官员,托他把信带到汝侯府去,我却不敢隐瞒新朝朝廷啊!”
傅海山从贴身处取出信,交给了李岩,转身离去了。
李岩正忧心忡忡,顺手接过信看了一眼封面:“又叫我为难了,这个人啊,信是写给吴襄的,却要我交给大顺皇帝,真是怪事连连。现在不给皇上是不忠,不给吴襄又是不义,如何是好?”
“读书人啊!知书识礼,可就是会被一些条条框框套住,”宋献策说,“难怪你把朝中文武都得罪了。要知道大顺大多数将领都是苦出身,思想上可达不到你的高度啊!平时和你再哥们,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唉!这信就给我罢,我来处置,说不定还可以从里面看出什么来呢!”
李岩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把信交到了宋献策手中。
白虹贯日的天象消失了,太阳现在落在了紫禁城的那一边,被城头上的鳌头戳得头破血流。
李岩和宋献策拖着他们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还在谈论着什么,却见李双喜从紫禁城东华门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宋军师——李副军师——”
“什么事?”宋献策急忙问。
“我父皇有旨,要你们赶紧入朝去。”
“具体说一说,入朝干什么?”
“刚刚不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天象吗?”李双喜说,“父皇想在明日出兵,向山海关攻击,便让牛丞相占了一卦。按丞相的说法占得的是乾卦,上上大吉;不过牛丞相说占卜的事他不如宋军师,就是与李副军师相比也还差得远呢,所以要你们共同前去,到文华殿去解说卦辞。”
“乾卦?那一爻?”李岩问。
“那一爻我不清楚,牛丞相好像说了什么‘上九,亢龙’什么的,”李双喜回答。
宋献策和李岩相互看了一眼。
宋献策说:“皇上有诏,我们当然要去,只是这卦象不出至我们之手,我的见解不见得就准确哟!李公子占卜时也不在,同样不宜多言啊!”
李岩没有说话,他知道宋献策在叮嘱他口紧些,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李双喜却在一旁催促:“两个军师快些走吧,天就要黑了!”
宋献策突然把脸转向了李双喜:“双喜将军,前朝那个叫什么费妃的美女皇上只宠幸了一夜就赏赐了你,你真的艳福不浅啦!”
“看宋军师说的什么话?”李双喜说,“我从小孤苦伶仃,是父皇收养了我,今天我们打进了北京城,夺了大明的天下,不及时行乐也太对不住自己了。好在我是光棍一条,并无家眷,不受什么管束,要是向李岩副军师那样先有了一个河东狮,就是想多碰碰别的女子也办不到啊!”
李双喜说罢,哈哈大笑。
李岩却突然拔出剑来,啪的一剑就砍断了旁边李树上的一棵枝桠,上面,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花般飘落。
“李公子!”宋献策看了看紫禁城顶端那血红的红霞,又看了看被李岩砍去了枝桠的李树。掐着手指说,“你家里好像出什么事了,我会给你禀报皇上,你快些回家呀!”
“不,就是要我去阎王殿,有些话我还是非说不可!”李岩回答。(未完待续)